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鐮刀、斗笠和蓑衣
 
 
下午三點,我和佩盈在四周暢遊,觀賞附近的美景。
 
車輪轉啊轉。
 
一前一後的自行車影子,慢慢靠近。
 
雖然在我眼中,都是黑白灰的自然景色,沒什麼好看。




 
好看的只有——
 
「不如去嗰邊睇下?」佩盈興奮,遙遙一指。
 
「好啊。」我說。
 
自行車一前一後,均速前進。
 
「前面,應該冇咩好睇。」佩盈失望,減慢了車速。




 
「咁我地返轉頭?」我問,減慢車速,「依加返去,應該可以趕係日落前返到去。」
 
畢竟回去也要兩小時。
 
樹林沒有燈光,又有塌樹,入夜會很危險。
 
「好。」佩盈說,先停車,慢慢掉頭。
 
我跟著掉頭,小心翼翼地。




 
改為,往來時的方向前進。
 
回程途中,我們先回到農村的入口,再準備踏進早前出現塌樹的路。
 
這次——
 
一前一後自行車的影子,慢慢拉遠。
 
佩盈落後了。
 
我減速,回頭看她。
 
「我有啲攰。」佩盈說,臉有點紅。
 




我剎車——
 
我下來,迎接她的自行車。
 
「你係咪好少做咁耐運動?」我緊張了。
 
「嗯,平時都冇乜機會。」她難受地答。
 
「飲水。」我說。
 
然後發現她的水喝完了。
 
我便把我的水樽給她。
 
再扭開蓋子。




 
「咁你呢?」她拿著。
 
「你飲左先啦!」我催促。
 
待她喝完之後,臉色恢復了點。
 
我才鬆一口氣。
 
自行車靠著兩棵樹,我們在樹下休息。
 
佩盈對剛才的男人,最後說的話很感興趣,就是「少就是多」的想法。
 
她一直想找別的比喻、別的例子,嘗試引申出更多意義。
 




我在旁看著。
 
總感覺,那番說話會影響她深遠。
 
如今我們水盡糧絕,以她的狀態,我也不敢貿然闖入樹林的路。
 
便一直坐在樹下。
 
直至,樹林路上有勁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樹林上方更出現烏雲。
 
「睇下嗰邊。」佩盈發現,指著烏雲,「好似落雨。」
 
烏雲隨風而來,覆蓋了半邊天。




 
「留係度唔係辦法。」我站起來,「佩盈你好啲未?」
 
「好啲。」她說,按著雙膝站起。
 
「我地搵個地方避下先。」我提議,「淋濕就大檸樂。」
 
「咩叫『大檸樂』?」她問。
 
我上自行車,也催她上自行車。
 
「趁雨仲未到,我地返去農村先?」我在風聲中問,「順便睇下農村有冇水,同食得既野。」
 
在她準備上車的時候——
 
「一係……你坐我後面?」我尷尬地問,「我驚你暈低。」
 
「咁部單車……」她不捨得。
 
「拍埋一邊先,我地回程先再拎。」我說,「快。」
 
我的一聲「快」,使得她馬上把自行車推倒在草叢中。
 
我想她上車的原因,有一半是因為擔心她中途跌倒。
 
萬一跌傷就麻煩了。
 
但說實話,她的狀態沒差成那樣,另一半原因,只是我的大男人主義發作。
 
還有一丁點就是想……
 
佩盈站到我的自行車旁邊,輕輕坐了上來,雙腿拍在一起。
 
她的手,抱住我的腰。
 
我很敏感,她的手——
 
天,在我的腰上。
 
「準備好,我就出發。」我說,慢慢握緊手柄。
 
「出發。」她喊。
 
我用力一踏,重心靠前,使自行車起動了。
 
啊啊啊啊……
 
「咩叫大檸樂?」她繼續問。
 
「即係……」我說,「大鑊!」
 
天暗下來,烏雲追過了頭。
 
車輪在泥路上轉動。
 
車輪在濕潤中轉動。
 
我在過頭的努力中,在剛好被雨水淋不到一分鐘之內,駛進了農村。
 
一個像是村公所的地方,我讓她下車。
 
在村公所的簷篷下,我們一起躲雨。
 
自行車靠在一旁。
 
「你估下幾時先停雨?」佩盈精神奕奕。
 
「估唔到。」我背靠牆,剩半條命。
 
灰色的天空,雨水打在地上,被泥土吸收。
 
簷篷跌下的水滴更大,都連續幾滴、幾滴地落下。
 
我們就像青澀的學生,一起下課,碰巧在同一位置躲雨。
 
不過事實上,我已經二十七歲,早過了那種年紀。
 
但她,仍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
 
我的西裝有點濕,更深邃了。佩盈的灰色運動衣,雙肩膀也濕了。
 
「咁企落去,唔係辦法。」我說。
 
「不如……」佩盈鬼馬地看著前方,「我地去嗰度。」
 
她指的,是一間被風吹開了門的村屋。
 
「怕唔怕有危險?」我想問,可是她的樣子很興奮。
 
便回答了「好」。
 
我再次跨上自行車,讓她坐後座。
 
「出發!」她喊。
 
「衝啊啊啊啊……」我重心靠前,雙腿用力蹬。
 
自行車駛過兩間房屋,駛了一百米,去到第三間屋前。
 
佩盈下車,看看屋的牆壁,感覺沒問題。
 
我也檢查一下,至少外觀上,沒有損壞。
 
「打擾晒。」我輕輕敲門,是禮貌,也是試探,「我地係黎避雨架。」
 
沒有人回應,果然村民都離開了。
 
經我的招手,佩盈才踏進來。
 
地面東西不多,算是沒有很亂。
 
我們關上木門,留在客廳,望窗外的雨。
 
白茫茫的雨。
 
等了一小時,我的肚子「咕嚕……」起來。
 
佩盈也開始找食物,只找到米缸的米。
 
廚房,我走進去,看到的是磚頭爐灶。
 
旁邊有乾柴和長長竹筒。
 
爐上有大鐵鑊和蒸籠。
 
「竹筒係咪……吹氣用?吹大啲火?」我無知地問。
 
「大檸樂?」佩盈看著大鑊。
 
我們商量了一下,不如自己煮飯吃。
 
我們完全沒有考慮過擅用別人的東西,到底好不好,只考慮生存的問題。
 
「但冇菜。」我很苦惱。
 
「你睇下!」佩盈要我看著窗外。
 
農田有著滿滿的蔬菜。
 
房屋裡有收割用的鐮刀,斗笠帽和蓑衣。
 
「你認……真?」我語塞。
 
「我想食豐富啲。」佩盈扁嘴。
 
五分鐘後,我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鐮刀。
 
雙腳穿黑色雨靴。
 
「加油啊,何常。」佩盈一直笑,手肘挽著西裝外套。
 
左手調整斗笠帽,我凝重地來到門前,接過竹籃。
 
她打開門,「咔嚓——」
 
微風拂面,只不過是微風。
 
「啊啊啊啊……」我奔向風雨,斗笠帽馬上吹飛了。
 
雷電閃下。
 
隻身闖入田中。
 
割啊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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