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第一年,充滿著壓力與焦慮,香港的中學文憑考試使人痛不欲生,還只不過是中學一年級生的已經在進行進階操練準備高中課程,高中生應該以甚麼作準備呢?上年中三選科,有些人苦惱了三年,我大概想了三分鐘,是不是不夠慬慎呢?
「多想無益」是我的座右銘。
九月一號,今天是上課天,整個暑假在渾愕下結束。不,也許是從涼亭下開始。
我住在粉嶺,算鄉下地方吧,也在粉嶺某英文中學就讀,不算是鄉下學校。同一間學校的學生以兩套校服分開初中生和高中生,換上了高中校服彷似高級了許多。
「陸佑君!早晨!」這吵鬧的聲線不管過了多久還是不可能忘掉。
「早。」
「我們又同班,真是有緣。」
「災難。」
這位天真爛漫又樂觀主義的同學名叫周兆康,我跟他的交情從小學開始,由小學二年班到高一都沒能逃離他的魔掌,接下來的三年高中也不會換班,大概要為我跟他將來入不同大學或不同公司而祈禱。
「喂,給我看看你的科目是哪個組。」周兆康從我的筆袋中抽出了分組表,內心慶幸著除了數學科都不跟他同組。


「好了,同學們都先坐下,班會要開始了。」班主任走進來,在黑板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又說:「我是黃靖恩老師,是你們未來三年高中的班主任,也是中文乙組的老師。以後不論任何問題都歡迎大家找我商量,希望大家可以一同渡過美好的三年。在開學典禮之前,我要介紹一位插班生給大家認識。」
黃靖恩老師走到班房門前,迎來一位意想不到的新同學。不,或者我有想像過這個場景,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將她從那個涼亭中抽離。
她把頭髮束起了,身穿沒有一處藍色的校服猶如另一個人,我認為粉紅襯衣和灰色短裙並不適合她。我的意思是⋯不是她穿得不好看,而是她應該穿藍色的衣服,我不知道為甚麼我這麼執著。
她的名字被黃靖恩老師寫在黑板上,「她是島崎櫻,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來到香港定居。由於她不懂中文,所以暫時要用英文溝通,大家也要積極幫助她,知道了嗎?」
「知道。」同學們同聲相應。
「順便問一下,這裡有同學懂得日文嗎?」
「周兆康不是很懂日文嗎?」女生們說。
「我只懂一點點!」
「那是看動漫學回來的那一點。」我心裡說。
「非常好。周兆康,今天開學典禮會早放,放學後你來帶島崎去轉轉,介紹一下學校吧。」


「下?」周兆康立即抓著我的手不放,「老師!我要陸佑君陪同!」
「我不要!」我大喊。
「陸同學,放學後遊玩還是放學後補習,選一樣吧。」
「⋯遊玩。」
「非常好!」
這班主任惹不得。
我校是基督教學校,開學典禮、每日早會、結業典禮和畢業典禮都以聖詩和祈禱開始。說實話,晨早流流閉目靜修是上堂睡覺的罪惡根源。當牧師將靈修用的三角鈴敲響,那彷彿是夏天的叫鳴,沒錯,是風鈴的聲音。我不知道為甚麼我會把三角鈴與風鈴的聲音混在一起,只是當靈修結束後,睜開眼睛就看見島崎的背影,挷起馬尾的髮圈是藍色的。
典禮結束後,黃靖恩老師在班會中決定了班級委員會和班長,我不幸地成為了美化委員,全因我中二那年在聖誕節畫畫比賽中獲得第一名。但我個人對美術沒有興趣,那幅畫只不過是隨心所欲地畫了兩筆,美術科主任何天翠老師卻邀請我參與美術科活動,我對於美術老師的喜好感到懷疑。當然,我是放學「立即」歸家部,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然而,開學第一天,我已經無法立即歸家。
「島崎同學,我們走吧。」我以為周兆康的日文只是兒戲,沒想到還是有板有眼,或許是中毒太深,發音好似挺不錯的,起碼島崎明白他說甚麼。
島崎點了頭,便跟我們同遊學校一周。我校還算大,好像是這區第二大的學校,有三座校舍、四個球場、一片花園和教堂。教堂那邊比較少去,除非是體育堂會到教堂後的籃球場吧,否則我死都不願爬過那斜坡。但無可否認,從教堂看去的校園景色是最美的。


「島崎同學,這裡是廁所。」
「就算你不說,看圖也知道,你當她是低能兒童嗎?」我說。
「哼!那你來說呀!」
如此安靜的島崎在這個時候笑了。而我沒有錯過這個時刻,我很高興我來得及看上一眼,因為她的笑容很平靜溫柔,中文有一形容叫「莞爾一笑」,大概就是在形容她現在的笑容。
「你聽得懂我們的對話?」周兆康問。
島崎搖頭說:「只是猜得到。」
她的聲音很柔和,但也十分尖銳,是清脆,是響亮,卻不是刺耳。然後我在想像,要是她叫我的名字,那會是怎麼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