終於來到了約定的那一天,天朗,氣清。
 
這座城市好像打從我認識她以後便沒有下過雨。
 
懷裡那束鬱金香隨風飄逸,在這寂靜的夜裡揮發著餘香。
 
我看了一眼手錶,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得很,所以我決定一路散步過去,在中途慢慢享受這份期待的心情。
 
「嘟……嘟……」手機不爭氣的響了起來。
 




我不得不拿起來接聽:「喂,你好,邊位?」
 
「靚仔!你今次真係要救我啊,今次認真架!」又是Roy那傢伙。
 
但今次他的語氣相當嚴肅,不像平日般油腔滑調。
 
未待我答話,他已連珠炮發的說下去:「我昨晚賭波輸左十幾皮啊!有個仆街朋友呃我話有內幕料,我咪膽粗粗買外圍囉,諗住贏左可以換間大屋俾老婆同個女住,點知輸撚哂啊!你今次真係救下我啊!如果你唔幫我做張加單,聽日我冇錢比班追數佬,我實冚家鏟都似呀!」
 
我又看了一眼手錶:「但我今晚真係有緊要野要做……」
 




「你唔係睇住我死啊!求下你今次一定要救我啊,全世界得你一個救到我渣!你唔救我,我老婆同個女都唔掂呀!」
 
他說著說著,好像真的快哭了。
 
我道:「你冷靜先!你銀行戶口號碼幾多號?我匯住幾萬元比你頂住檔先啦!」
 
「而家銀行過哂辦工時間,聽日開始又週末,我等唔切你筆錢架啦!但你幫我做張加單,個客即刻出票,我可以用來找數!」
 
「喂,幫你還幫你,今次個靈媒靠唔靠譜先?」
 




「可靠!一定可靠!我聽人講個靈媒出過幾本書,贈人幾句都收幾萬元,好鬼出名架!」
 
「咁個靈媒點講?」
 
「放心,唔係猛料來!你讓一隻手都搞得掂既,今次純粹係個客出手好大方,荀單來架!」
 
「係先好啊,我冇帶八寶袋出街,得把爛鬼遮渣!」
 
「夠做啦!咁我立即將張加單傳去你手機,今次你真係我大恩人呀!過左呢關你要我做牛做馬都得!」
 
「得啦得啦,唔好咁長氣!」我掛斷了手機。
 
我還有一個小時多一點,只要趕快完成工作,再坐的士過去約定的地點應該剛剛好。
 
的士停在一棟荒廢已久的工廠大廈門口,方圓一里不見人煙。




 
鐵跡斑斑的閘門半掩,一副大風一吹就會倒的樣子。
 
「哥仔,你叫我車你來呢度,唔係想打劫我嘛?」
 
「司機大佬,你幾時見過有賊係渣住紮花打劫人架?」
 
「咁又係……但你真係無搞錯地方阿嘛?」
 
「無啊,我真係約左人係度。」
 
「農曆七月過左囉喎,你約左人定鬼啊,不過呢度連鬼影都冇隻。」
 
「唔該哂你,呢度二百元唔使找啦!」
 




「好,多謝哂,咁靚仔你自己小心啦,想走既話打個電話比我啦,唔係你都幾難搵到車。」
 
「唔該司機大佬!」
 
車尾燈漸遠,四下回復一片死寂。
 
我推開了鐵閘,小心翼翼的穿過了比人還要高的灌木群,溜進了大廈的大堂。
 
蹬的一聲!甫踏進大堂,此間就被突如其來的燈光照亮。
 
這座大廈早已斷電,而且燈泡大多已是年代久遠,怎麼還會發亮?
 
是不是有人在等待我的光臨?
 
這個大堂裡共有五部升降機,在燈光亮起的一刻便全部運作起來,顯示樓層的指示燈正在閃爍不停。




 
更詭異的是,指示燈所顯示的樓層是毫無章法的不住改變。
 
十四、二十三、十、十七、二十一……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提示升降機到達的鈴聲此起彼落,似是一場狂熱的風暴即刻降臨。
 
遠處遙遙傳來一聲銅鑼聲,噹——!
 
升降機的騷動馬上止息。
 
接著,五部升降機同時開了門。
 
我把懷中的鬱金香放在牆角,心中道:「你等我一陣,我好快就返來認領返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頭頂上的電燈忽然一盞接著一盞熄滅。
 
黑暗正在從四方八面襲來,彷彿在迫我非進去升降機不可。
 
我沒有選擇,只得走進最中間的升降機,在升降機機門關上前的一刻,整個大堂的燈光熄滅,這座大廈再次恢復一片黑暗。
 
不祥的預感正在心頭泛起,但我已兩隻腳踏進了河裡,非渡河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