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事也算是好事吧,因為是你拼了命換來的結果,始終都不能浪費這份心意。」

「......哼.......那就好。」我放鬆一笑。

「原來你們藏起了甚麼秘密嗎?」秦又夏說道。

「情況其實跟你這次也大同小異啦,沒有甚麼秘密可言的。」我嘗試解釋。

「看來高時刻的形容詞列表要再加上花心蘿蔔....」她喃喃道。





「把那種東西趕快給我扔掉!」

「跟秦又夏談上話之後,才發現是個頗為偏激的人呢。」張曉說道。

「張曉靈同學自己又如何?我倒想知道你是不是個沒有任何缺憾的人。」

「太講究理智,容易與人產生摩擦;太順從情感,則會被情緒左右;太堅持己見,終將走入窮途末路。」張曉靈先道出這句,再說:「一個人無論偏向那一方,最終都會步向滅亡,做人都是圓滑變通一點比較好。」

我有看過這本書,那句是出自夏目漱石的《草枕》。」





秦又夏再補充:

「不過卻有另一種領悟,若人不發生種種的摩擦和情緒,那就跟任人擺佈的人偶沒有分別。」


「........那種滋味,我也懂得。我就是想告訴你,太過把自己封閉起來,就會宛如不會停止充氣的汽球一樣———自我毀滅。」

人偶.....張曉靈的確是懂得。

或許我們的經歷都有差異,但所得到的傷痛都是相同的。





「我......」秦又夏張開口,想要說話,不過吐不出半隻字:「算了,隨你便怎麼說。」

「嗯.....」張曉靈掃視了秦又夏一遍,似是在思考著甚麼。

「你有發現嗎?」我問道。

「我本來只是打算過來視察一下你們辦成怎樣,不過....現在我有興趣幫你們一起解決妖異。」

「雖然感到很唐突.........但有你的加入的確是對事件有極大幫助。」

「因為我看到了解決妖異的超有力線索。」

「只在這段時間就看出來?」

「那當然,因為我的推理非常厲害。」





到底剛剛提到的謙卑都被你們扔去哪個垃圾站了啊!

「..........」對於張曉靈的加入,秦又夏變得沉默。

沉默得跟秦又夏一樣,一樣目無表情。

看不出半點情感,情感猶如不曾存在。

不曾存在得跟秦又夏一樣。

———失去了自己的姿態。

凌晨一時正。





「嗄......嗄........」

已經過去一段時間,現在的我正被妖異追著跑,累得快要倒下。

看一看身邊場景,仍然是那條單車徑———筆直的一條長路,宛如沒有盡頭。

顯然地,我是啟動了不可思議的儀式。

因為張曉靈加入,縱然一路上絆嘴的情況時常出現,但事情發展卻是異常地順利。

用很短時間就想出了各種可行的辦法和推理。

分配好的工作就是,我負責開始儀式,而張曉靈負責找尋秦又夏被奪走甚麼心。

原來開始儀式的條件可以是自行在單車徑跑步,不一定要等待妖異的出現。





不過我的工作真是累得要命,一旦開始跑步就會被巨大的妖異追著跑。

———鍥而不捨,永不放棄地追著我跑。

同時單車徑亦會變成一個只有無盡直路的空間,把我困著。

要是被那妖異追到,也不知會發生怎樣的事,可以做的唯有一直逃和一直逃。

沒想到不是要追到那個妖異,反而是被那妖異倒追著。

難怪不可思議的都市傳說中,那個人會一直跑不停,直到晨曦初現。

現在張曉靈和秦又夏在外面到底發展成怎樣,我可以順利逃出去嗎?





凌晨一時零五分,現實。

「所以你不打算拿回你被奪走的那顆『努力的心』嗎?」張曉靈一針見血,把秦又夏被奪走的心和盤托出。

「...........」秦又夏仍舊是沉默得宛如平常一樣。

「窮追不捨,跑至天亮也不心息的努力精神。你以為真的看不出來嗎?昨晚踏上階梯——活下去的心,再照同一套理論估算,答案顯然易見。」

「你何苦要處處相逼?」她終於開口回話。

「趁高時刻不在,我們可以坦白的有話直說。」張曉靈繼續嘗試與她溝通。

「.....我所說的全是真話。」秦又夏說道。

「老實說你想的沒錯,我對高時刻的確是有丁點好感,但不足以令我去跟你做出爭奪他的行為。任誰人在極需要幫助時,對自己伸出援手的人都必然是個閃閃發光的明星吧———就像是高時刻去幫助你的時候。」張曉靈一邊注視著她的表情有沒有出現變化,一邊說:「我不知道你在打甚麼如意算盤,或者正在被甚麼威脅著。不過假如結果是會令任何人受到嚴重傷害,我可不會坐視不理。」

「你是個很聰明的人,我在進行的計劃你應該已經猜中了不少。但仍然是那一句,我能說的全是真話,不說的就是我不能說的事。」

「也就是說,你目的並不是要高時刻成功幫助你。反而是要讓他失敗——讓他沒能拯救你。」張曉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繼續推理:「難道他在淨化妖異的儀式之中失敗,就會觸發甚麼咒術....」

「........你真是個非常可怕的人。要是與你為敵——我會由心感到恐懼。」秦又夏說道。

「嘴上說恐懼,但表情卻未曾改變過,真是個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我。」

「以你本身的性格,只要不毒舌,其實可以更加好的去與人相處。」

「我......」秦又夏欲言又止。

「看來連表達自我的心都一同被奪走了.....」張曉靈繼續轉動她的腦袋:「要不這樣吧,我會一直問你問題,並在其中找出答案,就好像是非題推理遊戲那般。」

「你有想過我會不回答你的問題嗎?」

「我當然不認為我能令你回答我。」

張曉靈再加強語氣:

「但高時刻可以。」

「.......你是打算叫他問我?很抱歉,結果只會一樣。」

「你對他的愛意是認真的,而這是『真實的』。按照推測,你應該仍然是擁有愛意的心,愛可以分成愛人或是被愛———你不可能拒絕那個拼命去幫你的高時刻。」

「你.......」秦又夏又回到那個吐不出字的狀態。

「嗯....」張曉靈點著頭,再說:「這就是我猜中了的反應。」

「被你猜中了又如何?無論怎樣結果都已經無法回頭。」

「無法回頭.....嗎?」張曉靈嘆了一口氣:「每個被妖異唆擺後的人都是這樣說。」

—然而。

—高時刻把她們都救了回來。

—儘管最後結果不是完美,但至少每個都是衷心感激他的行動,並由心開始改變自己的想法。

「...........你不知道這次是多嚴重的問題。」

「你果然.....是被『誰』在威脅著。」

「.........」

「雖然我知道對現在這個狀態的你說這句作用不大,但我仍然希望你———可以信任高時刻。」

—他現時正在另一個空間為了你,拼死拼命地努力著。

—即使是那個怕麻煩的他,即使是那個不擅長運動的他。

—一切都因為想要拯救你。

在聽完張曉靈的說話後,呼吸宛如屏住一樣。

「......嗄....」秦又夏沉重地深呼吸了一口長氣:「我想相信他———相信高時刻。」

她。

臉上流露了七分之二的表情。

「呵....是非常良好的談判結果。」

「要是交給那個笨蛋毒男的話,肯定又闖出甚麼禍的吧。」

「說得沒錯。」張曉靈淺笑。

凌晨一時三十分,跑道空間。

我已經再也撐不下去,似乎跑的速度比起平常走路還要慢。

只能一柺一柺,筋疲力盡地拖動身體。

那妖異追到了我背後,用它那巨大的怪手把我壓在地上。

「嗚.......」我真是個超級笨蛋,在跑步上用光了體力,現在被抓到都無力反抗。

說起來,人類總是這樣吧,只會倔強地鑽牛角尖。

在不擅長的事上用盡全力,結果其他危機殺到來時只能坐以待斃。

這種時候還能悟出人生道理,可能只有我才做到。

「為甚麼不跑?」那妖異問道。

它的聲音是一把小孩子的聲音,與它的外表格格不入 。

「因為你把我壓住了啊.....」我回話。

「為甚麼不努力反抗?」

「因為我已經跑到沒氣力....」

好煩人啊這妖異,一直問這種廢話是怎樣。

同時,奇怪的事發生了,那個巨大——並一直追著我的妖異,鬆開壓著我的手。

甚至再感覺不到它在攻擊我。

我好奇地回頭一瞧,巨大妖異變小隻了。

而它的外貌,果不其然,又是秦又夏。

它失去所有動力,無力的跪倒在地上,軀體亦變得瘦削,宛如水份被抽乾。

我慢慢走靠近它的身旁,想試試透過接觸它能不能獲得甚麼情報。

「救....救我......」它虛弱地說道。

「......救你?」我問道。

「那個人......會把我們毀掉.......」

「..............」我嚥下口水,終於要揭曉『誰』的身份:「那個人.....是何方神聖?」

「白色面具......」

嘶—!

話音未落,它就宛如觸發了甚麼咒術一樣。

———瞬間消失在我眼前。

剎那間。所有謎題和線索在我腦海中串連起來。

白色面具,白雪公主,七不可思議,咒術。

上次見面使我不寒而慄的那張———沒有任何氣孔,極度詭異的白色面具。

知道那個「誰」有可能的身份之後,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第一次打從心底——感到應付不來的恐懼。

還未遭遇到險境,還未開始與他交戰,就已經抱有絕望的預感。

我能斷言。

那個白色面具人,是個非常、極度、絕頂難纏的敵人。
【—第拾陸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