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盤膝坐下,然後拍了拍大腿,向區星問道:「要膝枕嗎?」

區星失笑:「嘿,男的就不必了…」

符卻笑不出來,他別過臉問:「想說什麼呢?」

區星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想,這種時侯該說什麼,是道別?還是交帶後事?過了好一會,他才終於張聲:「嗯,很高興認識你…」

符呆住了,然後兩人相視而笑,繼而大笑,笑得淚水都飆出來了。





符拭去眼角的淚,問:「你還有時間說笑?不是時間無多了嗎?」

區星笑得過了,喘了口氣,才能再說話,他道:「但在這最後時刻認識了小兄弟你,也值了…」

「我們不是才認識了數天嗎?」符苦笑。

區星望著夜空上的明月,徐徐說道:「交情深淺哪在時日?一見如故便是知己…」

「怎麼突然出口成文了?」





「這是我死前聽的最後一句話,是孫兄在殺我時說的…」

符怔住了:「孫兄…?是指之前你說的那個孫兄…孫堅嗎?」

「對啊…」

「是他殺你的?」

「沒錯…」





符單手掩面,整理思緒,明明他都知道自號為長沙將軍的反賊區星,是被當時的長沙太守,自己的父親孫堅所討伐,那區星命喪於孫堅手上,也很合理,但——

「…為何你會稱手刃自己的人作孫兄?」符問。

「因為我的命是用來交易的…」

「交易?」

「這故事有點長…當初我會揭竿而起,是因為孫兄的上一任長沙太守,是個殺千刀的混帳,他只當長沙是個踏板,讓他向上爬的工具,他一心要當京城的大官,所以就任意徵稅,大開土木,然後從中歛財,用來送禮討好那些狗屁達官貴人,害得長沙民不聊生…」

「於是你就造反了嗎?」符露出欣賞的目光,沒想到這大叔竟有如此氣魄為民請命。

「不,我哪有這膽子…」沒想到符的欣賞馬上就落了空,區星續道:「我最初只是跟著領頭的,當個爛頭卒,卻沒想到,經過幾次失敗,領頭的逃跑了,餘下的人卻開始推舉我當新的領頭…」

「不說說其中的威風事嗎?想必是做了不少,才讓那些造反的願意跟隨你吧?」符問。





區星尷尬地笑了笑:「算了吧,也不是甚麼真的很威風的事…」

「你不說我大概也猜到了,不外乎是冒死為同袍殿後,或深入敵陣救出戰友吧?」符說。

「你怎麼知道的?我都要懷疑你是神仙了…」區星驚訝地道。

「你都願意為我這認識不久的小子去犯險,何況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區星露出了腼腆的神色,然後繼續訴說他的故事:「後來,不知為何,聚集到我們那幫亂黨旗下的人越來越多,而長沙的軍隊,因為那太守為了斂財剋扣軍餉,所以戰力日減,甚至有不少逃兵轉而投靠了我們,讓我們從百餘人的小賊團,慢慢變成千上萬的義軍了,而我也被推舉為長沙將軍…」

「而且開始驚動朝廷,於是他們撤了上任太守職,換上孫堅當太守來對付你們,對嗎?」符說。

「沒錯,你怎麼好像甚麼都知道…?」區星疑惑,但符只是一笑置之,於是區星便續說:「然後,孫兄他當了太守,第一件事,竟然是找我們談判…」





「你不怕是陷阱嗎?」

「他可是單人匹馬來到我們的據點啊…」

「這我倒沒聽說過呢。」符感到意外,他本以為這些可以吹噓的事跡,張紘都一定會掛在口邊,說到他們幾兄弟煩厭為止。

「他來到後,二話不說就問我們軍對長沙官府有什麼不滿,並一一摘錄,然後聽完,就那樣走了,搞得我們一頭冒水,卻沒想到,他離去後,我們當初訴說的不滿,竟然一一改善,稅收減免了,土木工事都緩下腳步…」

「雷厲風行,的確是他的風格。」符喃喃自語。

「然後,他再次來訪,而這次,就是他訴說他的要求了,他說不追究我們大部分人的罪責,只要求以我為首的幾個領頭的自首,好讓他對朝廷有個交代。而我因為感激他對長沙所做的一切,所以打算從其吩咐,可是,我的手足,尤其是領頭們卻不願就此當階下囚,甚至喪命…於是,我便與孫兄私下交易,用我一命,換回兄弟們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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