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賣出熱烘烘的番薯
 
 
我跟在嬸嬸的身後,想看她是怎樣賣番薯的。
 
嬸嬸有點發福,手臂粗,腿粗, 有力地推著小販車。
 
她一頭方便工作的短髮, 身上穿著白色長袖衫,外穿黑色背心棉襖,還有下身的黑色長褲。
 
偶爾抹抹額頭,又繼續前行。




 
昨晨,我們下火車後就是跟她買烤番薯的。
 
在這裡吃到的烤番薯,跟我在家中自製的不同,有一種說不出的分野。
 
要怎樣做才可以跨過去?
 
是不是改用炭燒就可以?
 
鼓起勇氣,我主動上前。




 
「我有朋友好鐘意食烤番薯,我想學整,你可唔可以教我?」我問嬸嬸,「點先可以整到咁好食?」
 
「唔教。」嬸嬸冷冷地回答,繼續前進。
 
我上前想幫她推車,可是她卻不讓我碰。
 
「一係咁,比我幫你手,比我打一日工。」我拉起衣袖,「唔收錢,我偷師就得。」
 
聽到不收錢,她才停下來。




 
「如果你學完,係我隔離開一檔,搶我生意咪死?」她問,「你朋友想食,你咪買比佢囉,洗乜自己整?」
 
我無言以對。
 
她便繼續前進。
 
「因為——」我站著說,「自己整先有心意。」
 
「佢幾乎所有野都叻過我,包括廚藝。」我說,「我能夠做得好過佢既,就只有烤番薯。」
 
「我想烤出一條世界上最好食既番薯。」我說,低頭請求,「請你教我。」
 
「你又知哩度既番薯係世界上最好食?」她再度停下。
 




前方是光,她背影是黑色。
 
「原因好簡單。」我說,挺起胸膛,「因為我食過。」
 
聽罷,她鬆開了手,沒有推車。
 
「一般我係唔會教人,但見你賣口乖,我就比一個機會你。」她開始前行,不理手推車。
 
我馬上接力推車,雙手用力推,重心傾前。
 
「咩機會?」我邊推邊問。
 
「如果你可以一日賣到五百條番薯,我就教你烤番薯既秘訣。」她說,「幾十年經驗累積出黎既秘訣。」
 
「但五百咁多?」我訝異。




 
「你可以唔做。」她說,想接手推車。
 
「你唔好食言!」我說,答應了。
 
我隨即加快速度,想早點到達,早點開檔。
 
幾經辛苦,我把手推車推到火車站附近。
 
「你要我賣五百條番薯,但車上面根本冇咁多番薯。」我額頭有汗,用手臂一擦,「最多得兩百條。」
 
小販車載著大量番薯、黑炭和一個磅秤。
 
「我地唔會擺成日檔,做埋中午時段就會休息,然後下畫四點先再擺。」嬸嬸說,「中間我會推部車返去,重新再裝啲炭同番薯。」
 




「明白。」我充滿幹勁,「咁開始啦……嬸嬸。」
 
「我叫陳嬸。」她走近小販車。
 
我退開兩步,看著她做準備。
 
她蹲下來,看著眼前的鐵爐。
 
鐵爐裡面有三層,就是「上、中、下」三層,下層是托盤,她把炭放上去,然後生火。
 
當炭都燃起來,冒出灰色火焰的時候,她就拉出第二層。
 
第二層是鐵網,她拉出來後,放了很多番薯上去,再把鐵網推進去。
 
接著她開始看手錶,應該是在計時間,可是不教我。




 
期間,她多次拉出鐵網,翻一翻番薯,避免只有一面受熱。
 
大約二十分鐘後,陳嬸把鐵網拉出來,用鐵夾把烤好的番薯夾到車頂,成為第一批的番薯。
 
鐵網還留有一半番薯,她夾到鐵爐裡的第三層,第三層跟第二層一樣是鐵網。
 
只不過第三層離炭最遠,應該是用來保溫。
 
「陳嬸,早晨。」男客人已經在等待。
 
陳嬸站起來的時候,他指一著一條熱烘烘的番薯。
 
「早晨。」陳嬸戴上厚手套,把番薯拿到磅秤上量重。
 
看著指針超過了一磅,就要算算價錢。因為標價是用磅來計算的,不是用「條」來算的。
 
「六毫。」陳嬸親切地說,收下的款項放到布袋裡。
 
然後她揹上這個斜揹布袋,用來收銀和找續用的。
 
再把烤番薯放入紙袋,讓客人拿走。
 
在下一個客人來到之前,她把新一批番薯放到第二層的鐵網上,開始烤著。
 
「等我賣啦。」我站到中間,接手這項工作。
 
扶好標著「一磅/五毫」的紙皮。
 
剛才的客人,選的番薯重一磅二,所以要收六毫。
 
「你係咪認真?」陳嬸問我。
 
「陳嬸早晨,今日咁好有後生黎幫手?」叔叔問。
 
「係啊,請左個伙計。」她笑說。
 
「咁好呀。」他選了一條,「哩條啦就。」
 
我接過陳嬸脫下來的手套,戴上再拿起番薯,放到磅上。
 
「五毫丫唔該。」我露出典型的虛假式微笑。
 
再把番薯入紙袋,放到他面前,讓他拿取。
 
收錢後,我左手一遞。
 
陳嬸有點愕然,慢慢伸手去接。
 
我的左手放下錢後,伸出了食指,「一條。」
 
我以側臉示她,「請記低。」
 
「切,懶型。」她不屑,從布袋裡拿出小簿子,替我劃了一橫。
 
是「正」字的第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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