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不止想起十一遍
 
 
晚飯後,我去了洗澡、吹頭、玩手機等等,做了一些平常會做的無聊事。
 
「明明都係做一樣既野,但總覺得……」
 
總覺得無法集中。
 
我的房間不大,準確來說是我和家姐的房間。




 
有一張兩層床,家姐睡上層,我睡下層。
 
床邊有書桌,用來放電腦。
 
家姐十幾歲起就常常對家不滿,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去朋友家裡睡。或者拍拖了,就去跟男朋友同居。
 
世界上總有一些二十多歲的男人,自己租屋,一個人住的,喜歡叫女友過來住。
 
直至分手才回來。




 
由於我一直看著家姐的經歷,很多事情,在我體驗之前,已經見識過了。看看家姐,就知道什麼是失戀,什麼是喝醉酒,什麼是一無是處卻又不承認。
 
可是我沒有看不起她。不是因為親情什麼的,這可能是因為……我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好。
 
只是有時覺得,她活得不容易。
 
夜了,我躺在床上。
 
左邊窗簾下方,透著些微的月光。




 
很難得,因為窗外都是差不多高的大廈,月亮要很光很高才能照進來。
 
看著上層的床板, 我想起了,之前睡在佩盈的床底,也是看著床板。
 
不要想她了,睡吧。
 
「因為我錢多。」我說。
 
「我唔需要人同情,唔需要施捨。」佩盈說,正彎著身看我。
 
我在地面,看著床上的她。
 
別想她了,睡吧。
 




「點解?哩個係唯一既方法。」我說,「啲錢,我真係唔介意。」
 
「你……唔需要對我咁好,何常。」她說。
 
然後她躺了回去。
 
我躺在地面,就像現在躺在下層床。
 
所以,不要想她了。
 
月光灰白白的,跟當時一樣。
 
她睡不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我默默躺在床下底,聽著她憤而打了枕頭一下,默不作聲。
 
我閉上眼睛,深深嘆息,跟當時一樣。




 
「何常,如果……」她有問題想問。
 
最後,她還是沒有問。
 
時間不早了,睡吧,別想她了。
 
我側身,面向有月光的牆壁,跟當時一樣。
 
「如果你未瞓,晚安,我瞓喇。」她真的累了。
 
如今我把被子拉到臉上,露出映著月光的眼睛,「晚安。」
 
結果,我想起了十一遍。
 




第二天清晨,有人開門闖進來,「咔嚓——」
 
我被嚇得縮了縮。
 
在黑白灰世界,鄭爸爸來叫佩盈起床,我在床下底被驚醒,動也不敢動。
 
「老豆,你咁早既?」佩盈揉眼。
 
「你家姐琴晚又冇返黎。」阿媽一臉憂心。
 
「比你嚇死,以為咩事添。」我鬆一口氣,「佢成日都唔返架啦。」
 
起了床,佩盈便去梳洗,再跟爸爸去吃早餐,還暗示我自己離開。
 
起了床,我有點敷衍地安慰阿媽,就去了廁所刷牙洗臉。




 
用濕毛巾洗臉,把自己揉醒。
 
「沖沖……」把毛巾洗了洗,再敷一把臉。
 
在家裡吃了點東西,我便再次出門,乘搭巴士,去找明月姐。
 
她說我賭輸了,要跟她去災區旅行。
 
還發了訊息給我,提醒我過去。
 
什麼災區?聽著就覺得可怕。
 
會不會很危險?
 
還有就是,要繼續用那照相機嗎?想著就有點……
 
下了巴士,忽然有一位短髮少女走過,挽著手袋。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她帶走。
 
根本不是她,我怎麼了。
 
我的腦袋怎麼了,一直無法專心,一直有點躁動。
 
搖搖頭,走進工廈。
 
「震……」乘撘舊式升降機,上去六樓。
 
「咔嗞嗞嗞……鏘。」我拉開升降機門。
 
一道古樸的木門,602室的門,門縫已經透著光。
 
我踏出升降機。
 
聽到602室播出音樂,還有女人跟著唱,是一首經典的歌。
 
「♪ 如果這都不算愛……」
 
明月姐回頭看見我開門——
 
我推門,進來後,門自己關上,「鈴鈴。」
 
「早……晨。」她坐在桌面,有點尷尬,清了清嗓子。
 
「♫ 如果這都不算愛,我有什麼好悲哀……」兩個角落的喇叭還在播歌。
 
她點了點手機,關了音樂。
 
四周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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