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初夏,我們十五,穿著中學校服相識。

亦敏是我同班同學,在中二那年我們成同班同窗。直到中五,她去澳洲留學。從畢業那天起,就再沒有再見了。

她的面有點圓,眼大大,笑起來看甜,連眉毛也會笑。我對這種女孩子是沒有抵抗力的。肌膚白裡透紅,笑上來有點小酒窩,像把你的靈魂攝去一樣。

但是,她不是那種受男同學歡迎的校內小花,儘管她屬於那種可愛類型,但她很酷的,對同學都不太理睬,只有幾個和她聚在一起的女同學比較熟悉的。再者,她的家人早已安排她讀中五後會到澳洲讀書的緣固,在香港的幾年中學生涯對她來說壓根兒是「遊戲人間過日辰」而已。

換句話說,雖然是同班同學,她的家底絕對比我豐厚數萬倍,加上沒共同話題,整整一年我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就在中三開學後過幾天,她跟我說了同(班)房一年多的第一句話。萬萬想不到,竟然會發展出後面的事來。

午飯時候,我們中學是容許我們離校進膳的。當天午飯鐘聲一響,一下子同學們都跑走了。忘記了是什麼原因,我只在學校飯堂吃了一個頹飯,就是十八元餐蛋飯,再加四元有罐可樂那種,吃完就上了課室看書和沉思。對我來說,一個人能獨處的時間實在太寶貴。直到今天,我仍然有不少朋友,還是交心知己那一種,但是最珍惜的仍然是那一個人能獨處的時間。


午飯時間過了五分之三(即40分鐘左右),課室門外傳出急促的跑樓梯聲。

過了三秒鐘,急促的腳步聲停在課室門口。

要知道對於一個中學生來說,能出門進膳實在是難得的機會。就像鄰校,是禁止中一至中三的學生離校吃午飯的。這意味著,他們午飯時間活動範圍除了侷限左那小小的校園外,也代表每一天的午餐只能選擇那都難以嚥下的A、B、C和D餐。




故此我有點奇怪,有誰會提早返校呢?明明我們下午只剩下新學期開始的兩堂連堂家政堂和一堂歷史堂作結。沒有功課要交(抄),理應是無提早
返校的理由。


三秒之後,一個身影站在課窒門外。

原來是她。


亦敏同學進了班房,眼睛環顧一下四周,停在課室唯一存在的人身上,那就是我。

當中有一秒的時間,我倆默不作聲。一來從未對話過,二來我也不知她望住我是什麼意思。




一秒過後,她的喘氣聲稍為控制住了。

曰:「K同學,你可以借我歷史書嗎,我忘記了帶,謝謝你。」然而她還是有點氣喘,像剛被殺手追殺過一樣。

雖然我未上過今年負責教歷史那位張老師的課,但亦早已聽聞其懲罰沒有帶書上堂的同學罰企的事跡。

當時我被遍排坐在第三橫排近門口的位置,和剛進門的她相隔大概一米左右吧。

「不可以。」我雖覺不悅,但慣常喜怒不形於色的我並無表現出來,只是徐徐說出「不可以」這三個字。原因無它,只因她打破了我正享受的寧靜。接下來,我在書包緩緩拿出我的歷史書,放在書桌上,用左手按在上面,曰:「書我有,不過只有一本,不可以借給你呢。」當時我在座位向前看了一下,眼神既堅定又有些得戚,向亦敏擺出一個沒有辦法的樣子。

正當我準備向她報以一個勝利者姿態表情的時候,眼前一看,轉眼看到她欲哭無淚,面帶粉紅又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得不怦然心動。看來她是頗害怕被罰企呢,呵呵。

當我被她那可愛容貌攝住的時候,啪一聲轟天巨響傳到我耳邊,手上有股痛楚傳到我的神經系統,原來是亦敏左腳向前一踏,再用力把她的右手打在我的右手上。



「好巴閉咩,唔借咪唔借。」雖然這女子說的是小孩的屁話,也亦看出有種個人脾氣。

我當然不能在這場鬥爭輸掉,右手運勁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疊上她凌空在歷史書上的右手,再施點力把她的右手壓在書上。這個動作當然是以不想把她打傷為前提把她的手壓在書上,以懲罰她用力打我右手一下之仇吧。


時間停止了,停在我們兩手碰在一下的剎那間。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該,門口傳來幾位同學的說話。

「哦~你地係到做乜?你地隻手做乜係到摸下摸下啊~~~」幾位同學有男有女同一時間用那種TVB式八婆起哄疊聲節奏說出呢句說話。(要知道中學生就是喜歡玩這種低級趣味)

當時我見到亦敏的面一下子紅起來,手一縮,二話不說,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心一涼,想著呢次大獲了,呢次實比人煩死了,在班中成為話題甚至成為全校焦點,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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