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我去邊。」她跟在我身後,納悶地問道。「你平時都唔出門,特登帶我嚟大西北做咩。」

「咁前面兩間學校你又唔鐘意,咪帶你去第三間睇吓囉。喂你小心!」列車忽然減速,她一個重心不穩幾乎向後跌倒。

「捉住我啦。」我捉起她的手,塞在外套的口袋裡。車卡擠滿了人,她捉不到扶手柱,懸掛的扶手她又不夠高碰。看她隨著車廂搖晃,甚是可憐。

「咁你帶我去呢間咩嚟㗎…」她看了看學校的名字,一個連我也是最近才聽過的校名。

「我唔會伏你啦,關乎你之後三年識到咩人喎。」



「吓…但咁遠…」她沒說錯,這間中學比她之前的那間路途還要遙遠。以前只是一趟巴士,現在是轉三次地鐵,遇著平日多等一班車的日子,光是來回就要花上四小時。

「下一站恆安…下一站恆安…」我走下車,她緊緊的跟在後面。好像跟慢一步,就會被人拐走。

離開車站,穿過火車橋底,走進了一間商場。商場十分普通,從裝璜就知道是領展的屋村商場,千篇一律的商店,給人一種了無生氣的感覺。從商場的後門進入,再從正門走出去,眼前對著的是兩間中學,像左右門神般。

「邊間先係啊?」

我俓自走向左邊學校的大門,門外更亭的窗口打開了,一個看更探出頭來。



「兩位請問嚟做咩㗎?」

「以前係度教書嘅黃老師介紹我哋嚟呢度睇學校嘅。」

「咁你哋係度登記一下啊。」看更取出一塊板,上面夾著一張出入登記表。我隨便填上了假的名字就把表交還。看更也無意確認我們的身份,便伸手示意我們可以內進,反正只是形式上的工作,他亦沒有太認真。

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屋村中學,和香港大部份新建的中學規格幾乎一模一樣。四至五層,中間有一個籃球場,一個有蓋操場。想一想,可能每天都有數十萬的中學生在不同地方,過著幾乎一模一樣的校園生活。

「估唔到閃避球都有學界比賽。」她站在一處壁佈前,望著上面的內容說。



我走了過去,壁報上寫著學校過去幾年的獎項,當中有幾行是學界閃避球比賽。

「咁足球籃球邊夠名校打姐,咪打呢啲少人玩嘅運動囉。」其實連壘球這麼冷門的運動名校都會參一腳時,究竟閃避球要有多冷門,還是大家都潛移默化地把閃避球當作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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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沒甚麼好參觀,不用半小時就將學校全部參觀完。大西北地方十分荒漠,連一個歇腳地方都沒有,還是盡快回到市區。

「睇你都唔鐘意呢到啦。」看著她愛理不理的樣子,我猜。

「咁遠,又唔係咩特別嘅學校…」妳可沒資格再挑三揀四啊。

「呢間已經係黃老師推薦嘅,你都仲係唔滿意,已經無咩其他選擇啦。」這句是真的,只剩下一間中學了,而且風評都不怎麼好,所以才放到最後。

「點解你個黃老師會好地地推薦學校俾我,你係咪同佢講過啲咩嚟。」再次穿過商場沿途折返,她終於找到帶她來參觀的重點。



「咁佢覺得自己教不嚴,師之惰,咪做啲嘢彌補吓咁囉。」他哪有這麼強的責任心,是我借他的名方便我進校。

「吓…佢教不嚴關我咩事姐。」一臉疑惑的望著我。

「咁你個阿長嘅班主任就係黃老師嘛。」

「咩我個阿長…咪住你做過啲咩嚟!」她這才忽然想起,那個阿長是我的師弟,我是有辦法找出他是誰。

「無啊,交換條件咁姐。你都仲未多謝我啊。」

我答應要求上台打比賽,條件之一就是要阿長留級。嚴格上我的要求是阿長被踢出校,但黃老師無這個權力,而且總不能因為學生的情史就掃人出門吧,這怎樣都說不過去。不過要安排他留級卻是綽綽有餘,因為他的成績已經不可以用不堪入目來形容。況且,據黃老師所說,阿長亦經常在課堂上與他頂撞,要他留級正好亦可一泄心頭之憤。

當然作為條件交換,我就被逼上梁山替辯論隊打一場,過程如想像中一模一樣,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當然結果也是預計的一樣。



「吓,你上台打辯論?」她驚訝的竟然不是我們對阿長做了甚麼。「點解唔叫我去睇。」

「上台照稿讀有咩好睇,臨場應變都唔洗。」

「搞錯啊,仲諗住可以睇你第一次對住咁多人講嘢。」

「喂我幫你先搞到要上台㗎!而且個場都唔設觀眾席。」就算有都不敢叫你去看吧。

每次去一個地方,只要走相同的路,就總覺得回程的路比去程要快得多。但明明是相同的路,總感覺今次回程花的時間長得多。

「多謝。」她忽然冒出一句,很低聲,我幾乎聽不清楚。

「唔洗喎,呢啲嘢…」我原本想說是我的責任,但停下來一想,其實關我甚麼事,我只是多管閒事罷了。

「唔係呢樣嘢。點解,你個日唔錫我,我都無縮開。」



「唔知呢?」

又是互望開始分手作結的戀愛短篇,一旦吻下來,豁出去,有些事就無逆向了。還是保持這種關係就好了,起碼暫時就這樣好了。

誰叫我明年還有公開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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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鞍山回來,最後剩下的中學選擇就在家附近。

「得返呢間啦,你間間都唔鐘意。」我打開手機,給她看學校的網頁。「去唔去睇吓?」

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沒所謂。明明是自己的學業,為甚麼我會比她更加上心。但我覺得她會選擇轉去這間學校,就是一種直覺。



「依家幫你報咗仇啦,開心番啦。」我斜視著和我並肩同行的她,想看看她是甚麼反應。

「但我要從新識過一班新同學,搵過班新朋友。而且轉校入去,人哋都有曬小圈子。」

「你覺得你之前嘅同學有當過你係朋友咩,如果有當你係朋友,我都唔洗帶你去東去西搵學校啦!」還要我百般不情願的上一次台,雖然也是一次不錯的經歷。

她沒有再出聲,默默地看著眼前的路。想起來還真是諷刺,以前是我連半點的人際關係都沒有,誰想過短短大半年後,我開始逐步建立正常的社交圈子,她的社交圈子卻頹然崩潰。常說女生之間的友誼十分脆弱,每個人都隨時各壞鬼胎,心裡各有盤算。不像男生之間的友誼,嘻嘻哈哈的笑一場,總之不會有隔夜仇。

「呢邊。」她只顧低著頭向前走,我拍一拍她,示意她要轉彎。這間學校的正門甚為隱閉,不太好找。和馬鞍山那間一樣,都是建在屋村旁邊,但這間中學感覺上十分殘舊,和旁邊的新建屋村拍在一起,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呢間係咪我肯讀佢哋就會收?」才剛看到學校大門,她就問了。

「係啊,佢哋都唔夠學生。做咩?」

「唔洗入去啦,就呢間啦。」我的直覺是沒錯的。理由其實也不難猜,這間中學很近家,走十五分鐘路就到,受過這麼重的傷,正常都不會想離開避風港太遠。

「咁啊…」我裝作聽從般,轉身離開。「今晚屋企無人,你陪唔陪我出去食?」

「我煮比你食啦。」說起來,她還真的沒有試過特地為我而下廚,當然不計平時的湯水。

「但屋企無咩嘢可以煮喎。好似得番茄子同蛋。」家中的菜很少買多,反正附近食肆多,必要時可以到餐廳吃。

「得啦,返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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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得啦。」

我走出飯廳,她還真是就只用茄子和蛋就弄了兩碟餸菜。一碟是再普通不過的炒蛋,還有蒜泥佐烤茄子。

我拿起筷子,盛了一點炒蛋。很滑,沒有半點老的感覺,炒得不太熟,蛋汁未完全收乾,簡直可以媲美以前「澳牛」的炒蛋。以往吃晚飯都是匆匆的吃,囫圇吞棗,只管把飯菜塞入口,即使是她煮的,沒有細細品嘗食物的味道。

她坐在飯桌的另一端,用手托著頭,看著我問。

「好唔好食?」

「有啲淡。」我刻意挑骨頭。

「係咩?可能落少咗鹽。」她馬上瞪大雙眼,搶過我的筷子,夾起一小的炒蛋放入口中。「邊有,明明啱啱好,係你食得太鹹。」

「講笑咋,炒得好好食。」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她連忙縮開。

「快啲食埋佢啦,我煮得好辛苦㗎。」她鼓起兩腮,賭氣說著。「你屋企又無焗爐,搞到條茄子要慢慢拎去烤。」

「係啦知你煮嘢食叻啦。」

茄子經過慢烤後,表皮已經焦得不可以食用,但裡面的肉卻因為慢烤而變得軟腍,伴著蒜茸的香氣,可說是天作之合。

「多謝你。明明咁忙都仲幫我陪我,做咁多嘢。」

「你開心就得啦,我只係想見到你笑,你唔喊我幫你幾多嘢都得。」

但我沒想過,當你再哭不出時,我想做甚麼也做不到。

「放心啦,無論你有咩事,只要你出到聲,我一定會幫你嘅。」不,其實就算你不出聲,只要為妳好,我都會幫你去做。

但我沒想過,有一天你竟然覺得我不是在幫你。

「咁…我想你做一樣嘢得唔得?」她低著頭,避開我的目光。

我已經把她煮的東西全部吃完,從旁邊的抽了兩張紙巾刷嘴。雖然說她煮得真不錯,但未免也太多油了,一刷整張紙巾都沾滿油。

「做咩嘢。」我拿起吃完後遺下的餐具,步入廚房,連同剛用來煮食的鍋放進洗手盤,扭開水龍頭讓水浸過。

她站起來走進了我的房間,一打開門,小貓就喵喵的叫過不停,跳下來在她的雙腿間不斷打轉。她抱起小貓,用力抱緊了一下,又把牠放在地上。小貓也識趣的走開,不再纏擾著她。

我跟著她走進自己的房間,她坐在我的床上。我很慣性的打開電腦,然後坐在電腦椅上。

「做咩嘢姐,有嘢妳就講啦。」我轉過身,才發現她一直看著我。

她呼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甚麼決心似的。

「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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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猛力使她反射性地閉上眼睛。

她睜開眼睛,我也看著她,然後襯她未有意識前鬆開手。我沒有吻下去。

「點解你唔肯錫我,明明你就好想。」她望著我,一臉茫然。

「我唔想有一日我哋發生咩事,連朋友都無得做,你明唔明?」語重心長,這世界竟然有人會以怕分手而不敢開始。其實我對她是甚麼感覺,我自己都不清楚。明明很緊張她,明明她有伴侶時自己會覺得孤獨,明明很依賴她,有很多的明明,更因為如此,我不想失去她,連半點的可能性也不想有。

「有個人唔洗你負責,但無時無刻關心你,咁樣唔好咩?」我坐在床上,但遠遠避開她,生怕她會忽然撲上來強吻我。

「呃人,唔係你點會肯上台。」她賭氣的轉過身,抱起雙手不看我。

「咁決賽我再上多次台好無?」

「你話㗎。唔準走數啊。」她馬上回過頭,臉上掛著一副像母親獎賞雪糕的笑容。

糟了,本來不想她多想,才隨口說說,一個不小心就中了計。她根本目的就是想我再多上一次台,但看著她那得意的笑容,心裡頓時又軟了下來。

「我都唔知到時出唔出我。」這是事實,上一場是因為天時地利才構成我的地標戰,我的主要作用是前期腦部運作,而不是上台出口術。

「你得嘅。如果係宇仔我信一定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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