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告別: 第四章

酒吧內，二人並排而坐。他們並不急著交談，只像是兩個陌生人恰巧坐在一塊而已。

良久，黎天承開口了：「今天我見到葉歡了。」他對著空氣似是在自言自語，續舉起手上的酒杯一乾而下。「她竟然來聽我的演奏會，你相信嗎？」

又說︰「可是她有男朋友了，好像過得挺好的。」他刻意不提那是她的未婚夫，也沒提及她當了音樂老師的事。

坐在他身旁的人終於開口︰「嗯，她是過得挺好的，她找到她的路……雖然她未……她男朋友不是學音樂的，但聽說是個挺好的老師，這點上倒是目標一致。」

黎天承不甘心，他以為那人至少有一些獨到之處，音樂造詣不高他不在意，他不願以後有人會取代了他的位置，可是那個人也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老師，到底比他好在哪裡，能得她青睞。



張祉鈞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但怎樣也好，你們已經分手了。」

黎天承神情一黯，明明已是多年的事實，奈何他接受不了。「你知道嗎，我還記得我們是怎樣在一起的。」

那時他們走得很近，都是黎天承作主動。這麼多年，哪怕是從小就認識的好友，他也不會有這滿腹的話待說。遇見葉歡時，他感覺是遇上了另一個自己。

他們很多時候的對話還是圍繞著音樂的，可是他們永遠都不會覺得無趣。偶然葉歡跟黎天承意見不合，她定會力抒己見。很多人都害怕吵架，可是他們偏偏愈吵愈興奮，然後興致勃勃地記下每天的新得著。若然一段關係中，最重要的是共同進步，他們無疑是完美的一對，至少黎天承是這樣想的。

黎天承向來不屑於肉麻的表白，他相信水到渠成而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便足夠了。而他更相信如葉歡這種特別的女孩更不會在意這些旁枝末節。他覺得他們已是最浪漫的結合，只有小孩才會糾結於沒說出口的愛意；他們早已是同體。



可是為了她和他這輩子唯一一場儀式，他還是讓步了。

他們如常一起練琴。黎天承彈畢一首自創曲目，問：「覺得怎樣？」

他們習慣了互相點評對方的表現，葉歡認真地答：「有心動的感覺，輕快又見纏綿，好極了！」黎天承失笑：「那麼如果是送給妳的呢？」葉歡馬上面紅耳赤，早已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黎天承接過話來：「我喜歡妳，我們在一起吧。」

他們十指緊扣著回家，到了樓下還是捨不得鬆手。葉歡知道往後會有更多日子等著他們，可是她就是想留住今天。



熱戀都是幸福而甜蜜的，他們都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連街上的空氣都是甜甜的。

黎天承很罕有地暫時忘記了鋼琴這回事，他們一下課就在城市裡亂竄，走過各大街小巷。學生沒有多少錢能四出遊玩，可是單是牽著手走在路上、沒有停息過的對話、四處搜刮便宜的食店，竟然也有種二人過日子的快樂。

過日子是多麼的簡單，怎麼這麼多人走不過，黎天承不懂，葉歡也不懂。他們只懂活在當下。

很快就是學院的音樂比賽，黎天承二話不說就直接報名了。他們以後是要雙雙登上舞台的人，是該及早作準備的。他自然不屑於參加這類無聊的比賽，可是這至少也是一個在台上表演的機會。他們應當珍惜每一個機會，從學會不怯場到表現大方，這一切都需要汲取經驗。

想起他們最近好像很久沒再練琴了，他不禁一皺眉頭，果然是入奢易，多年來的習慣在一息間丟掉還毫不罪疚。

葉歡得知他們要參賽，嚇了一大跳。她不怎麼喜歡湊熱鬧，雖然參賽者也多是他們音樂系的人，充其量也只能稱之為自己人開的小小音樂會。但上台表演，終究是叫人害怕的。

她撇了撇嘴，說：「就不能不參加嗎？」她又搖了搖黎天承的手，幻想他會放過她。

他揉了揉她的頭，說：「可是妳總不能避一輩子不上台的啊，難道妳以後就只想坐在台下看我的演出嗎？」他頓了頓，又說：「而且還是一個好機會公開我們的關係哦！」



他倒是不介意高調一點，反正他們以後都會合作，大家遲早都會知道的。而他也想不到除了她，還有誰會與他如此契合，成為他的靈魂伴侶。

她仍然扁著嘴，可是終於被說服了：「好吧……但只是為了你而已。」

黎天承抬起她下巴，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終有一天，她會明白他的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