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榮,為什麼你會猜中?』
 
『猜中什麼?』
 
『我不開心。』
 
『我相信許多人都看得出,不止我一個。』
 
『故作聰明啦你。』


 
『小姐,我跟你好像不同台。』
 
 
我這樣說完後,她就沒有再寄訊息給我。
 
 
直到夜晚的時間,我再次接到她的電話。
 
 


「你現在在哪?」
 
 
我們在尖沙咀的一間M記相見,這是深夜時分,我都不確定她有沒有睡過。
 
 
她沒有說什麼,買來一盤士多啤梨新地和奶昔,徑自吃起來。
 
 
我也隨手拿起一個。


 
 
吃到一半時,她問:「你怎麼不說話。」
 
 
 「妳叫我出來都是想我陪你吃新地吧。」
 
 
「你不問嗎?」
 
 
「妳想說自然會說啦。」
 
 
「到底有沒有一個好一點的家庭,如果有個五星級的家有多好。」


 
 
「可是五星級的家也有許多衝突呀,苦媽跟苦公的心結,苦榮跟苦媽的衝突。」
 
 
「原來你也有聽那個廣播劇?」她顯然十分驚訝。
 
 
「不然你以為我只有個樣子像苦榮?」
 
 
她被我這一句逗笑。
 
 
「妳笑得很好看,應該笑多一點。」


 
 
「那你最喜歡哪一個角色?」
 
 
「當然是我自己啦,有性格。」
 
 
「你才不是有性格呢,自大又想受女生歡迎,又怕沒有臉子,跟同學說自己的母親是工人,害苦媽哭慘了。」
 
 
「那妳覺得誰好?」
 
 
「當然是我啦,小苦妹,又可愛又聰明又為家人着想。」


 
 
「是嗎?你只是一個死𡃁妹而已。」
 
 
她有點感觸的說:「其實,我是挺喜歡苦榮,雖然他串小苦妹,但其實內心很維護家人,也敏感家人的需要。也喜歡苦媽的細心、苦爸的為人設想、苦公的搞笑⋯⋯如果我的家也可以這樣就好。」
 
 
「每一家人都總會有問題,但他們都是愛對方的,記得苦公說過那一個故事嗎?」
 
「什麼?盲人與啞人那個嗎?」
 
 
「對呀,啞人總是把自己喜歡的菜給盲人吃,但他不懂表達自己,其實大家都是愛對方的。我想,每一個家庭的父母都是一樣的。」
 


 
「或許吧⋯⋯但我爸爸有點不同。」
 
 
呂蘊晴的父親是一個商人,一個非常有名的商人,擁有一個動人美麗的妻子,在外人的眼中,他們是美滿和模範的家庭。
 
 
但形象跟內情是可以完全不同,其實她們的家庭並不美滿。
 
 
「在我年幼的時候,我已經知道父親跟母親不是睡在同一間房間。
 
 
原本我以為普通的家庭就是這樣,爸爸媽媽會分開房間睡覺。
 
 
直至我小學的同學告訴我,這樣並不是正常。
 
 
爸爸媽媽很少有交流,眼神的接觸、或是對話、心思在同一張餐桌上食飯的機會也少之又少。原因,爸爸總是工作到很晚,然後就回到自己房間,不然就是跟同事在自己的書房開會。我見爸爸的機會很少。
 
 
在我的幼稚園畢業、小學畢業、甚至中學入學,他也沒有參與過任何這些聚會。原因我明白的,商場如戰場,要管理一間大公司,要花費很多時間精神和心力,不然的話,就會連累許多跟你打工的人。
 
 
只是,偶爾的一年生日,我也想跟爸爸慶祝。
 
 
對他最深刻的相處,是為他泡咖啡時,要落是½茶匙的糖和三分一湯匙的奶。還有小時候他教我踩單車的那一刻,陪伴我去踩去跌,手沒有離開過我的背後,直至我學曉踩單車。
 
 
我也很少見到媽媽的笑容,只有在她接到電話,打扮花枝招展的時候,才會偶有看見她的笑。
 
 
只是她的笑,並不是因為這個家庭而笑。」
 
 
上帝似乎很公平,在你人生哪裏多添,就在哪裏多取回一些。
 
 
畢竟人的精神是有限,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專注工作,又能關心愛侶,母親喜歡上另一個男人,而父親也不打算追究,大概是自知有虧?雖然這根本不能當成出軌的理由,他們的家正要搞離婚。
 
 
「當他們兩個人問我,到底選擇要跟哪一個時,我的心就會很慌亂。可不可以兩個人都不選,我不想選擇。」
 
 
「雖然痛苦,但始終是一個現實問題,那妳喜歡哪一個多一點?」
 
 
她覺得⋯⋯父親的距離好遠。
 
 
從來都少時間會看見父親,而且不解溫柔。
 
 
「父親是一個很喜歡吃雲吞麵的人,他常常會趁工作半小時的空檔,到舊區的小店吃一碗雲吞麵,我知道了,就自己學包雲吞,希望他喜歡。只是,他忙得麵都糊開了,也沒有時間去品嘗。」
 
 
「我相信你父親是想給妳一個好一點的家庭才會這樣。」
 
 
「或許⋯⋯吧。每當我氣他時,我都會這樣說服自己,不過⋯⋯我也不能否認自己內心的慾望,就是偶然生日想他陪在我身邊。」
 
 
「我明白,真的。」
 
 
「苦榮,我未曾跟人說過這些事。」
 
 
「那我是不是很榮幸。」
 
 
「所以你說出去的話,我就殺了你。」她笑說。
 
 
「呵呵,當然不敢。」
 
 
我想,自己見識到呂蘊晴的其他一面,就是撇除平常愛開玩笑的一面,她也是一個會憂傷的女生。
 
 
一個再怎麼愛笑的開朗女生,心靈的深處也會有一個地方是陰天,下着不見太陽的大雨。
 
 
「我在想,如果可以給我一個五星級的家,我放棄一切也願意。」她幽幽道。
 
 
「五星級的家那麼容易就能得到喔。」我笑說。
 
 
「你錯了。」忽然,她認真的瞪着我說。
 
 
「什麼錯了?」
 
 
「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我不開心,只有你看得出。」
 
 
她打開MP3,拿出耳機,把一邊塞給我。
 
 
「一定要聽嗎?」我問。
 
 
「你說呢?」她假裝一個兇狠的眼神。
 
 
是陳奕迅的單車。
 
 
一首在控訴父親的歌,是不是她的心聲 ?
 
 
「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來睡一下,有點睏。」
 
 
我都還未說,她已經徑自靠在我肩膀睡着,看來她真的很需要休息。
 
 
到底她有多久沒有睡個好覺?
 
 
聽着單車,我們兩個也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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