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點解你會知我哋又再有聯絡?」醒來把手機拾回,不得不讚嘆手機經過這麼大的沖擊都僅僅只是碎玻璃。

「可以點知姐,我都已經同妳講過啦。」

「我想問點解你哋拎我同佢嘅私隱嚟睇,你哋仲可以咁夠膽。」

「公眾有知情權架,好多記者都偷拍啦。」

「公眾有知情權吓話,咁公眾都有權知妳哋班垃圾記者做緊啲咩。」



「妳究竟想點。」

「我想點?我依架想報警。」

「我咪講咗佢哋唔想報,佢哋已經清理曬所有證據囉。」

「我同你講,我一定搞大佢。」

「大家只係想幫妳唔好再沉淪係佢到,苦好婆心咁勸妳…」



「幫我?勸我?唔好再扮清高啦。話我做人情婦之前,唔該睇吓自己係咪行得正企得正。我依家就同你講清楚,我哋就係一齊,要搞就搞大佢,反正你哋都無證據啦。」

「我問多妳一次,妳係咪決定,繼續做人情婦。有啲嘢唔係妳覺得點就點,係社會點定義你。如果妳答係嘅話,妳就係一個不折不扣嘅第三者。妳諗清楚先好答,諗吓我幫妳做過嘅一切。」

「係啊。咩社會點睇姐,何式凝又咪做人情婦,佢依家做埋港大教授添。」

「我苦苦咁等咗妳幾個月,堅信妳會守承諾,然後發現妳只係呃人,轉頭就同第二個係一齊。都算,結果原來係做人情婦,好心幫你隱瞞件事,一直堅信住妳只係一時沖昏頭腦,希望妳會醒,會識得番轉頭。知道妳好痛苦,我每日係妳身邊陪妳
以為開始有啲可能,再好似咁耐以來咁,兩個人一齊開開心心。

我做咁多嘢,甚至實習都唔做,無非都係想妳番轉頭。由知道妳呃我個陣,我已經無諗過妳會遵守承諾,但能夠見到自己最愛嘅人諗通,或者心裡面都會好過啲。結果又再要睇住妳沉淪,睇住妳比人呃,睇住自己最心愛嘅人白白比人呃走。」



「係你哋踩我底線先架,你哋侵犯我哋私隱。如果如果要為錯去付代價,一齊囉,你哋憑咩要我同佢分手,你話我知我錯咗係邊?」

「我都係個句,妳諗吓你阿爸,阿媽知道的話會點諗?」

「咁你去勸何式凝,去同佢講,說服佢,佢都有阿爸阿媽。」

「人哋係人哋嘅事。有啲嘢唔係妳覺得點就點,係社會點定義你。而依加,妳就係一個不折不扣嘅第三者。同樣,我哋都會定義佢做第三者。依加唔係我要去說服每一個第三者嘅諗法,係妳要去說服社會每一個人,去認同第三者無問題,去認同婚外情無問題,去認同破壞人哋家庭係無問題。」

「夠啦,條路我已經揀咗,有咩後果都係我自己抵死。你話你會改會變,結果過咗咁耐,你又咪一樣唔識做人,一樣橫沖直撞,唔顧人感受,做任何嘢之前都唔諗後果。你真係好勁,令到佢平時唔嬲我,都嬲我做咩要信你,佢一直叫我唔洗驚,同佢一齊唔會有事,要我用幾耐去氹返佢。」

哄他?他多麼恨不得,一個剛失去的免費青春肉體又再主動送上門。

大概昨晚看到她忽然下載telegram時,我就要預料到這種結局吧。已經不用問都知道,這些說話是芙水京教她說的,不然她哪來忽然變得態度大轉向。



「我最後問妳一次,係咪即使妳要六親不認,妳都要同佢係一齊?」

「係啊。你唔好同我講任何嘢,我唔會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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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試試妳是否真的六親不認。

我打開通訊錄,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她父親這麼討厭我,可能會不相信我。

反正也沒所謂吧。他不信我又能怎樣,女兒是她的,我已經代她管女兒管了好幾年了。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我的擔憂是多餘的。

我根本沒有她父親的電話,倒是有她親戚的電話。明明沒有交情卻有電話,反而一起去過旅行的卻找不到電話。世事果然是如此的神奇。



馬死落地行。眼前就只剩下和她親戚聯絡這條路。把她的事用訊息傳出去,等了十多分鐘,依然沒有回覆,才想起原來已經是夜深時分。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把生理時鐘完全顛倒。

千萬要回覆我啊,這是我睡着前不斷重複的默念。為免自己又再睡到不省人事的,十二點才爬起來,我甚至罕有地把手機調至鈴聲模式。果然沒有令我失望,第二日一早就傳來短訊,是她的親戚的回覆。

「你係邊個?」粵語?這才想起雖然是住在異地的親戚,他們還是會用粵語的,害我打了十多發書面語訊息。

「我係宇仔,啊形個朋友。」

「你哋兩個唔係拍緊拖咩?」甚麼?怎麼連我都不曾知道,自己曾擁有過她?

「無啊。一直都無。」

「佢上次過嚟玩個陣仲成日滿口都係講住你,我以為你哋拍緊拖咋。」



大概我也曾經以為會有這一天的出現。過去的幾個月我亦一直堅信這一天會來臨,就像我一直相信她是那麼純真。

「佢話好驚我哋性格會合唔埋,話俾啲時間佢喎。」

「你哋一齊玩咁多年,有咩性格會合唔埋。係佢一直等緊你講出口咋話。咁點解佢會忽然同個教授係一齊?」

「是咁的,佢之前有一份報告搵咗芙水京做訪問...」

將整件事由頭到尾說一次,雖然只是兩個多月的事,我卻說了足足有二十分鐘之久。一來因為對方對事情十分關心,畢竟都是自己的家人。會問個清楚也好,最怕是對事情不理不睬。另一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將事情對其他人如盤托出,要慢慢重新在腦海裡組織。

但當不斷說下去時,就感到無比的自責,總感到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如果我當初我著她不要去訪問,如果我逼她用我交過的報告,如果我一早就說,如果我在大阪沒有扭傷膝蓋。有很多的如果,但都指向這個只有芙水京想見到的後果。

「佢係咪只係嬲妳一直都唔同佢講,想激吓你咋?」最好是會開這麼大的玩笑

「佢親口承認,連去邊度開房都講埋,而且我有證據。」幾乎都快要忘了,我還有她倆的語音對話作證據啊。



「點解咁大件事你唔同我哋講。」

「呢件事咁唔見得人,我諗住越少人知越好…」我極力為她隱瞞,她卻極力向外揚。

「咁我同佢阿爸商量吓應該點做先,你幫我哋繼續開解吓阿形啦。我哋都知阿形諗嘢好有自己個套,如果你有咩方法可以同我哋講。」

開解,還能怎樣開解。可以的話我寧願幫她開腦解剖,看看究竟是怎樣的構造才會這麼容易上當。

可能是太純潔的構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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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交給其他人處理,但總感覺比自己親自嘗試去解決問題時,更加擔心,更加不安。

自己一個人時,不計芙水京在背後發功,起碼所有情況掌握在自己手中。但現在卻要擔心其他人的行為會不會刺激她。

同一時間,我又不想用教授給我的程式。已經不是私不私隱的問題,當面前有一個更大的罪惡,更大的不義,犯禁而去把他掰倒,這絕對是天經地義的事,亦是我在香港生活二十多,經歷過,目睹過大大小小的社會運動後,所學會最基本的人性。

但我根本就不想聽。一想到那種虐心的感覺,心中除了苦痛外,就是無比的憤懣。當然只是對芙水京的怨恨。

「宇仔,我係阿形嘅阿爸啊。」

「啊…係…」我呆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我沒想過他會親自打電話給我。

「你知我打得俾你係點解架啦?」

「知…知…」經過上次大阪事件,對著她父親總感覺混身不自在,說起話都結巴結巴的。

「你一陣得唔得閒啊?我想同你出嚟傾吓,我啱啱簽完啲文件,開緊架車出嚟接你。」

「啊…可以嘅。」我有拒絕的可能嗎?這完全是加賀恭一郎的行事作風。況且我正是空閒得很,才會有這麼多時光和精力,來花費在這渾沌水之中啊。

「喂你無咩事嘛。」我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一隻腳才剛踏入車廂,他父親就開口問。

「吓…咩…咩事。」

「你個心啊,之前唔係入院咩你。」

「啊無事,無咩事,多謝關心。」有事,出大事,多得你女兒不少,想休養生息沒機會。

「你點知道我個女搞咗壇咁大件事出嚟。」一番寒喧過後,開始進入正題,那個我由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讓他知道的正題。依舊把事件的來龍去脈由頭說一次,有了前一天的經驗,這次很快就簡而精的直接把重點說出來。雖然我所得知的全部都是重點就是了。

「我將啲語音短訊帶咗嚟啊。」我不確定他對我的態度如何,為免有一個萬一,還是先把訊息放在記憶棒裡。取出手提電腦,我開始將我所得到的僅存證據一一播出。車開著不便於聆聽,她父親把車從觀塘繞道上開往分流道,駛進觀塘工業村,找一處地方把車停定。

「你點拎到呢啲訊息。」她父親把所有的錄音一一聽完。

「我學過電腦嘛,梗有辦法拎到嘅,阿形部手機我又成日掂。」這當然是一個謊言,我可不想自己的教授,再在這件事上被牽連。已經賣了一個有夠大的順水人情予我,現在就讓他安心出埠好了。如果把這個事實說出來,她父親說要和我的教授聯絡我就麻煩了。

「唉我係大阪個陣就已經提過你,估唔到最擔心嘅事終於發生咗。」

「咁佢都拍曬心口講到唔會有事,唔通唔信佢咩。」現在才來後悔有甚麼用,米已成炊。

「我恨不得依加就開車上去打個粉腸一身。西裝骨骨,上曬電視,原來成個禽獸。」

想打芙生的才不只你一個。正所謂,打狗,不要少了我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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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諗住點同佢講。」我試探性的問,畢竟現在最能勸動她的就只有她父親。

「我尋日問咗佢啦。特登接佢放學,一上車佢仲無咩嘢,跟住我問佢:『知唔知點解老豆今日要嚟接妳?』,佢已經變曬面色啦,好快就認曬所有嘢啦,但佢唔認有同你聯絡喎。」

「咁…可能佢覺得你唔鐘意我,所以先唔敢認掛…」經過這件事之後,我已經再猜不透她的思想。以前還是天真爛漫的,很容易被看穿。但現在經過惡魔的洗禮,我可不敢想像。

「我同佢講,『如果宇仔真係屈妳嘅,我即刻去打佢啊。呢啲嘢邊講得笑。』,佢就答我唔好,話你心臟有事。咁就變相認咗同你有聯絡啦。」

「有咩好屈,我係佢面前不嬲都就曬佢啦。」

「你知唔知我唔鐘意你啲咩啊,宇仔。」她父親扭開車窗,從一旁拿出香煙,點起來吞雲吐霧。

「唔識做人?掛。」我記得她說過,但是不是就很難說了。自問自己不是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係啦!我就係唔鐘意你呢樣嘢。你好多時都唔識睇人面色嘅。」她父親輕輕拍了一下儀錶,把拿著香煙的手擱在窗外。

「所以佢就係咁樣先唔敢同你講掛。」

「唔係喎,我依加同佢提起你,佢係好反感喎,話你講個大話去呃佢。」如果她要認為我的隱瞞是一種欺騙,要認為善意的謊言也是一種罪,那她讀甚麼經濟?明明經濟市場就是一個充滿欺騙,隱瞞,爾虞我詐的社會。

「咁我又唔可以同其他人講,唔呃佢我仲有辦法姐。」我一面無奈的說著,眼著死死盯著她父親手上的香煙,想著何時才會燒完。那種臭味讓人不禁想,提出禁止電子煙的人是否天生沒有嗅覺。

「我又無話你做錯,你唔洗咁驚。」香煙燒得七七八八,她父親按熄煙頭,收在一旁的煙頭收集器上。「話時話,你唔係同佢拍緊拖咩?」

「啊...」怎麼每個人都這樣認為。

「你哋午餐個陣唔係一齊食飯架咩?佢轉咗校之後就無咩再帶飯返學。」她父親重新驅動引擎,繼續帶著我遊車河。我只好又再把醫院的事說出來。

「你知唔知佢第一次轉校係咩原因架?」我忽然想起來,她轉校的真正原因沒幾個人知道。

「佢話原先個間環境唔好,太遠嘛,我都係幫佢簽啲家長信咋,間新學校都係佢搵嘅。」原來她到今天依然隱瞞這件事,即是說她父親甚至連她有過多少段感情都不清楚了。為人父母,做到如施田地…「你知我又唔係好理佢啲成績嘅,我成日都同佢講,講到就讀,讀唔到嘅話,做阿爸嘅亦都唔會怪佢。」

但你卻沒想過這種不置可否的態度才最讓人感到最大壓力,才讓她會鑽牛角尖啊。

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看著車窗外不斷轉換的景色,複雜得就如自己的心情。

「你洗唔洗食啲嘢?」不知不覺車由觀塘開到了葵芳,果然香港只是個彈丸之地,平時足不出戶做隻井底之蛙,還以為香港大得很。

「唔洗啦,買支茶比我得啦,唔該。」並不是不想吃,一起床就接到她父親的電話,飢餓感是有的,但我確信自己一定甚麼也吃不下。

趁著她父親替我買茶的時間,忙裡偷閒的,久違的取出手機轉珠。可能太久沒有轉,也可能是心煩意亂,連最基本的七連擊都轉不到。

我可是用水魔女隊的啊…

「拎住,搞緊咩。」她父親回來了,帶著一支烏龍茶。我連忙收起手機把茶接過。「係呢?你會唔會有小虹嘅電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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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喎,但我可以幫你搵吓嘅。」當然只是口上說說,既然又第一秒已經表明對我的厭惡,我又是何必那麼在意。

「阿形有兩個最好嘅朋友,咩都會同佢哋講,但我只係得其中一個人嘅電話。」原來她還有隱藏的第二位好友,怎麼認識了她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聽聞過。

「咁我唔知喎,佢依家啲同學嘅電話我就有嘅。」我繼續低頭裝作找小虹的電話。其他同學當然指辯論隊的,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況且我和她們一直是亦師亦友的關係,她們不時也會發短來請教功課。

「你無同佢啲同學講過下話?」

「無無無,點敢點敢,都話呢件事我一直都冇同其他人講過。」家醜不得外揚,而我,一直都把她當家人看。

「你咪同人亂講喇,呢啲事我哋自己解決好啦。」語氣忽然變得十分拘謹,整個車廂的氣溫像一下跌了好幾度。

「但佢已經俾芙水京洗曬腦,覺得呢啲事係冇問題。又話想去見佢。」我快速地翻找著手機訊息,把該段對話展示給她父親看。

「唉你唔洗俾我睇啦,我唔會唔信你。依家我唔會俾個女有機會同佢見面㗎啦,放學就去接佢。咩兼職唔會俾佢再做,連大學都唔洗旨意入山大啊。」他向我撇了撇手,示意我把手機收回。

「咁但係佢都可以匿係房同芙生聯絡姐。」

「咁就靠你幫手睇住佢啦。你都拎到佢啲訊息咁勁。」我想了幾秒,想該如何回答,但如果此時否認,前面的謊言就會破功。

這就是為何我特討厭說謊,要想出一個完美的謊言,可能比完美犯罪更加難。

「咁而家你諗住點做?」想不出藉口,那就岔開話題。轉移視線是最好的避嫌。

「同小虹傾吓先啦,叫佢幫吓手。阿形咩都聽佢講嘅。」眼前的路越來越眼熟,是回家附近的主要幹道。「依家去接佢放學,兜你返屋企先。」

「啊我同你一齊接佢都得嘅。」我馬上急著說。接她放學當然只是其次,重要的是我想親自見見她。

「咪喇,佢依家對你咁反感,你咪同佢講我今日同你見過面啊。有咩事我會搵你幫手。」

「但佢好多嘢你都唔清楚。」

「我做老豆嘅會唔知個女點諗?如果你想追番佢,你就唔好亂做任何嘢。」大人的說話,跟就是了,何況那是他的女兒,輪不到我著急。「到啦,今日就當我哋無見過面知唔知?小心保重身體。」

走下車,目送着她父親駛遠。一股無比的挫敗感從四面八方,像大氣壓力般襲來。

找小虹?當日忠言她都不聽,以她的價值觀不幫倒忙已經而是萬幸了。

對我反感?多年來你連女兒的感情狀況都一概不知,難道你又會比我更了解她嗎?

保重身體?可有想過經歷這最難熬的兩星期,我還能夠在車上陪你促膝詳談兩小時,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又可知道,我每聽一次那些錄音,掌心因此多出幾多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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