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康預約的派對用活動室位於旺角,十二月二十七號當天,我們便約在粉嶺火車站集合,我與島崎相約一同出去。當然,是島崎邀約的。
參與派對的人數共三十一人,有三人不來,其中一個是洪海浚,聽閒是因爲與補習班撞期了。三十一人堆在三至四卡車廂,逼夾又嘈吵,我記得暑假期間那些參加大學宿營的大學生們也是這般逼在車廂內。三十分鐘車程又格外漫長,到了旺角又是一片擠擁與混亂。說實話,我並不太喜歡多人的地方,人多便吵鬧。但是過於安靜又使人不安,特別是圖書館那樣刻意營造的寧靜最不舒服,唯有自然的環境最適合。
活動室十分寬敞,設計也相當不錯,玩意遊戲種類也非常多,唯獨我不明白為何會有角色扮演的服裝提供。我們把訂購的食物都放在兩張大桌子上,都是些薄餅、薯條、焗飯、意大利麵之類的,我最憎薄餅。
派對不知不覺地開始,他們狂歡玩樂,我只管喂飽肚子。
「你不去玩遊戲嗎?」島崎問。
「我不擅長打遊戲機。」
她拿了一塊薄餅給我,我便接過吃了幾口,要說我討厭薄餅甚麼,那就是薄餅皮邊裡的芝士。
「島崎同學!來玩紙卡遊戲吧!」他們在喊。
「我們去吧。」島崎便拉著我一同過去。這卡紙遊戲愈多人愈刺激,平時的確沒有機會玩的。
「陸佑君,你贏了多少回啦?」若我沒記錯,他是中文科同組同學陳子風,初中時的風流人物。雖不知道他換伴侶如換衣服的傳聞是真是假,我倒是曾看見他被召入訓導處問話,他多少也有幾分責任吧。


另一個負責洗牌的女同學則是中史科的同學,名字不記得了,好像姓吳,好像叫吳嘉怡。
這裡都是同班同學,但一半以上都從未交流過,甚至有些都不曾認為是存在的,都是陌生人。慢熱的我要不是遇上死纏難打的周兆康,我一直便認為自己不可能與不熟悉的人玩,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你又罰我牌了!」島崎說。
「唉喲!佑,你對人家溫柔點嘛。」
「這遊戲本來就很殘酷好不好。」
「你剛剛不是很溫柔嗎?明明討厭薄餅,人家遞給你的卻全吃了。」
「你這傢伙果然在看。」我心裡想。
「欸?佑君不喜歡吃嗎?」
「是呀!這傢伙吃薄餅的次數屈指可數。」
「只是不喜歡,但不是吃不了。」我看大傢伙們的表情都變得像周兆康一樣,便轉移焦點。「到誰啦?快出牌。」


派對在十一點結束,但我沒打算留到這樣晚,因為回家的車只服務到十一點。我看時間,現在是九點左右,也該回去了。
我便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那麼早?」陳子風驚訝說。
「喔!佑他太晚會沒車回去。」
「對。我明天還得補課。」
「真慘烈。」
我心裡盤旋著,要不要開口,既沒有勇氣,也不夠厚臉皮。
「那我也回去了。」島崎說。
「為甚麼呀?」
「我還不清楚回去的路,我跟佑君住在附近,他能帶我回去。這樣比較安心。」


我沒想到她竟然主動跟我走,這樣說好像會令人誤會,應該是與我一同離開。「安心」,這詞語有少許微妙,還是首次被形容為「安心」。
我們一同離開,她跟著我,尷尬的氣氛又再彌漫,很不自在。回去的路程如此漫長,我可以想像有多難捱。因此我期待著,也許島崎會打破僵局,因她每次都會這樣做,然後的確不負所望。
「對不起呢。」
「吓?」我不解,因我不知道道歉的原因。
「你不吃薄餅,卻不希望讓我難堪,你便吃了。」
原來是薄餅事件。我的確不想讓她難堪,但讓我接下那塊薄餅卻不全因為禮儀。要是遞薄餅的人換了周兆康,或是陳子風、周嘉怡、李欣蕾,我必定坦言並拒絕。
「沒關係。偶爾吃還是挺新鮮的。」
「你還有甚麼是不吃的嗎?」
「香菜、三色椒和紅蘿蔔。」
「三色椒和紅蘿蔔都很好吃呀?」
「我除了香蕉,甚麼椒都不吃。至於紅蘿蔔,我就是不喜歡那味兒。」
「你的口味有點奇怪呢。」
「你呢?」我問。
「我⋯我不吃蕃茄⋯的皮。」
「甚麼?」


「我不吃蕃茄皮。」
「你更奇怪吧?」我笑說。
「蕃茄皮才怪。」
「最喜歡的食物呢?」
我看她又沈思下來,認真的樣子令我不禁聯想她「最喜歡的食物」與「藍色」有關。她使我十分不安,因為這樣的她離我很遙遠。
「只要是甜的,我都喜歡。」
如此一來,我更確信了,因她的回答是何等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