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神來,於無垠的大海中拼命向前游。天星在大海中站了起來,我游向天星,她把我拉起來。腳下是一片木地板,眼前是一道煙囪,我和天星爬進煙囪,裡面是一個廣闊的船艙。
「這是甚麼?」
「星雨艦,可以在水下行走的船。」
星雨艦的船艙有六、七名船員在工作,他們撥動船內的槳,船的尾部不斷左搖右擺,就像魚的尾巴一樣,另外有兩人控制兩側的機關,大概是用來調節船外水箱的水位。
天星把我帶到一角,然後跟舵手交代了兩句,再回到我身邊坐下。
「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攤坐在地上。星雨艦緩緩下沉,船艙漆黑一片,完全隔絕於星光之外。天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伴在我身旁。
「為甚麼你能找到我?」我問。
「因為你相信我。」
我向天星的求救傳到了她身上,如果這份信念夠強的話,天星就可以藉此找出我的位置。




「你知道洛欣是星雨人嗎?」
「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天星說。
天星是星雨教會的人,二人又情同姊妹,這也是理所當然。
「教會曾經安排我到洛欣家中學習,那時候我們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洛欣的父母都是星雨人,她的父親也是因為保護國王而死。國王希望她以普通人的身份好好陪伴王子,但是洛欣一直都以保護王子為己任。沒想到…這真是宿命。」天星不禁咽哽。
「但是我不會哭。」天星揉揉眼睛。
「她保護了王子,痛擊了曼拿人,她是我們星雨人的驕傲!我不應該傷心,我要挺起胸膛對所有人說,維達利皇后洛欣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最後她也哭了出來。
船艙的黑奪去所有視野,我只聽到身旁的天星在哭泣。如此純粹的黑是我前所未見,懦弱的我不禁顫抖流淚。在暮城,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家破人亡,獨自在黑暗中飲泣?死去的人,又是否身處於黑暗冰冷的世界?我想起了父親和妹妹,他們身處的世界又是怎樣呢?
 
哭累了的我在地上睡著,快到昭城的時候天星把我叫醒了。雖然船內無法得知方位,但是星雨人能用接收到的神力知道大概的位置。
「每當天罰我們就會乘船躲到水下,星雨艦的設計經過了我們上百代的改良。」




為了把它從比翼駛來,天星未能參與暮城之戰,要是她在,戰況會否不同?
「天星,你的神力和洛欣相比如何?」
「不要傻了,洛欣在維達利得到了無盡的信任和尊敬,加上她和王子之間的愛,足以令她成為最強的星雨人。至於我…應該連拉斯也打不過吧。」
可是離開了暮城的天星,從此跟洛欣陰陽相隔,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空餘遺憾。
 
星雨艦於昭城泊岸,昭城岸邊已經築起了三米高的城牆,以防曼拿人來犯。我登上碼頭向他們道別,天星則繼續乘船前往比翼,由於星雨艦需要維修才能再次下沉,所以只能冒出水面航行。走進城內,我找到正在指揮士兵的華度將軍,我們得知對方無事都十分安心。我向他打聽伊姆的狀況,雖然伊姆仍然傷心欲絕,但是已經沒有那麼頹廢,現在正努力接手昭城的政務。
華度把我安頓到行宮旁邊的一間旅館,那裡有不少同樣在暮城逃過來的官員。由於我的研究紀錄已經被燒毀,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便躲在房間把它們重新抄寫,還有到昭城大學閱讀兵書。我不能讓自己空閒下來,否則就會想到死去的父親和妹妹、保護了我的洛欣和柏加、還有施天娜。此時伊姆正忙於為洛欣舉殯,天星亦不在昭城,我們三人都得到了獨自冷靜的時間。
 
伊姆在行宮北面的空地興建了洛欣皇后陵墓,並把洛欣安葬在那裡,我和天星都出席了葬禮。陵墓寬廣遼闊,沒有雕欄玉砌的建築,只有一片片瑰麗的花海,十分符合洛欣高貴美艷、和藹樸實的性格。陵墓內建有一庭園,伊姆經常在那裡處理政務,後來更住了下來。
 




雖然曼聯軍未有攻打昭城的跡象,但是昭城依然人心惶惶,跟暮城被圍時一樣。伊姆傳召我和天星到庭園相議對策,在暮城之戰時我們五人也經常一起開會,可是有兩人已經不存於世了。我們寒暄幾句便進入正題,大家都深知對於痛失至親的我們,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
「教會有甚麼消息嗎?」伊姆問。
「據暮城教會的消息,搶掠三個作息只是謊言。在戰亂之中根本沒有人敲作息鐘,曼拿人到處打家劫舍,永無止境。另外天府傳來消息,執政官打算向曼聯帝國投降。」天星帶來了震撼的消息。
天府國內主戰和主降的聲音一直不相上下,但是看到暮城的慘況後主降的勢力就佔據上風。
「要是天府投降,昭城將三面受敵,屆時不但無法重光暮城,連昭城都岌岌可危。」我說。
「哥華、天星。你們二人正好代表維達利和星雨教會,就由你們去說服天府的執政官和教會。即使跪在地上乞求,也要讓他們打消投降的念頭!」
接過命令後我和天星便著手準備,我先到軍營找華度將軍。我希望帶領五千人前往天府,但是昭城士兵不足二萬,兵力捉襟見肘,最後只借得三千士兵和六艘戰船。要是天府執意投降,我逼不得已下也要出兵肅清主降派。
 
軍隊和戰船都已經準備就緒,伊姆於碼頭為我們舉辦了誓師大會,藉此提升士氣,也讓百姓看到我們對抗曼拿人的決心。伊姆賜予我「反曼聯帝國同盟總參謀」一職,好讓我跟天府談判。我和天星登上戰艦,在數萬軍民的歡呼下出發。
 
「你住在昭城的聖殿嗎?」我向甲板的天星搭話。
「對啊,教會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說起來你跟伊姆解釋了洛欣的事嗎?」伊姆似乎不知道洛欣是星雨人。
「我把遺書交給他了,即使是後事洛欣也處理得滴水不漏。」
我們靜靜望著大海,天空一片橙黃。




「哥華,你現在是為了報仇嗎?」天星問。
「你呢?」
「星雨人從不恨人。」
「只要少一個人受害,多一個人活著,不再有人受我這種苦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沒有想過要報仇。」
「那我就放心了。」說罷天星便回到船艙,只餘我一人在甲板。
 
戰艦駛近天府東面的東宮港,天府的海軍馬上攔截我們,我向他們表明來意,但對方依然敵意滿滿。我下令戰艦待命,我和天星則乘上天府的軍船登岸,與對方的首領交涉。我們被帶到陣前,面前是一名身穿甲冑女將軍,啡色長髮梳成一束馬尾,英姿颯颯。
「我是天府軍的總大將曉妮美雅,你們是?」
「我是維達利國王的使者哥華,她是星雨教會的天星。」
「你說你們是來結盟?那麼為甚麼帶著士兵?把他們押走!」
「哦…你認為他們能押得走我嗎?」天星把兩名士兵摔倒在地。
他們擔心維達利趁亂入侵也是正常,此時不應再刺激他們,我急忙拉住了天星。結盟一事絕非將軍可以決定,我要求她帶我們見執政官。
「可以,但你們要在我軍監視下行動,而且士兵不可以離開碼頭。」曉妮美雅說。
答應過她的條件後,我和天星隨她的部隊向首都風陵出發。天府東部的陽光十分猛烈,身為星雨人的天星完全無懼酷熱天氣,可是我卻寸步難行。
「在前面的平原紮營休息!」曉妮美雅下令。




我和天星分別關在不同的帳幕,我向外張望,盤算能否潛進曉妮美雅帳內,卻沒想到她竟前來找我。由於天府的伯宗腐敗無能,曉妮美雅十分痛恨星雨教,而且毫不相信星雨人,所以她才找我單獨相談。
「你要聯合我們對抗曼聯軍,是真的嗎?」曉妮美雅問。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主戰還是主降?」
「若果可以,我真想用這雙手盡殊曼拿人。」
既然她是主戰派,那麼我只要勸服執政官就可以了。我跟她說了暮城之戰的經過,她開始相信我們是真心想要結盟。
「我已經束手無策,天府的生死就全靠你了。」曉妮美雅拋下這句話便離開帳幕。
 
天府島沿海地區都是平原,島中央是一串山脈,而風陵則位處山谷之中。我和天星到達風陵後馬上隨曉妮美雅趕到市政廳面見執政官。
「你是安基家的公子嗎?」執政官問。
安基家的公子…真是令人懷念的稱呼。如今已經家破人亡的我,還算安基家的公子嗎?
「正是。閣下是…塔臣老板?」
我才認出執政官是塔臣──天府最富有的商人,在他身邊的數人也是天府的富商。安基商隊經常要向他購買天府特產,所以父親跟他的交情不淺。沒想到他竟然架空了教會,獨攬天府大權。即使如此,他依然堅持向曼拿人投降,貪生怕死、唯利是圖正是此人性格。
「你們以為投降曼拿人就會放過你們嗎?曼拿人生性兇殘狡猾,從不遵守諾言。他們答應過破城後只搶掠三個作息,但是到了現在還在洗劫暮城。男為奴,女為婢,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要是你們降於曼拿人,暮城的悲劇就會在風陵上演。」
「曼拿人最擅長折磨他人,使其生不如死。我最愛的人,在我面前被曼拿人殺死。我的妹妹,被曼拿人連同安基大宅燒成灰燼。我的父親,不敵曼拿海軍,最後隨著商船沉沒。我站在這裡,就是要拯救你們,阻止悲劇再次上演。」
「要是老闆害怕曼拿人,大可以撤退到昭城,我們的船就停在了東宮港,我保證國王會善待各位,這裡就交給我們防衛。請不要抱著苟且偷生的想法,向曼拿人投降,只有死路一條!只有合作抵抗,方有一線生機!」




執政官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需要時間考慮,然後安排我和天星入住旅館。天星有事去了教會一趟,而我則回到房間準備下一步對策。天罰後天府拒絕賣糧給維達利,兩國自此心存芥蒂,不過執政官已經有逃亡之心,只要再煽動一下就會成功。我帶同信紙印鑑到了他的房間,在他面前修書兩封。一是給東宮港的部隊,令他們派人護送執政官到昭城,一是給伊姆,讓他好好對待執政官。我繪影繪聲地講述暮城失陷的慘況,然後慫恿他帶著兩封信撤離。
過了數個作息,曉妮美雅相約我們到市政廳,可是已不見執政官蹤影。
「他和幾名富商已經舉家撤退,現在正前往碼頭。天府的守備將由我負責。」曉妮美雅說。
「這也太便宜他了,要是天府失守,他就能保住性命,要是我們贏了,他就保住了千萬家財。」天星一臉不屑。
不過多虧他貪生怕死的性格,我們才能取回主導。除了執政官,教會的伯宗也被驅逐出了天府,天星說新的伯宗很快會上任,懇請曉妮美雅能原諒教會的過錯,並和他好好合作。最後我們正式簽訂盟約,決心一同對付曼聯帝國。
 
同盟的消息傳出後,天府馬上收到了曼聯帝國的戰書,我們三人隨即舉行作戰會議。天府的兵力不多,步兵約一萬,騎兵二千,加上我們的援軍隊共一萬五千人。曼聯軍士兵數目未知,但是我們在地利上佔優,而且曼拿人難以適應炎熱天氣,此戰非毫無勝算。
「我估計他們會由暮城出發,在西闕港登陸,由西闕到這裡一共有三個據點。我建議放棄前兩個,集中兵力於最後一個據點。」曉妮美雅說。
「孤注一擲,會不會太危險?」
「我認同曉妮美雅的戰略。由西闕到風陵都是上山的路,加上天府東面天氣酷熱,可以削弱他們戰鬥力,同時拖長補給線。」我說。
我向曉妮美雅獻出一策。於他國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曼聯軍必定會找天府人帶路。但是曼拿人惡名昭著,任誰也不願幫助他們,倒不如我們派人作嚮導,搏取曼聯軍信任,然後於關鍵時刻發放假情報。
定下策略後曉妮美雅馬上派兵前往據點,我和天星就幫忙調度物質。據點離風陵不遠,要是失守了就等同風陵淪陷。我們在據點駐紮下來不久,天星就帶來一名陌生男性,此人正是新任伯宗。
「這小子就是新的伯宗?」曉妮美雅不禁疑惑。
「在下安國,定必歇盡所能修補教會與天府人民的裂痕。」
伯宗和天星差不多大,也難怪曉妮美雅叫他小子。雖然看上去不太可靠,但是態度卻十分誠懇。




「要是你不滿意的話我讓他們再換一個。」天星說。
「放過我吧天星小姐,因為你的說話我們已經撤換了三個伯宗了。」
「枯華也換了嗎?是誰啊?」
在曼拿教管治的國家也有地下星雨教會和伯宗,策劃著叛亂和收集情報。
「香蘭,合你心意吧。」
「是香蘭嗎!那麼枯華就有救了。」看來天星很喜歡香蘭。
安國和我們見面後就回到風陵,開始他教會的工作。
 
昭城傳來消息,二十艘戰艦由暮城向天府出發,維達利海軍試圖阻止但未果。不久西闕亦傳來消息,曼聯軍已經登陸。
「步兵一萬,暗騎兵五千,這是斥侯的報告。」曉妮美雅攤開來信。
暗騎兵,也就是說主將很可能是巴里奧斯。
「數目不多,看來是曼拿人的主力部隊,特別是暗騎兵不得不防。」天星說。
雖然兵力相約,但是天府的士兵訓練不足,只有曉妮美雅率領的騎兵能稱得上精銳部隊,面對擅戰的曼拿人我們也不太樂觀。回到風陵的安國四出演說激勵百姓,又親自幫忙鞏固城防,算是我們唯一安慰。
 
斥侯再一次來報的時候,曼聯軍已經逼近第一個據點了。
「太快了!步騎並進的軍隊沒可能這樣快!」曉妮美雅說。
「曼拿人可以使用神力不睡不吃不喝,這樣的強行軍是超越常理的。」天星說。
「我們要改變策略。曉妮美雅,現在騎兵能否趕在他們之前到達第二據點?」
「可以,你有甚麼計策嗎?」
曼拿人雖然不用補給,但是出於貪念,他們一定會搶劫民居。第二據點附近有不少村莊,我們可以藉機偷襲他們。這是其次,更重要的是──
 
我們率領著二千騎兵出發,天星把安國也叫上,以防萬一。曉妮美雅的騎兵行軍迅速,比預定早了到達。她派數名騎兵偵察,其餘人於據點休息。
「星雨教國家一向厭戰,為甚麼你的部隊如此精良?」我問。
「深究別人的秘密可不是好事…要是打贏了曼聯軍我就告訴你吧。」曉妮美雅淺笑道。
曼聯軍向村落進軍,我們亦開始佈陣。由據點到村落是數里的下坡路,曉妮美雅將會親率騎兵衝向敵軍,而我們三人則守在據點發號施令。居高臨下加上我的望遠鏡,勉強可以看到曼聯軍正搶掠民居。
曉妮美雅一聲令下,騎兵以雁形之陣衝向敵陣。可是曼聯軍警覺甚高,馬上騎上暗獸迎擊,就在距離曼聯軍還有一里的時候,我敲起了撤退的戰鼓。
騎兵馬上轉向,以錐形之陣撤退,整齊有序。暗騎兵亦追了上去,雙方距離不過八百米,但是八百米已經足夠讓馬甩開暗獸。雙方追逐了五百多米,暗獸愈追愈近,但是已經盡露疲態。我於暮城城牆觀察過暗獸無數次衝鋒,綜合速度和耐力,他們沒可能全速衝上這段斜坡,跑畢大半暗騎兵定必完氣大傷。可是曼聯軍中有人一馬當先,騎著一頭紅毛的暗獸,而且速度飛快,眼看快要追上騎兵隊。
「只會逃的傢伙,來和我決一死戰!」此人正是巴里奧斯!
「先鋒營隨我殿後!其餘繼續撤退!」
曉妮美雅率領百餘騎轉向,打算攔截巴里奧斯。巴里奧斯持大刀斬向曉妮美雅,可是被她以長槍擋下,曉妮美雅自知不是對手,且戰且退。巴里奧斯斬殺了數名騎兵,再次攻向曉妮美雅,她接下一擊後險些墮馬。
曉妮美雅身陷絕境,其餘暗騎兵也快要追上她,我和天星都十分焦急。
「給我備馬!我要去救她!」天星拿起長槍。
「你能打贏巴里奧斯嗎?我不能讓你有事!」我拉住天星。
「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死!至少我能讓她撤退!」
「不用勞煩天星小姐了,讓我去吧!」安國執起長槍,策馬而出。
「安國伯宗!」
 
曉妮美雅一路後退,距據點已不足兩里,接了巴里奧斯五招的她已經筋疲力竭,無力面對下一擊。
「呯!」巴里奧斯的刀被長槍彈開。
「不要放棄啊!女將軍!」安國大叫。
「星雨人嗎!」巴里奧斯怒瞪安國。
安國刺向巴里奧斯,被他擋下後又再繞到身後攻擊。巴里奧斯的暗獸已經乏力,轉向變慢,相反安國的馬體力充沛,步伐靈活。
「唏!」
巴里奧斯轉身一斬,安國只能狼狽防住,他想要追擊,但是曉妮美雅卻從另一方偷襲,他舉刀防禦,但是曉妮美雅虛晃一槍後策馬加速,二人開始和巴里奧斯拉開距離。
「快要到了…弓箭手準備!放箭!」箭雨在曼聯軍中落下。
「全軍後退!」巴里奧斯下令撤退。
 
「這就是頂峰的曼拿人…真是可怕…謝謝你伯宗。」回到陣中的曉妮美雅驚魂未定。
「以智人之身拖住巴里奧斯已經十分厲害了,要是只有我一人也不可能從他手上逃出。」安國說。
「幸好他撤退了,天星這招虛張聲勢真是冒險啊。」我說。
那時據點只有不足一百名弓兵,而在暗騎兵後面還有一萬步兵,要是他攻過來我們必死無疑。
「按你的計算,他們的暗騎兵沒有足夠力氣衝上這裡。所以只要哥華的策略成功,我的計謀也必定成功。」天星說。
「就算巴里奧斯闖進來也不敵天星小姐啦。」安國笑說。
「要是我有這樣強就好了。」
星雨教伯宗加上天府大將軍面對著巴里奧斯都要落荒而逃,我們到底有甚麼方法對付他?而在暮城之戰差點殺死他的洛欣,到底有多強…
經此一役,曼聯軍的暗騎兵體力盡耗,不但無法再神速行軍,更要用上長時間休息。由於他們沒有任何後勤補給,只靠神力唯生,必須速戰速決,如今陷入了進退兩難局面。
 
在曼聯軍收兵之後,我們也悄悄撤離據點,在撤退路上收到了曼聯軍停止進軍的消息。
「他們佔領了據點,四出掠奪糧食,似乎打算停下來休息,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追上來。前面有一條河流,我們在那邊休息一下吧。」曉妮美雅說。
士兵們經過大戰後都疲憊不堪,我和天星、安國三人幫忙打水回營。我和安國用擔竿挑著兩個水桶,天星則到河中取水。天星把水倒進安國右邊的水桶,可是安國沒有抓緊擔竿,右邊的水桶掉在地上,左邊的水桶飛到河中。
「還飛得真遠啊…」天國說。
「是你沒有捉好,快點去撿。」天星冷道。
這不就像是投石機嗎?我們的投石機都是用手拉動,所以攻擊力有限,要是能借用重力,必定威力百倍。
回到營中我馬上草擬重力投石機的設計,天府的技術難以造出這種投石機,但是昭城卻可以,畢竟那裡的工業水平僅次暮城。我把設計書和給伊姆的信封好,但是此設計書極度機密,要是被曼拿人截去就不堪設想。
「放心吧,我會命人送去昭城。」我找了天星商討,她對此胸有成竹。
 
我們回到第三據點,那裡已經架好三重拒馬,以抵禦暗騎兵。曼聯軍的行軍慢了很多,我們得以好好準備,以逸待勞。可是一路上都不見安國的蹤影。
「安國?他替你送信到昭城啊。」天星說。
「你怎麼找了伯宗去送…」
「你不是說很重要嗎?那只有讓他去了。」
「竟然可以如此使役伯宗,你還真厲害啊。」曉妮美雅說。
「算了…既然他新上任,讓他見一下伊姆也好。」我無奈道。
「關於潛進曼聯軍的嚮導,已經有兩人被殺了。」曉妮美雅說。
那兩人僅僅因為曼聯軍打了敗仗,巴里奧斯遷怒於他們就被殺,幸好我們還有數名卧底於他們軍中。曼拿人愈急躁,我們的勝算就愈大。
 
曼聯軍終於抵達第三據點,他們最後選擇緩慢進軍,讓暗騎兵好好休息。但這個決定將令他們後悔莫及,因為第三據點位處山上,坡度甚高,難以靠騎兵進攻,這就是不知地利的弊處。
「槍兵在前,弓兵在後!不能讓曼拿人越過此地!」曉妮美雅大叫。
曼聯軍於山下駐軍,與我們互相對峙。我和天星到附近巡察,發現曼聯軍開始尋找道路繞過據點。
「要繞過這座山必須要走到臨海的地區,我已經在那裡佈下哨站監視。」曉妮美雅對此早有準備。
靠著風陵的補給我們可以長期守在據點,必要時候更可向昭城求援,曼拿人難越雷池半步,加上卡拉亞迪與巴里奧斯貌合神離、各懷鬼胎,相信派兵增援的機會不大。兩軍兵力相約,曼聯軍不敢強攻,雙方持續對峙。
我和天星繼續視察曼聯軍,發現士兵們已經出現「取水先喝,倚仗而行」的狀況,代表士兵已經飢渴難耐。
「一般人的神力有限,不可以長期消耗,那些士兵大概已經用盡神力了。」天星說。
「他們不能以仇恨作糧食嗎?」
「他們是侵略者,可以去恨誰?況且使用神力講求天分,有些人可以將一分信任化作十分神力,有些人卻只得分,相信曼拿人亦同理。」
要是到了最後關頭,為了得到神力他們說不定會同室操戈。
 
橙紅色的星光不斷照耀著大地,即使是維達利人的我也難忍酷熱天氣。曼聯軍不斷於山下叫陣,可是我們依然堅守不出。曼聯軍軍營的數目減少了,可能是開始繞路,也可能是誘敵之計。過了不久,連主力部隊也開始撤離,佔了一半兵力。
「混進去的嚮導跟他們說了,繞到海邊可以偷襲風陵,更有村落可供搶掠。」曉妮美雅說。
可是嚮導沒有說海邊地區因為洪水已經變成一片沼澤,要是騎兵陷了進去只會動彈不得。曉妮美雅決定率領五千步兵追趕他們,留我和天星看守據點,但是我和天星都有點擔心。
「你給了我這條計策已經足夠了,餘下的就交給我吧。」
「讓我和你去吧,必要時也有個照應。」天星說。
「你和哥華堅守這裡吧,這個據點才是最重要。」說罷她就領軍離去。
接下來的時間我和天星如坐針氈,期盼著曉妮美雅帶來捷報。最終亦如我們所願,信使傳來戰報,曉妮美雅打敗了巴里奧斯的部隊,他們正向山下的大本營敗逃。我命人抄寫消息,然後用箭射到曼聯軍營,曼聯軍得知消息後一片恐慌,如我們所料出現了內訌。曉妮美雅的部隊乘勝追擊,巴里奧斯只能帶著潰敗的軍隊逃到西闕港,乘船逃離天府。維達利海軍監視著曼聯軍的去向,確定他們撤回了暮城我們才放心回到風陵。
曉妮美雅率領著軍隊凱旋而歸,安國為我們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我們只打了兩場戰役便成功守住天府,可算是成果豐碩。大街小巷都有祝捷的活動,百姓們興高采烈。士兵圍坐在市政廳前飲酒作樂,而我則坐到了一旁。
「辛苦你了,維達利的參謀。」安國走了過來。
「這是我的職責。你還真厲害啊,上任短短時間就深得民心。」
「哈哈,不要小看新一代的教會人員啊。」說罷又再走進人群。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啊?」這次到曉妮美雅走了過來。
她遞給我一杯酒,我接過後握在手中,想起了之前的約定。
「真的那麼想知道嗎…」曉妮美雅無奈道,之後她就說起自己的故事。
曉妮美雅一家三口本來住在天府的小村莊,以捕魚維生。在她比天星還小的時候,有一群曼拿人強盜來洗劫村子。父親在她面前被殺,她和母親則被虜走囚禁。曼拿人不斷強姦和虐打她們,母親為了保護她經常被打至遍體鱗傷,當食物不足時母親又會把食物留給她,最後曉妮美雅的母親不幸在牢中身亡。視死如歸的她乘機逃跑,最後逃出生天。自此之後她就不斷鍛鍊武藝,然後瘋狂地獵殺曼拿人,不管有沒有罪,只要碰到了就殺。殺一個曼拿人或許是罪犯,但是殺一千個曼拿人就足以成為將軍,她到處招集受害者,最後成立了現在的騎兵隊。
「我以前居住的村莊,就是我擊潰曼聯軍的地方。能夠在那裡打敗他們,也算一完夙願。」
「抱歉,我不知道是那麼痛苦的過去。」
「沒所謂,能看到你內疚我也滿足了。」曉妮美雅苦笑。
「曉妮美雅…我最愛的人因為抵抗曼拿人的強姦而被殺。我有時在想,要是被曼拿人強暴但是保住性命,是不是更好呢?」
「要是我的話,寧願那時死了,也不願意當一個行屍走肉、喪心病狂、被仇恨蒙蔽的人。」
「謝謝你。」
「我只是有話直說。」她拍拍我的肩膀後走開。
也許是剛才的話題太沉重吧,我拿著酒杯,卻沒有飲酒的心情。我把「智」放在地上,然後將酒澆上去。
「這杯就敬你吧,柏加。」
我答應過要帶你遊歷世界,現在只能以這個方式兌現了。
 
我發現天星坐在另一邊的角落,她和我都對祝捷會興趣不大,我走到她旁邊搭話。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啊?」我問。
「你不也一個人在那邊嗎?」
「安國和曉妮美雅來過啊。」
「他們也來過這裡啊。到底有甚麼好慶祝的?『兵者,不祥之器』,無論勝負,都總有人受害。犧牲的士兵,被殺害的平民,我們倒是應該為他們祈禱。」
我終於明白為甚麼我對祝捷沒有興趣,我想我的心情跟天星是一樣。
「『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我絕不能再讓曼拿人為所欲為。」
「放心吧,我會和你一起阻止他們。」我說。
祝捷會在歡笑中完結,天府保衛戰就此拉下帷幕。
 
當我們正準備返回昭城時,卻接到了伊姆的命令,要我們在天府待命。原因竟然是因為卡拉亞迪正攻打昭城,維達利海峽會非常危險。如此情形我們理應回到昭城協防,但是伊姆認為昭城兵力足以應付,而且不能排除曼聯軍偷襲天府的可能,堅持讓我們留在天府,我們也只好照辦。
 
******************************
維達利國王伊姆站到了昭城的城牆,眺望著洶洶來犯的曼聯軍。他本應為此心驚膽戰,但是哥華的重力投石機卻改變了這個局面。自從他收到哥華的信後,便命工房依圖趕製,如今已造好五十多部重力投石機。他從未懷疑哥華的能力,實驗也證明此物威力非凡。曼聯軍要攻打昭城就只有水路可走,伊姆已經預視到一艘艘曼聯軍艦沉沒的景象。
「洛欣,我不會讓你的犧牲白廢。」
 
曼聯帝國領袖卡拉亞迪站在甲板上,遙望著昭城的城牆。在他面前是三十多艘戰船和二萬多名士兵,不過無論是人還是船都是俘虜所得。他沒有打算攻下昭城,只是想刺探一下對方。況且昭城比暮城熱,更會拉長補給,要是強攻隨時得不償失。
距離昭城還有數百米,卡拉亞迪的船隻躲在後方觀戰,本應是絕對安全的距離,現在卻飛來了一些小石。就在下一瞬間,水缸般大的石頭在船旁落下。
「全軍後退!」
在卡拉亞迪面前的船一艘艘相繼沉沒,而他本人就饒倖逃出。他不得不再次驚嘆那位理學天才之才華,但是他亦首次意識到,要是他不為自己所用,就是一個不得不除的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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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於天府休整期間,昭城和枯華都傳來好消息。攻打昭城的曼聯軍大敗,退回了暮城。枯華新任伯宗發動了革命,現正和法安高的曼聯軍交戰。
「香蘭是甚麼人?甫上任便揭竿起義,膽識過人啊。」我問天星。
「她是我們星雨主教會的精英,智勇雙全、深謀遠慮。」
「你和她很熟嗎?」
「我們小時候一起在教會學習,她比我出色得多了,不但才貌雙全,更精通醫術。」
既然曼聯軍已退出維達利海峽,我們也應返回昭城。我和天星跟安國和曉妮美雅道別,然後帶著士兵踏上歸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