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欠債小哥想知道令靈體成佛的方法嗎?」張文伯問我。

「想。即使是如何苛刻困難,我也會辦到。」我回答。

「臭煙癮者你是認真的?」劉振磊似乎有點不滿。

「不認真我又怎會說出來?」張文伯回話。

「那種方法只會害了所有人,是不正確的做法。」





「只用暴力去解決問題又是正確的做法?你看看瑟蓮娜和欠債小哥的反應,暴力只會引來更多的仇恨。」

「狗屁不通。把靈體留下只有演變成妖異這個結果,到時的禍害會源源不絕。」

「歷史上有哪些通過暴力達到『成功』的人是有好下場?反之甘地、馬丁路德金、曼德拉,每位都名留青史。」

「使用這種懦弱做法的成效又怎樣?用了多少個年頭,又犧牲了幾多條人命?這不也是暴力的一種?」

「就是你這種頑固的暴戾性格,『她』才因你而消失的啊。」





「別每次說不過我就拿『她』來做擋箭牌!」二人越辯越激烈,場面不受控制。

「你們該停下來了,不要一聚頭就吵個不停.....」張曉靈勸止他們。

「總之我一定會教導欠債小哥,不管你讚成與否。」張文伯對劉振磊說。

「我可不會認同,無論是你的懦弱做法,還是這個不倫不類的怪物。」劉振磊指著我。

「.......」果然暪不過他。





「你就自己收拾『涅槃』和這兩個靈體的爛攤子,硬要把這禍根留下我可不會幫你。」語未,劉振磊一如以往地帶著怒氣離開。

任性,而且不受任何驅束。

直到現在我都不認為他這種性格能夠有所改變。

這也是我在二月份最後一次與他碰面。

關於讓靈體成佛的方法。

張文伯詳細地向我說明了一遍。

靈體在死後本該馬上就會去轉世。

但會基於某些原因,例如心願未了、怨念太深或是罪孽深重都會無法成佛。





而雙胞胎女孩因靈魂被困,在未轉世之前做了壞事,所以算是罪孽深重。

這種靈體需要把自己的罪還清,若不是則會一直徘徊於人世間。

不過贖罪要用一段頗長的時間,其間妖異更會不斷唆擺,定力稍有不足都會造成失敗。

這也是苛刻的條件之一。

瑟蓮娜方面,她要時間去平復,放棄了經營音樂教室。

張文伯給了她特制的眼藥水,使用過後就再看不見任何靈體和妖異。

好好跟女兒們道別,把她們交給值得信任的張文伯。





畢竟發生那種事,正常人早已無法普通地生活。

若不是我們輪流勸說開解瑟蓮娜,同類事件只會再現吧。

心靈。

真是種脆弱得一碰就碎的東西。

二月九日。

農歷新年假期都差不多要完結。

昨天經歷的事令我疲憊得好像沒放過假一樣。

今天依然下意識地走到張文伯的破店,事件結束後都沒有好好交代接下來要做的事。





「大叔早安。」

罕有地張曉靈並未到達,店內只有張文伯......和....雙胞胎女孩。

「早安,欠債小哥。」

「我想問,現在要怎樣幫助那兩個女孩?」

「這個嘛...最簡的方法就是讓她們幫忙解決由妖異引起的靈異事件。」

「那她們在加入店內幫忙不就行了麼?」

「麻煩的事就是這個。」張文伯從煙包中取出香煙,放在嘴巴唧著:「如果她們不跟著一個人,就無法計算在累積功德。」





「這.....」

「最棘手的,就是跟著的那個人必需要有能與共生靈相處的體質。」

共生靈。

劉振磊曾向我提起過。

連他看過的例子都是少之又少,難怪說成佛的條件非常苟刻。

但我已經有心魔這共生靈存在.....

「一個人,可以同時容納多個共生靈嗎?」我問道。

「這個....其實我也未見過真實的例子。」

「那我該找出其他有共生體質的人?」

「是可行沒錯,但可能要花的時間是未知之數。」張文伯思考數秒:「方法其實還有一個.......不,還是算吧,風險太大了。」

「.......」我看著站在一旁無助的雙胞胎。

當初口出狂言,說會讓她們成功成佛。

現在才真切地感受到難處,或許劉振磊的做法.....

不,我怎麼可以動搖。

她們...和張文伯都是因為信任才如此地支持我。

無論過程是如何的艱難,我都要走下去。

「請說吧。」我堅定地跟張文伯說。

「.......」張文伯好像被我的回應嚇呆了。

「怎麼了...?」

「欠債小哥感覺改變了許多呢。」

「......突然說起這個...」

「說回正題,那個方法就是要欠債小哥嘗試接納三個共生靈。」話音未落,張文伯馬上駁回自己。「不過欠債小哥自己也要用時間去認真考慮,因為要承受的風險沒人預測得到,要是不幸的話———你有可能會因此而失去性命。」

接納共生靈的方法就是給予它們名字。

人在死後會忘掉生前的名字,而賜給它們新名字就會變成主僕一般的關係。

難怪「心魔」在我不同意的情況下不會自行暴走。

原本它是要聽從我的說話。

但心魔說過我就是它,假如是這樣....我是已經死去了嗎?

那現在活生生站在這裡的是誰?

正在思考的又是何人?

種種謎團都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

老實說,我無法立刻作出決定。

到最後性命攸關的時候,才發現我的決心也是那麼的脆弱。

「你不用現在就回答我,我知道你在想甚麼,你不疑惑考慮一下我反而要擔心。」

「我是覺得自己太自私,明明嘴巴上說得這麼漂亮,但最後卻舉棋不定。」

「人類本來就不是一種會無私奉獻的生物,所謂的道德規範也只是人類自己想出來的東西,要是去討論世界先有道德存在,還是人類創造道德,最後只會走進思考的死胡同而已。」

「一如以往很難懂的說服方法呢.....」我淺笑回應。

「還有一點,我想告訴欠債小哥。」

「甚麼?」

「不要去憎恨劉振磊。」

「那個任性混蛋....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每件事發生必定有它背後的原因。」

「即是說他有苦衷?」

「算是影響著我和他的回憶。」

「回憶真是種害人不淺的東西。」

「但我們沒有回憶,沒有遺憾和過去的話,就失去做人的意義吧。」張文伯嘆了一口氣:「怎樣都好,不要讓憎恨充斥著自己的人生。」

「我明白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關於黑瞳小孩說的『涅槃』和『鑰匙』....大叔你知道些甚麼嗎?」

「這個....雖然我覺得欠債小哥你有權利知道,但現在對你來說或許太早。」

「太早是何解?」

「真相的重量,會讓你沉重得再也站不起來。」張文伯語氣變得認真:「等欠債小哥再成長多點,等我再查證多點的時候再說吧。」

「呼....好吧,既然大叔這樣說了,我也不能不信。」破店的門被緩緩打開。

「咦,今天你們都很早呀。」張曉靈回到破店。

「是你今天遲到了吧。」我說道。

「早上稍為睡糊了....」她回話。

「你們在看店,那我也去外出工作。」張文伯一邊打哈欠一邊離開破店:「欠債小哥你就好好考慮剛說的事吧。」

「剛剛說了甚麼事?」張曉靈好奇地問。

我把事情原委告訴給她聽。

她看起來像是幫我認真地作分析。

「所以高同學現在煩惱著要不要行動啊.... 」

「對的,感覺自己不能再浪費一分一秒的時刻。」我眉頭緊皺,低頭說道:「我不想再因無能為力而悔恨....」

「......」張曉靈沉默了數秒,明眸一轉:「高同學你認為自己獲得了各種靈異能力是有甚麼原因啊?」

「嗯...」這個原因之前張文伯都有跟我說過。

他說給予了我這能力必定有它的原因。

而我就認為....

「是神明想讓我去理解別人吧。」我回答。

「就是這個。」張曉靈用指尖對準我的心臟:「高同學你擁有別人沒有的同理心喔。」

「我....從以前就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

我一直都認為自己只孤單一人。

是個齷齪,卑鄙又扭曲的人。

因為過去,自責在我心中無法消滅。

在別人眼中可能不算甚麼大事,但我卻是感到....

———每日宛如活在地獄一樣。

但自從那個暑假,獲得這種能力之後。

自從和大家相遇之後......心境的變化連我本人都還未來得及察覺。

「高同學有試過嗎?當自己傷心地強忍眼淚,突然有個人關心你,問你怎麼了的時候。」張曉靈問道。

「那....」我還未開始回答,有可能是她根本沒打算讓我回答,就被中斷了發言。

「眼淚會控制不住的地氾濫對吧?」她追問。

—在隧道的時候,高同學和我就是那種狀態喔。

—高同學。

—徹底地,侵犯了我的底線。

「別用那種曖昧的說法啊!」我回話。

「嘴巴上說著『我很好』,但實際上一直期待著誰來狠狠地揭穿我,安慰我,把真相說出來。」張曉靈莞爾一笑:「高同學把我內心完全的看透了呢。」

「我也不懂自己是不是把你看透了,只是那時想著不幫助你不行,看著如此需要被協助的人我無法不行動。」

「高同學的這種溫柔,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即使那個人不是我,結果也會是一樣吧。」張曉靈先喃喃道出這句,然後對著我說:「就是這種想法,我覺得高同學選擇去幫助人而作出的任何決定都是正確的。」

「........」我心情好像鬆了一口氣。

我,其實很清楚。

自己要做的決定,但是在迷茫而已。

不過心中原本的猶豫,現在徐徐變得清晰可見。

「謝謝你,張同學。」我說道。

「這句應該是我來說才對吧。」她回話。

「....?」

「高同學,你全名是叫高時刻對吧?」

「對的沒錯....」

「昨天的事都還未好好的向你道謝。」

—謝謝你把我拯救了,高時刻。
【—第拾貳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