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的確是一條人類的手臂。」歐陽達先對謝海銓說。在山野工作了一段時間,他開始有點不修邊幅,一件汗衣加上鬆身的黑色運動褲,頭髮略嫌過長又沒有梳理好,甚至連鬚根也沒有剃乾淨。
他在引水道旁邊的水泥路上,領著自己的調查團隊向謝海銓解說手臂的調查報告。謝海銓面向工作台,兩腿微微分開,兩手义腰。深藍色筆挺的西裝在腰處明顯收窄的貼身裁剪,配合那年過半百的男人不常見的高大剛健身型,兩者相輔相成,展現出不錯的健美效果。一頭灰髮沒有減弱他的魅力,反倒增加了幾分穩重。工作台就在他的正前方,他卻側著頭若有所思,沒有多理會在旁邊解說著的歐陽達先,是否和外間盛傳他會接任廣播處長有關,就不得而知。
我在眾人身邊輕輕走過,他們沒有望我一眼,我便漫不經心地轉入警員的臨時帳幕中,找一張靠近在帳幕口的椅子,舒閒地在裡面閉目休息著,就如其他同僚一樣。
「但經過多項檢驗之後,我會說它是『多於』一條人類的手臂。」歐陽達先續道,兩句之間停頓頗長,似乎需要累積夠膽量,才敢說出連自己都沒法子相信的話。
「首先,在抽取表皮樣本時,我們發現有紅色的、類似血的液體流出來,化驗之後果真是血液,當中有正常的紅血球,白血球和血小板。接著,我們發現它有脈搏,這代表它有完整的循環系統,很可能在山坡下有一顆類似心臟的器官連接住也未可知。」歐陽達先吸一口大氣,續道:「初步的基因檢測更顯示,它總共有廿三對染色體,沒錯和人類相同,我們還等候更詳盡的基因報告。」
聽不到謝海銓有任何問題或回應。
「接下來的,便是有別於人類的部份。在手臂肩膀連接著山坡的部份,我們發現到特別硬的身體組織,化驗結果顯示這部份有嚴重的鈣化現象。動物的骨頭有硬度亦有韌度,硬度來自骨頭中的無機物,例如鈣質和磷質;而韌度則來自蛋白質等有機物。從接觸手臂的經驗,我們可以肯定它有如動物的骨骼,但在連接山坡的身體部份,卻只驗出鈣質等無機物。若果以病理學的角度,這是骨質鈣化現象,病源由於關節退化,繼而磨損,鈣質會反覆沈積,這種情況一般只會發生在局部的關節部位,而且是受過傷害的關節。要鈣化到像這生物這種程度,恐怕要經過十多年時間的不斷磨蝕,那不可能。」
「另外,我們檢查不到他有明顯的消化系統,不知道它以甚麼維持生命。我們懷疑手臂是從根部吸收營養和維持生命的原料,但這是自相矛盾的,若果有動物性的血液、骨骼和循環系統,又怎會像植物般靠根部吸收養分呢?」醫生苦惱地報告,甚至想像到他如平時一樣在緊皺著眉和猛力搖頭,可謝海銓卻沒哼過半句。
歐陽達先頹然說:「生物必需靠食物及養分賴以為生,如果手臂沒有消化和排泄系統,表面上又沒有葉綠素,那只可能像某些菌類一樣,從根部吸收養分。但我始終沒法接受它會從根部吸收養分這說法。」
「外國專家有甚麼發現?」過了良久,謝海銓終於開口問。




「羅拔先生也摸不著頭腦,老實說,誰又能夠下定論,這生物根本不屬於地球上任何一科分類。他說自己的確有見過個別的跨類型生物,但存在如此複雜的交差屬性,又如此明顯的,他之前完全沒有聽聞過,甚至未曾想像過。對於如何界定它是甚麼類型的生物,羅拔先生也覺得很苦惱。」
「我看他倒是很雀躍。」
「始終是生物學家嘛,見到從未遇過的物種自不然會興奮。」
「要確保他在努力工作,他的僱用合約是最高的專家級別,給予他在香港超豪華的待遇。」
「我明白的。羅拔先生的確提出了一些建議,讓看似已經到了盡頭的調查工作又有一些新的方向。」
「那就好。你幫我問他要多久才可以交出一份初步的調查報告。」
「特首辦那一邊追問?」
「哪一邊追問都好,事情發生至今已經差不多三個星期,我們仍然沒有一個恰當的說法向公眾交待。現在測試做過了,專家也請來了,我們不能無止境地等!」謝海銓顯得有些煩燥,和他一貫的溫文淡定形象不合。
「讓我問一下他,但你知道科學調查不同其它顧問報告,很多時努力研究經年也未必能夠得出甚麼結果。」
「我不要聽到這些!」謝海銓怒火升溫,續道:「歐陽醫生,你也是公務員團體的一份子,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工作態度。」




「謝先生,這生物含蓋了所有地球已知生物的特徵,事情並不是這般簡單,這可是生物學上一個重大的發現,我們不應該輕視這生物。」
「這就是我所提出的態度問題!身為一個公務員,我們首先關心的是它會否危及市民安全,然後便是公眾對我們處理這件事的期望。至於它是甚麼生物,我們可以交給學界研究,若果它對公眾無害,我把它交給旅遊發展局當作香港的吉祥物也無所謂。但是,現在事情交在我們手,若我們不能在短期內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那不單讓人質疑政府的辦事能力,同時也增加公眾對這怪物的疑慮,反對派還會趁機煽風點火,誇大其沒有根據的陰謀猜測。而你我都知道,它只是普通的生物,裡面根本沒有甚麼陰謀,要整體政府承受這不必要的責難,極之不當!」
歐陽達先沈默無語。
「歐陽醫生,我期望你反思一下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本份。科學的探究,就交由科學家來做。而你應該做回一個公務員應該做的事!」
「我不肯定。」
「甚麼?」
「我不肯定是否可當它是普通生物,尤其是經過那件事之後。」
「哈!哼!荒謬!」一陣嘲笑聲之後,是全場的寂靜。
「歐陽達先,你好自為之,好好想清楚自己該做的事!」謝海銓怒吼,之後好像還說了甚麼,但近處突然響亮一下蟬鳴蓋過了所有聲音,聽不見他說甚麼,然後就是遠去咯咯的腳步聲。





人們都說香港的酷熱冠絕全球,感覺甚至比沙漠還熱,主因是空氣濕度高,尤其是在暴風雨將至之前,廣東話稱之為「翳焗」,顧名思義已經超越了熱的層次。其感覺就像被困在空調巴士的排氣口前,一陣陣沸騰的熱氣不停蒸噴過來,把整個人從心到身濃密地罩住,在這狀況下,火氣不其然從心中燃燒出來。現在帳幕儼然就像個蒸籠,而我們是快被蒸熟的點心,火熱的氣流不停從下而上對流,到最高點之後又沿邊滑落,再在底部被燙滾,然後又爬升過。身體的汗水卻因為濕度高不能被蒸發,只默默地黏在皮膚上,將每一個密密的毛孔閉塞住,讓汗水連同體內的熱氣一併關在臭皮囊裡面。雖然避開了烈陽的猛照,帳幕裡酷熱的程度和外面暴曬沒有兩樣。要應對這樣昏熱的下午,休眠是最好的方法,在這小小的臨時帳幕裡,就聚集了不少同僚,一面呼吸著混合了汗味的蒸氣,一面自顧地閒息著。帳幕內,眾人已被熱力溶解。
我繼續斜靠在椅子上,交差兩條手臂讓頭枕在上面,閉起雙眼,把握這瞬間的安寧,繼續思考昨天因緣際會得來的古書。
昨日在禪師寺,我問准釋德慧的許可,將《手神記》的每一頁都用手提電話拍攝下來。文字其實也不算很長,全書總共有十三章,每章只是十來句,內容都用文言文寫成。以前中文老師說,文言文能體現中國文學的簡約多意之美,我都不以為然,只覺得要記熟每個詞語不同的解釋及背誦這些和時代脫節的文章很無聊,一點意義都沒有。
當日拍下整部古書之後,我問釋德慧有沒有看過,她只皺著眉搖頭,說:「我只隨便翻閱過,所謂手神也只是傳言,聽上一任住持講過,根本從未認真放過在心上,昨天你提起有一條活手臂在後山,我才記起這傳說來。」
我想自己驚訝的樣子已經嚇怕了釋德慧,不禁問:「上一任主持還說過甚麼?」。
「傳說這部書是禪師爺留下來的,當時他在山上遇到了神明,神明生成一條手臂的模樣。之後不久,他就得道歸西了,聽說他把當中的過程記述下來寫成這部書。」
「你問我手臂是男是女,到底有甚麼關係?」
「主持說過,手神有分男女,男手神傳授得道之法,教人處世做人之道;女手神則傳授永生之術,得之便能不生不滅。」
竟有這樣的傳說,真是難以置信,而我著實沒留意過它的性別。
然後,釋德慧語重心長地說:「朱警員,男手神又好,女手神又好,都是非我族類,務必要慎重小心,不好強求啊!南無阿彌陀佛。」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察閱《手神記》的內容,但是看來看去,仍然似懂非懂,沒法弄確切明白當中的意思。真估不到,自己有一天會需要翻譯文言文,沒有任何頭緒之餘,連要上那裡求教也不知道,難道要回到中學請教中文老師?
無論如何,昨天晚上,我嘗試將整部書重頭到尾讀一遍。大概的內容是一名張姓的樵夫,原本為富家子弟,隨後家道中落,見盡身邊人趨炎附勢的真面目,覺悟到人性的虛偽,心淡無語,於是遠離鄉紳獨個兒在山上闢地以農耕劈柴為生。某日在公庵山遇上了手神,兩者有一些對話,但沒有敘述雙方如何溝通。之後,他們討論了很多問題,但我對古文一知半解,無從得知具體的內容如何。書到了後來,又轉為記述樵夫的感想,直到最後一章,似是無疾而終。我讀不到有關手神性別的描述,可能只是以訛傳訛的胡言。廢寢忘餐了一整晚,似乎牽引出更多未知的謎團。
悶在帳幕裡,我冒著一身汗地想,應否將發現《手神記》的事告之歐陽達先呢?調查手臂為何物,原本是他的工作,這部古書或者能夠提供甚麼重要的線索。如果我能理解得出內容,倒可以衡量一下所寫的是否值得關注,還是荒謬得根本不值一晒。但現在我既不懂書的內容,也不知該如何做才能理解這些古文,如果有歐陽達先出手幫忙,自不然可以請教到中文學者詮譯,到時書的內容就能一清二楚。
但我又想,現在歐陽達先正全力用他的科學方法來研究手臂,實在不好拿一本來歷不明的古書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然後我又想,那次通靈的經驗同樣是不可思議,會不會和此書的內容有直接關係呢?或者根據此書的做法和手臂通靈,有奇妙無窮的效果也說不定。




想到此處,我不其然起了一點私心。若果我比歐陽達先更早知道手臂是甚麼,起碼有一樣事情是我勝於他。掙扎過後,還是決定暫時不告訴他有關通靈和《手神記》的事。
此刻,我想起手臂,它就在我幾十步之遙,但要上去看它也不容易,調查團常常對它進行各種各樣的測試,現在又來了一個外國專家,相信工作台又會忙碌好一段日子。就算沒有調查團在山上,這裡二十四小時都有其他警員在看守,不同上一次能和其他同僚一齊湊熱鬧般,若果只我獨個兒走上去,其他人看見免不了會起疑心。
還有,它問我的問題,「我」究竟是甚麼?如果它真是神,怎會不知道答案,還是它在測試我,想知道我的想法?不,那是純粹的提問,和人類的爾虞我詐互相猜忌完全不同,但我著實未想出一個完滿的答案。
我望著工作台,到底該找個甚麼借口上去呢?
在這帳幕中,大家都在休息的時候,只有我百般煩惱。想著想著,精神著實太疲累,不知不覺就睡去了。

忽然間,發現自己身在一帘瀑布之上,俯瞰洶湧的流水澎湃地奔流,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感覺清新和舒服,身心都很放鬆,然後我發現旁邊有條石階梯,一路沿著階梯向下走去,落到最底是一間密室,燈光昏暗,這裡除了一道大閘門外,就沒有其它出口。我走過嘗試推開大閘門,卻推不動,下意識覺得閘門被上鎖了,正想硬衝之際,手中卻突然多了一柄鑰匙。我把它插進匙孔,咔嚓一扭,兩邊閘門應然打開,我隨步走出去,竟通往工作台上,而手臂就在面前,被一團白色耀眼的昡光圍著。
我擋住那刺眼的光芒,看到手臂伸出它的食指,緩慢地不停在打圈,我沒法控制自己不望住那打著圈的手指,望得出神了。漸漸地,食指和我湊得越來越近,再往前一點就會碰到我,而這時,它卻停了下來。指尖雖然已迫得很近,我卻沒有退避的空間,只有等待它下一步的行動。然後,它用那筆直的手指,點了我的額頭一下……

突然,嘩啦嘩啦的雨水聲把我拉回現實,迷糊間,甚至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我看看手錶,時候已過了傍晚,雨水猛打帳篷的聲音太嘈吵,差點蓋過由收音機播出的天氣報告:「受一道雷雨帶影響,天文台於晚上七時零五分發出黑色暴雨警告及雷暴警告,預料暴雨將維持一段時間。持續的暴雨已經令到市內部份地區嚴重水浸導致交通擠塞,有需要外出的人士,出門前應考慮外面天氣及交通情況。另外,受天雨影響,郊外地區或會有山泥傾瀉及山洪暴發,市民應該遠離河道。本市地區今晚及明日的天氣預測:多雲有雨及有幾陣狂風雷暴,初時雨勢頗大,到日間時分……」
從帳幕望出去,風起雲湧,遠處地方已被大雨像劇院布幕般遮蓋,在山背面的天空上雷電交加。我環顧四周,山上的人竟都不知散到何處去了。
豪雨怒灑,帳幕被吹打得飄搖,密集的閃電過後,立即響起「轟隆」一聲,我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的地方有危險。
電話響起,是畢沙展打來。
「喂,豬皮,你在那裡?」




「我在山上的帳幕裡。」
「你還不下山?黑色暴雨警告都發出了。」
「我剛剛知道了,但山上很大雨,行雷閃電得很厲害,我想等雨勢減弱一點才下山。」
「在山上多一分鐘,你就多一分危險,現在被雷擊中死了的話,勞工保險也不會賠給你。」畢沙展說話永遠一針見血。
「哎呀,好吧,沙展,我這就下來。」答應後便掛斷。
我隨手拿起一把雨傘,也在層架上找到一件雨衣,連忙披上就趕緊下山。在經過山坡時,往工作台處瞄了一眼,腦內立即浮起一個大膽的念頭:這不是一個大好機會嗎?
猶豫不過半秒,便轉走上到工作台,立即看到手臂。這時它沒有動作,只縮起臂胳,弱小地不停在顫抖。我看到黃豆般大的雨點打落在它身上,必定是又痛又冷。雖然它沒有表情,也沒有呼叫,但受苦的表現表露無為,這時它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孩,可憐夸夸的。看著它瑟縮顫抖,很是抽心,好生憐憫。
轟隆!又一下暴雷怒轟下來,像擊在我身旁一樣,嚇得我差點滑倒。雨勢沒有絲亳減弱的跡象,一直怒灑著整片山嶺。閃電隨意地擊下來,像天上的獵戶座在無的放矢,而那一道道射出的銀箭,刺眼得令人眼花暈眩。
我沒有顧及自身安全,連忙蹲在手臂旁邊,卻不知如何是好,心裡仍有顧忌不敢直接觸碰它,只先輕輕地撫摸它的手背,但它沒任何反應。接著,我用自己的毛巾嘗試抹乾在它身上的雨水,接觸到鬆軟的質感,似乎有舒緩的效用,它也開始對我的觸碰有反應,慢慢鬆開自己,讓我更容易抹乾它的臂胳。抹乾之後,它的手仍然在顫抖,於是,我鼓起勇氣,俏俏地握著它的手掌。我想若要支持和安撫一個人,莫過於握著對方的手,但它是這麼奇怪的生物,我不知道同樣做法是否有用。但很快,我感覺到手臂竟然緊緊地回握著我的手,我和它就好似兩個初相識的朋友互相握著對方,從它的掌心,我又再次感到它在和我溝通,這次它表達出感謝,它多謝我在艱難的時候伸出援手。感恩之情一絲絲地傳入我的腦裡,再次和它思想接通,感覺仍然奇妙無比。
(你拿著那個做甚麼?)
我大驚!手臂又向我說話了,正確一點,它又傳訊息給我了,而我非常清楚它的意思,它指的是我手中的雨傘,它問我那是用來做甚麼的。
這次,我鼓起勇氣,試著用心想出答案:(那是用來擋著雨水的。)
(雨水?就是那冷冰的濕濕的東西嗎?)
(對啊!)我竟然和它用思想溝通著。
(可否讓我摸一下?)




它竟然對雨傘有興趣,我把雨傘的手柄放在它的手掌之中。開始時,它不懂如何握著,又對手柄好生好奇,不斷上下亂摸亂索。於是我嘗試領著它,要它好好地握著雨傘,才能發揮擋住雨水的功能。
果然,它開始懂得握緊手柄,並且牢牢地撐住,剛好把它和我都完完整整地遮蓋在雨傘之下。
大雨滂沱,淡黃燈下,一人一手,撐著一柄雨傘,真夠詭異!
雨傘的外面和裡面,頓變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外面,情勢異常凶險,而且無處可逃;在雨傘裡面,一人一手臂,互相撐住,不知從那裡來的安全感和信心。
腦內一片空蕩,也不知過了多久,雨勢終於減弱了。我才回過神來,想從它手中收回雨傘,就這麼輕輕的觸碰,手臂的訊息,又俏然傳送過來:(你是甚麼?)
直接刺激我的大腦神經,使我再次「感應」到這提問,我愣了一下,然後望向手臂,並輕輕地捉住它,用心想著答案:(我是人!)
(你是人?人又是甚麼?)
(我明白你要問的,上次就明白了。但想來想去,恐怕沒有完滿的答案。)
(是嗎?不要緊。)
(不要緊?這就是你的回應嗎?我想了幾個晚上都想不通的,你一句不要緊就算了嗎?)
(那有甚麼辦法?)
(你不是手神嗎?為甚麼不知道答案呢?)
(手神?手神是甚麼?)
(神仙囉!教人得道成仙的。)
(我不是甚麼手神,更不懂幫人得道成仙。話說回來,這是你來找我的原因嗎?)




(我……沒有想過能和你這樣溝通。我只懷疑你是不是真的神仙,想找你確定一下。)
(你為甚麼會有這樣的懷疑?)
(我無意中得到一本古書,裡面記述了很久以前,這裡附近的山頭出現過一條手臂形狀的神仙,被樵夫發現,後來樵夫過身,相傳是成仙西去了。)
(古書嗎?可否給我摸一下?)
(那不在我身邊。)
(所以說,你懷疑是神仙讓樵夫成仙嗎?)
(十成九是,可惜我也不太看懂古書的內容。)
(這可奇怪了,你說裡面記載了很久以前的故事,但你又看不懂,怎麼會這樣?)
(實情的確是這樣。)
(若我真是神仙,該怎樣做才能讓你成仙呢?)
(這個該我問你才對。)
(我不知道方法啊!我只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嘗試認識它。)
(會不會有甚麼咒語之類的?)
(我不知道啊!)
我發覺和它總是對不上咀,向它發出的疑問,都被反問過來,雙方在問題上兜兜轉轉,令迷團沒法解開。它像個剛會說話的嬰孩,對世界一無所知,怎麼可能是甚麼神仙呢?

「朱學棋……!」

在遠處突然有人大聲呼喊我的名字,嚇得我連忙放開手臂,急急離開工作台。
原來是畢沙展,甫一見面,他就責備我道:「你這臭小子,在搞甚麼?」
「剛才……行雷閃電得太厲害,我不敢貿然下山。」
「喂,這麼大個人,毛都長齊了,還怕甚麼行雷呀!」
「不好意思。」
「你要死是你的事,也該通知大家,害得成隊人勞師動眾去找你。」
「真的很對不起。」
「臭小子!」
畢沙展還在咒罵,然後向著對講機說已找到我,我們一同走下山去。臨別前,我回望向工作台,滿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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