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青衣城,淡淡的海水咸味通過鼻子進入口腔,好像少許鹽巴的味道,海平面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生輝,不慌不忙淌流的海水讓人覺得心境平靜。沿著海滂一直走,經過青怡花園便到達青衣工業區,任天翔任職的公司位於其中一棟約二十層高的工廠大廈,是一間科研公司,辨公室加上室驗室及倉庫,佔據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樓層。走出升降機,穿過自動打開的透明玻璃門,便到達偌大廣闊的房間。公司採取開放式辨公室做法,同一部門的員工共用空間。乳白色辨公桌之間用護目的綠色屏風板間隔著,在保障員工私隱同時,亦免除傳統辨公室困住員工的感覺。
 
任天翔一邊走向自己的辨公桌,一邊跟其他同事微笑打招呼。「早!早安,經理!」一位入職不久的新畢業生慌慌忙忙的回應。任天翔大學畢業後便加入公司,認真處事從不怠慢、對同事和藹可善、不介意付出的態度深得上司同事歡心,三十歲左右的他已經是某一項目團隊的經理。
 
「不用那麼拘謹,喚我Dennis就可以。」
 
任天翔對下屬一向沒有甚麼架子,也不曾因他們犯錯而惡言相向,頂多只會多番嘮叨,叮囑他們以後小心行事。約三年前,任天翔履始新伊的時候,大家都怕任天翔會從以往同事相處的心態改變為上司與下屬的關係,開始保持適當距離。當時張永鴻因為他們的想法氣得七竅生煙,責罵他們愧對任天翔對他們的幫助、關懷,率先與任天翔繼續以朋友關係相處。慢慢地,眾人才明白除了職級變動外,任天翔的心態始終沒變。
 
任天翔屬於新派上班思想,明白工作生活平衡的重要性,他希望同事們大部份時間都可以按時下班。只有在迫不得以才會要求超時工作或在家通過網絡處理公務。為此,他會審慎的訂制計劃,委派工作、時間預算並三思,務求有足夠緩衝期應對突發情況。
 


看到任天翔為顧及他們而付出的努力,他們明白這是建基於對他們的信任。於是他們自發性提昇對自己的工作要求,並互相幫助。識應各自的工作節奏後,團隊的默契愈來愈好,做事也更有效率。常言道,在職場上不必和同事成為朋友,但假如可以做到的話,上班也就變得不再沒趣,反而有點與大學朋友的關係。
 
不過,每個高層都有各自領導團隊的方法。
 
任天翔把背包放在自己辨公桌上,跟坐在旁邊的另一位項目團隊經理楊頌宜打招呼。公司提倡以時尚休閒服飾上班,進一步放寬員工的自由度,唯一限制下半身穿著過短的衣物。但政策沒有強制執行,因為有小眾仍舊喜歡以正規西裝服飾上班,當中大部份都是上一輩人習以為常,一時三刻適應不了,改不掉習慣。像楊頌宜這種穿黑色女性西裝外套,內裏襯著白色襯衣,下身一條遮蓋住大半截大腿的黑色半截裙──一身經典辨公室女郎裝束的年輕女性上班族,在公司裏實在少之有少。
 
楊頌宜瞥向任天翔一眼,輕輕點頭,隨即繼續集中在眼前的電腦螢幕,雙手未有歇息過,修長的十指在鍵盤一直飛快跳躍,如同彈奏鋼琴一樣。楊頌宜一年前加入公司,職銜與任天翔一樣,年紀也相若。撇除公事外,他們甚少交雜,頂多與剛才打招呼一樣,是名符其實的點頭之交。她精明能幹,又能吃苦,不時在非上班時段都可以看見她在公司耕耘的身影──散發著巾幗不讓鬚眉的感覺。
 
大家雖然絕對信任她的工作能力,不過她跟男同事的關係欠佳,除了工作之外,絕少不必要的聊天。她對待男下屬格外嚴格,眼神也凌厲。而任天翔,正正是她的眼中釘。
 


星期一的早上十時正,是部門的例會時間,項目經理們都走進會議室跟總經理匯報各自團隊負責項目的進度。各個經理逐一匯報完畢,只剩下楊頌宜。
 
楊頌宜道:「以上各個項目的進行都與預計時間相約,暫時沒有大問題出現。另外某一現有合作客戶向我們提出一個新合作項目,一個月後需要就樣板進行共同檢討。」
 
總經理康姚聽聞到消息後,搔一搔臉頰,臉有難色的道:「現時你的團隊負擔已經不少,不如把項目放出來,讓其他項目團隊負責?」
 
面對康姚的疑問,楊頌宜斬釘截鐵的拒絕道:「不需要,我可以把時間安排好。」
 
康姚緘口不語。事情的發展與他想像中如出一轍,按照楊頌宜固執的性格,她一定會堅持己見。於是他向任天翔投射求助的眼神,示意想想辨法。畢竟由他出口便帶有高層命令意味,在這場合一言既出,便駟馬難追,恐防會傷害到楊頌宜的臉子。楊頌宜認為客戶本來與她的團隊一直合作,由他們繼續處理絕對對雙方百利而無一害。搬出以客戶及公司利益為前提,直接把談判的後路給堵住,強逼康姚答應。
 


任天翔一邊用下襬的衣角拭擦眼鏡,一邊充當和事老,表示最近項目進度超越理想,可以透過調節工作暫時讓某一下屬給予緩助。如此一來,項目擁有權仍然在楊頌宜手上。康姚眼現金光,正想拍案贊成,怎料中途殺出攔路虎。楊頌宜正色嚴詞地以團隊氛圍差異為由拒絕,不忘挪揄任天翔縱容下屬,漠視上司與下屬的界線,最後表明絕對信任下屬能力。眼看情況已回天乏術,康姚只拋下「有需要儘管要求幫忙」這句口號便草草結束會議。
 
會議結束過後一段時間,楊頌宜的下屬收到消息,他們的工作負擔又再加重,紛紛顯得愁雲慘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