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放下我們點的食物。

「你如何得到這些指示呢?」我焦急地問。

這次反而到她有點面有難色,欲言又止,低頭吃她的糖水。但我必須要知道真相。我記得社交技巧班教導過,無論你多激動也好,要請求人就要誠懇並以平和的語氣提出。於是我盡量抑壓我混亂的情緒,說:「請告訴我,好嗎?」

她把湯匙放下,然後吸了一口氣,好像在鼓起勇氣的,然後說:「我可以告訴你。但請你答應我,無論我說什麽,都不可以取笑我。」

「好,請說。」





「其實是我做夢時寫的啊,即是一般人所說的夢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也是因爲夢遊而寫出這些指示?

「那麽其實你知不知道M.A.代表什麽?」我問。

「我以爲是一個人英文名的簡稱,又或者是一位姓馬的人。我其實都不太清楚……」她帶點猶豫地說。

「既然不知道,那麽你又怎會依照指示去做?」我好奇地問。





「因爲我認爲相隔數年,分別兩晚都夢遊寫出同一個指示,應該是發訊息給我的人有很重要的事想見我吧。」她看著我。她不是想指是我發訊息給她吧?

「嗯……什麽相隔數年?」她看著我的眼神讓我感到有點尷尬,所以我想把話題的焦點繼續放在她身上。

「其實我第一次夢遊寫出這個訊息是數年前,還有一年就要考DSE 的時候。那時我擔心我有什麽問題,所以去了看醫生。醫生說可能是我那陣子壓力大,所以出現夢遊這種情況,並說如果持續夢遊才再需要看醫生作更詳細檢查。但由於我之後都沒有再夢遊,所以我當時就不以爲意,但就保留了第一張字條。」她解釋。 「不過昨晚我又一次夢遊,還要寫出跟數年前一模一樣的指示!所以我深信我這次寫出這個訊息,絕對不是巧合,而可能是有人很想跟我會面,或者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決定來看一下。」

我沉默了數秒,感覺有點頭昏腦脹。事情越揭越難以解釋。

「其實呢……」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跟她分享我的經歷。「我也有些東西想給你看……」我把我的便條貼遞給她,然後告訴她這便條貼是我昨天凌晨夢遊寫的。





她看過後,以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我。「你跟我寫的内容竟然一模一樣?」

「嗯。不過我認爲M‧A‧是代表媽的英文,因爲小時候我媽寫字條給我時都是用英文MA來代表。而且,字條内用的字眼是『地鐵』而不是『港鐵』,這個舊字眼應該是我媽年代的人所用吧。不過我媽其實已經過了身九年,所以我以爲我夢遊是因爲她的鬼魂想找我報夢……」我淡淡然說。

「啊……不好意思,提起你傷心事……」她低頭急忙地把數湯匙的紅豆沙送到嘴裏。

「現在我比較關心到底我們爲什麽同一時間會有一個一樣的夢遊經歷……」我的腦部結構還是重理性多於感性。

「其實呢……」她忽然壓低聲線,示意我靠近一些,然後悄悄地說:「你猜會不會有人或者神秘組織,透過大氣電波或者什麽傳送這些訊息給我們,或者是想控制我們的思想?」她緊張得握緊我的手腕。

我嚇得把她的手甩開。部分原因是因爲我第一次跟女性有這麽「親密」的接觸,但更大的原因是因爲聽到她這樣說,我忽然變得有些懷疑Janis開始有妄想病徵。我記得當我爸確診妄想症後,我曾經在圖書館做過一些資料搜集。妄想,即是一個人不合理智地堅信一些與現實不符事情。妄想的内容有很多種,「被害妄想」是常見的其中一種,即是深信自己遙距被監控、設局陷害。有人則會出現「思想植入」,即是認爲自己的思想被其他人植入。另一種比較廣爲人知的妄想名爲「被愛妄想」,即是深信另一人,尤其是名人,與自己談戀愛,即使那人跟自己根本不認識。有時候有些明星會有一些狂迷,聲稱那位明星其實已經秘密跟自己結婚但由於要低調才不向外公佈,又説那明星透過報章雜誌向自己隱晦地示愛,這些狂迷很大機會都是「被愛妄想」的患者。雖然研究也指出,由於遺傳的關係,妄想症患者的子女會有較大的機會患上妄想症,但起碼在這一刻我絲毫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思想受其他人操控。

「你……這次有沒有告訴醫生你剛才的想法?」如果她真的有妄想病徵,最好還是有醫生診斷一下……

「我只是説笑而已,你別當我有精神病啊!」她撅著嘴巴說。「不過即使我真的有精神病,那你又怎解釋你跟我有一樣的夢遊?」




她有道理。相隔數年、同一個夢遊内容、發生在兩個互不相識的人身上,這不可能是純屬巧合。究竟是什麽人或者東西,用什麽方法傳送這些訊息給我們呢?我的思緒一時間很混亂……

「現在已夜深了,不如我們早點回家睡覺,然後看看我們會否再夢遊吧。另外,我們可以在未來一星期,輪流乘搭尾班車往堅尼地城,再看看會否有新發現?」她溫柔的笑著説。她可能見我很困惑的樣子,所以提出這個建議安撫我一下。
得到她的安慰以及看到她甜美的笑容,我的心好像感覺踏實了一點。

****

我們再一次踏足堅尼地城的街道。這一次雖然距離上一次我們走在堅尼地城的街上只有半個多小時之隔,但心情卻比上一次沉重。我們各人的腦都被很多未解開的疑團充斥著。

「你住在哪?知不知道如何乘車回家?」爸曾經教過我,如果深夜跟女生約會,要起碼護送女生上車,然後打電話或者發個短訊確保她安全回到家中,如果可以的話更最好護送女生到家門。爸說這是對女生的保護及尊重。這又是另一個一般人讓我費解的習慣。當然女生需要保護,因爲這個世上的確有很多心懷不軌的人。但男生呢?男生都是人,那麽男生由誰保護呢?

「嗯……我住在天后那邊,應該可以乘搭5B回家。」她一邊説,一邊查看手機内的巴士應用程式顯示的乘車指示,以及班次時間表。「兩點鐘是最後一班車。希望趕得上吧……」手機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一時五十分。如果急步走過去的話,應該可以趕得上的……

「噢!我小時候也曾住在天后那邊!不過自我媽過身以後,我跟我爸就搬走了。原來這區有公車直接往天后,都挺方便的。」我説。幸好她有方便、直接回家的途徑,這樣能減輕我要親自護送她回家的壓力。





「是啊!堅尼地城其實是個挺方便的地區,即使在港鐵未通車前,這區都已經有很多巴士、小巴等公共交通工具,連接到別的區域。」她說。

「我未上港大讀書前也未認識這區。在通港鐵之前,我去過香港島最西邊的地方就只有上環站而已……」 我說。
等等……港島線西邊尾站……我忽然靈機一觸……

「Janis!」我忽然驚呼:「你說你第一次夢遊是幾多年前?」

「嗯……應該大約四、五年前左右。那時我就讀中五快要暑假,所以算起來應該是約五年才對。」她肯定地說。

「那麽堅尼地城是何時通港鐵的?」我緊張地問。

「啊……我記得不太清楚……大約也是四年多五年之前?」Janis有些猶豫。
我立刻拿出智能手機,用Google搜尋「港鐵堅尼地城通車年份」。

「『2014年12月28日通車……』,那即是四年多以前。而你剛才說你五年前第一次夢遊,都是寫出『地鐵尾班車,港島線西邊尾站,最尾車廂内等』這句?」我續問。





「是啊,一模一樣。是否有什麽問題?」她疑惑地問。

Janis!我的靈感女神!此刻,我有摟著她的衝動。「我明白了!」我興奮叫道:「我們的確是要去港鐵站尋根究底。不過不是去堅尼地城站,而是要去上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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