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好好地穩住了情緒,再整理好思緒,然後才問孫堅:「所以…你也是無常?」

「我都死了六…還是七年?」

「快十年了。」

「已經這麼多年了啊…」孫堅嘆了口氣,然後續道:「十年了,我的魂魄仍在,不就只有兩個可能嗎?」

孫堅面對子女,總喜歡用引導思考的一套,他幾乎從不直接解答兒女們的問題,而是用反問來讓他們自行思考,孫策雖然討厭這種方式,但自孩提起,經歷了十多年,早就成了習慣,即使相隔了十年,但當父親那熟悉卻又煩厭的反問再響起時,他仍像本能般馬上受到引導,並嘗試答道:「一是成為了冤魂,一是成為了…無常。」





「沒錯,但很明顯,我的意識很清醒,對不對?」

「對,所以不太可能是冤魂。」

「不太可能?」孫堅表情依然肅穆,但聲線卻提高了,威壓感也更重了,他不喜歡別人的質疑,更不喜歡模稜兩可的答案。

但面對父親的示威,孫策反倒笑了出來,然後在孫堅因其態度發火前,先一步解說道:「因為在你眼前的我,就是一半冤魂一半無常的傢伙啊。」

孫堅瞪大了雙眼,緩了口氣,才說道:「原來你也同樣…含恨而終啊?」





然後就換孫策瞪大了眼,他強壓住發抖的聲線問道:「你…也有一半是冤魂?」

「已過去了。」孫堅握了握掌:「身為無常的我,將那身為冤魂的我超度了。」

「…那你還是你嗎?」孫策不解地問道:「失去了怨、失去了恨,失去了一半的你,還是孫堅嗎?」

「廢話,應該說,驅除了那些無用、負面的部分後,才是真正的我,才是真正的孫堅。」

孫策用冷漠卻又帶點憐憫的眼神望著孫堅,孫堅雖然明白他的意思,卻無視了,並接著問道:「所以,你還沒超度自己那邪惡的一半?那半調子的你,當然也沒有收到號令吧?」





「我連什麼是號令都不知道。」孫策不屑地道。

「哼!你的于吉呢?」孫堅不滿地喝道:「他是怎麼教你這無常的?怎麼會如此無知?」

孫策再次笑了,然後他吹起口哨,一隻灰鴉便從天際飛來,落到孫策的肩上,孫策說:「牠就是你要找的于吉了。」

「他…是被判刑了?」

「對。」

「犯了何罪?」

「私續凡壽。」

「續誰之壽?」





「我。」

「為何?」

孫策苦笑道:「因為…他想讓我抱抱剛誕生的孩兒。」

「你有兒子了?」孫堅先喜後驚:「等等,這算甚麼理由?他和你非親非…」

「你猜到了?」孫策冷笑:「沒錯,他姓孫——」

孫策故意放慢語速,好細賞其父那逐漸扭曲的神情。

「——名鍾,即是我爺爺,你老爹。」





孫策本想戲弄一下其父,卻沒想到孫堅竟然一臉怒容,殺氣騰騰地踏步過來,孫策以為又要挨巴掌,卻不願示弱,他不躲不避,睜大眼,鼓著腮,就等著父親的一擊。

孫堅一手伸出,但目標卻並非孫策,而是其肩上的灰鴉孫鍾,他狠狠地抓住孫鍾,然後大罵道:「老而不!你連我的兒子都不放過!?」

孫策嚇了一跳,他完全沒想到孫鍾會成為目標,更想不到其父對其父的態度,竟然和自己對父親的態度不遑多讓,他不禁心想,莫非孫家的血脈都流著仇父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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