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了，然後呢？】: Chapter 02 【中國的會......】

翌日醒來，雖然沒有遲到，不過命運的安排從未會那麼輕易捉摸得到，有時候當下的「順境」是某些更沉重打擊的序章，有時候明明自己已經明暸這樣的鋪陳，可是偏偏學不會習慣。
 
午飯時間，人流一如往日般的漸多，就在這個時候經理使喚我不要理會客人，專心到陳列櫃中整理一下新手機，因為位置需要掉換一下，就在我專心弄著陳列的瞬間，回過神來，發現「武田玲奈」在我不經意的時候朝著我的方向走來，期後更在我身旁和另外兩位女性友人停下了腳步，討論著新款的手機。
 
「我想換電話呀，不過.....好似轉台出機有優惠。」
 
想不到，她說話的談吐是如此溫文，而她同行的另一位友人嘖有煩言回答，
 
「都唔明你，明明咁好條件大把人溝大把人爭住照顧你都唔識利用，咩都靠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耳機傳來了經理的喊話，
 
「屌你老味Lego，有三個客企喺你旁邊你完全唔撚柒理，完全唔撚介紹，我請你返嚟係純粹執display？醒少少啦好無呀？」
 
經理突如其來罵道，嚇得我的整個人結結巴巴的說道，
 
「隨.....隨.....隨便睇，介紹返。」
 
話音剛落，打斷了「武田玲奈」和另外兩位同事友人的話匣，她們愣住並沉默起來，更用上奇異的目光打量著我，而我不知為何在那一刻開始竟然結巴起來，
 




「Sor....sorry。」
 
當我望到「武田玲奈」用上驚惶的眼神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同行的友人拉著她離開，並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走啦，呢條友係咪智力有少少問題嗰啲？」
 
「武田玲奈」回眸望了我一眼，接著回答她的友人，
 
「唔好咁講人啦，人地都好慘嫁啦，至少肯努力返工。」
 




「佢嚇親我呀，低能嘅就腳踏實地去庇護工場做野啦，喺度獻世咩。」
 
我們眼神有所交流的首六秒和第一次交談的頭五句說話，竟然就以這麼糟透來作結。
 
然後，她離開了我的視線，離開了這間店舖。
 
不幸的事接二連三，有一位年約四至五歲的男孩趁著我不留神撞了我一下，使我一個手滑把剛開盒陳列用的新款手機掉在地上，而手機的顯示屏如像我的心一樣，掉在地上的當刻散開了無數道裂痕。
 
而那位男孩更被他的母親立即拉著並逃去無蹤。
 
另一邊廂經理繼續透過耳機罵道，
 
「樂哥，我想問你係咪唔撈？你老母個閪，你嚇走咗三個客我都算撚數，你仲要整爛埋部Demo機，你知唔知部機貴撚過你全家一日嘅人工呀？唔撚洗講啦，人工度扣啦！」
 
「你智力有事就去庇護工場啦，唔好喺度累晒成間舖頭呀，人人都會做錯，係得你做錯野至咁黑人憎，如果唔係唔撚夠人，我而家捉你去廁所打撚柒咗你，再炒尻你。」




 
以上種種的糗事.....就是上天送贈我的生日禮物。
 
剎那間，我看著同事們不屑和取笑的眼神，我的腦海變得一片空白，一直以來，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好，一直都很努力，為了生活一直啞忍，任勞任怨，就算當上同事和經理的出氣袋也沒有所謂，畢竟我覺得自己亦有錯，但就在今天，我發現應該要像其他同事一樣厚著臉皮，跑不到數不要緊，無賴一點看誰先炒誰，遲到亦不要緊，隨便作一些理由，大不了便扣人工或者警告信照舊接受，再用上其他藉口或話題轉移視線的話，一切就會當作沒發生過。
 
這些日子間，我從未試過駁回任何一句指責，直到今天，我按下了掛在腰間的對講機，可是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除了倒霉外，竟然連丁點勇氣說出辭職也沒有，直到經理續道，
 
「得啦，你躝啦！我忍撚夠你條仆街，勤力有撚用呀？你勤力做錯野呀屌你老母！躝啦，你今日起放假，畀你連放三日，等我同上邊交代晒啲野就炒撚咗你條仆街，最多我以後自己開舖收舖執倉做清潔！」
 
接著，我鬆手掉下了對講機，再拔掉耳機丟到地上，走進更衣室，把制服脫掉後離開了這間和我一樣不知所謂的店舖，而在我離開店舖的時候，剛才說話兇惡的經理終於從他的經理室裡走了出來，站在遠處左顧右盼的看著手中的單據和摔壞了的陳列機。
 
就在我生日的當天，如無意外，我應該失業了。
 
在我離開這間店舖後，本來打算坐的士趕快回家，可惜他們不是拒載就是嫌路程太近，最終還是坐著巴士回到家裡，腦海一直保持空白，躺在梳化看著天花板哭了很久，然後哭得累透了，便自然地合上雙眼，在充滿淚水和寧靜的家中，平靜和狼狽地渡過了我的生日。
 




翌日起床，原來已經日上三竿，我發現臉頰上的淚水雖然乾透，但淺淡的淚痕仍在，睡眼惺忪的看了手機兩眼，彈出了一百條未讀的Whatsapp，只有五條是屬於友人的，其餘的是來自公司的群組，我又抵不住該死的好奇心點了進去看了兩眼，不過由於訊息量太多，所以沒有興趣「爬文」。
 
「有無人知到底發生咩事？大尻樂真係走咗？」
 
「正，終於走咗。」
 
「屌，今日樂哥又遲到！無人開舖囉，我企咗喺門口。」
 
「咩呀，琴日經理話以後佢自己返早開舖，而且今日本來都係條友嘅例假。」
 
「噢，即係經理.....」
 
「我地屌慣咗條友，不過寧屌錯勿放過。」
 
「其實你地係咪盲？」




 
「咩事呢？」
 
「我再講多一次，你地又send撚錯group啦仆街！」
 
「咁就要問點解個Group名要咁似？187爆數爆佣大家庭另一個係187爆數爆佣大家庭2，個2字咁q後邊有人會留意呀？」
 
「洗咩咁煩呀，三個公司group你唔煩我都煩啦，一個有高層於是係傾公事用，呢個就話有嗰條友，另一個就我地自己圍內班人約去飲飲食食，而家直接Del咗呢個group都得啦。」
 
於是我已經被離開了群組。
 
嘆一口氣，替自己的內心戴上墨鏡，用作掩蓋自己內心的泣然，自我安慰的這樣也好，從此耳根清淨。
 
照著鏡子，眼中的自己連自己也感到有點頹喪，眼神沒有任何一點年輕該有的神氣，可能25歲的年紀是另一個轉變，曾經心中的期望和希望一點一點的被現實磨滅，不如意的事情讓曾經的倔強變成軟弱和妥協。
 




又或者可能只有我是這樣吧。
 
很久沒有用心替自己打扮一下，再望著鏡子堆出笑容，出門赴約，畢竟今晚是我的好友替我補辦的生日派對，雖然明天以後我要面對失業的煩惱，也許有人會安慰我明天會更好，但又有誰知道其實在許多人心中最害怕的就是面對明天。
 
Kenny從來都是一位弄驚喜的高手，他老早便包場了一間party room，對於4人的聚會而言，這間約1000呎的地方確實有點大，而且還有不同主題的房間，他還豪言，我們可以在這裡玩至天亮。
 
我敢於面對明天，除了支付婆婆的住院費用外，Kenny這位好友亦是原因之一，正所謂人生有個真正朋友的確好極。
 
我們選了並走進了一間校園風格的房間後，他們輪流送上了生日禮物給我，對我而言生日有人記得，已經是最大的禮物，從不在於有價值的物質；
 
Kenny送了一隻DW的手錶給我，Monnie送了一部即影即有的相機，至於Caca.....
 
她裝作神秘的一刻，我們三人見狀已經內心有所打算，只希望不是美容優惠券而且還要購物滿兩萬才生效，結果她遞了一份儲蓄人壽保險給我，對我說這是一份心意，而這份心意只需月供3000元，供至六十歲就可以安享晚年；
 
往日我的薪水每個月已經被基金佬強姦得很慘，有時候還要蝕錢，蝕錢後原來都需要支付一些「雜費」，倘若簽下了這份保單的話，每個月就會被基金佬和保險佬輪姦得體無完膚。
 
Monnie看到Caca手中的保險計劃書的時候，不禁反了白眼，而Kenny半掩著臉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即係人地生日，你唔送禮物送心意都算，生日主角仲要回贈返佣金畀你。」
 
Kenny話音剛落，Caca機靈一觸放下了計劃書，接著說道，
 
「點會無準備呢？等我一陣。」
 
Caca不知從那裡取了一大箱東西出來，我們三人不禁有點好奇和驚訝，而Caca更逐件東西從箱裡最出來替我們介紹，
 
「點會無準備呢！我準備咗男士修煉腹肌腰帶、紅外線肩膊兩極按摩貼同小腿按摩器，使用非常方便......」
 
我看著這三件東西好像有點說不出來的怪，有一個往時很熟悉的商標，但讀出商標上的英文時有一種奇怪，O...S....A....M？Osam？有這個牌子嗎？
 
Kenny眉頭皺著的問道，
 
「下？你送生日禮物都唔好送淘寶電器呀，會爆炸架小姐。」
 
Caca還笑著回答，
 
「咩送呀，好抵架，一set原價1099，而家三套一Set裝都係$699咋，而家即場買仲送一個潮流好hit嘅電擊測謊機。」
 
果然不知恥近乎神勇。
 
「......」
 
Kenny終於按捺不住說道，
 
「仆你個街，Sell唔到人壽就Sell呢啲野？小姐，你真係好識把握推銷嘅時機，擺明呢啲係淘寶貨啦，你話送畀Lego我都可以忍，仆你個街你竟然賣699仲話送電擊測謊機？你玩呀？」
 
這.....就是我們很少聚會的原因，因為每當Kenny和Caca同場出現的時候，Caca有任何推銷的行為，Kenny便會忍不住內心的怒火，但另一邊廂Kenny又十分希望Monnie會出現，因此每次聚會都要經過一場唇槍舌劍才得到真正的和平，果然要得到和平就要經歷一場慘烈的戰火。
 
不過，今次他們互不相讓，由於我不希望一場美好的生日辦對和聚會就此告吹，畢竟我知道明天會很苦，我希望今天會有一點暖，結果我從錢包裡掏出了700元，終結了這場戰爭，至於Kenny的不滿，我跟他說了一句，
 
「其實我想今晚開開心心，因為我琴日失咗業。」
 
Kenny整個人愣住了，接著深喘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更拍了我的肩膊說，
 
「有咩困難一定要同我講。」
 
接著，Caca遞了一盒傳說中的電擊測謊機在我面前，Kenny二話不說搶了過來，一邊打量一邊說，
 
「呢堆咁嘅垃圾值699！我今晚唔玩到呢部贈品壞，我打死都唔走！」
 
Caca聽到後不滿的說，
 
「咩垃圾呀？Lego！我地食完野，轉頭玩遊戲嘅時候，你一邊體驗下呢個套裝，你一定會覺得物超所值，唔會比啲大牌子輸蝕。」
 
Kenny一聲冷笑，Monnie扯開話題說著要開始這個辦對，果然在Kenny眼中，有Party的地方自然會有酒，他為這個辦對準備了很多酒精飲料，還豪言生日的主角不能太過清醒，結果.....作為主角的我只是喝了一杯，而且十分清楚的看著把這裡的酒精飲料喝了一大半並開始醉醺醺的Kenny，同時他更開始自說自話，
 
「玩遊戲！我今晚唔玩到部測謊機爛我係唔會走！」
 
Monnie對我使了一個眼色，於是我十分懂相的跑去弄了一杯暖水和暖毛巾，就在我跑回去的時候，在房間門外聽到Kenny在喃道，
 
「都唔知條傻仔點解要畀錢買呢set垃圾！」
 
「由中學時期已經係咁，話佢又唔係，好多時都睇佢唔順眼，但又唔會捨得恰呢條友，恰佢做咩？佢都無反抗能力嘅！」
 
Monnie嘖了一聲說，
 
「你飲大咗啦喂。」
 
「咩呀，無飲大喎，呢堆淘寶野，用咗分分鐘漏電電撚死佢，仲要畀錢買！唉，無眼睇佢，用啦用啦，有時候我明白點解啲人恰佢，唔識拒絕人，唔識保護自己，連Caca都呃到佢錢，有邊個會忍得住唔恰佢呀？」
 
Caca不屑的答道，
 
「你望下啦，有中國測試合格證書！好心唔好咁偏見啦，大把野都Made in china啦！」
 
這些說話，我從沒有想像過會出自Kenny口中，到了這個時候我開始覺得，我的人生倒霉是自作自受，與其說我是善良的人，倒不如說我怕事。
 
但原來一位認識這麼多年的好友和其他人對我的看法其實只不過是大同小異；
 
曾經再難聽的說話也聽過，我們之間的友情原來只是建基於他對我的同情和憐憫，但我想不到Kenny的一句酒後胡言比起其他人的嘲諷更為揪心，那種痛就像昨天「武田玲奈」施以同情的回眸，這些同情其實只不過是對弱者另一種無情的嘲笑。
 
那一刻，我裝作若無其事走回房間，但內心卻如死灰，再沒有多想其他事情；
 
我對他們說道，
 
「又話玩遊戲。」
 
語末，還報以一道微笑，尼采說過成熟不過是個性磨去了棱角，變得世故而圓滑，而在我眼裡看來，成熟是把人變成一位生活的演員，要甚麼表情扮演甚麼角色都能隨時準備就緒。
 
Caca更立即接著說，
 
「喂，畀你體驗下呢個套裝啦！一定覺得物超所值。」
 
「認.....認真呢？」
 
Caca聽到後立即急不及待的為我準備一切，我們一行四人圍成一圈，那些男士修煉腹肌腰帶、紅外線肩膊兩極按摩貼和小腿按摩器都啟動了並掛在我身上，而我的右手更放在測謊機上；
 
那一刻，我有一種想法，倘若根據Murphy's Law的話，這些國產冒牌貨可能會漏電的話就一定會漏電。
 
同時我有一種直覺，只要我說了一句謊言，那部電擊測謊機就會產生微量的電流，大概會破壞那些啟動中的產品內的電容器，接著就會發生漏電，只需要一下子就會把一切都結束。
 
以上的理論沒有科學根據，只是依劇情發展來胡亂編說，學術人士如有不滿只按上一頁。
 
當下，我的內心徘徊著兩種矛盾的心情，既心如死灰，又害怕真的會出事。
 
Caca提問了我一條問題，
 
「你有無叫過雞？」
 
試一下吧！Murphy's Law.....顯靈吧！
 
「有.....啩。」
 
電擊測謊機在那個瞬間發出聲響，接著有一股電流從我的手掌流竄，這股電流好像愈來愈強烈，我的意識則愈來愈朦朧，突然眼前一黑，耳窩迴盪著其他人的哇哇大叫，腦海浮現起種種往事，小學同學和老師們鄙視的眼神、親戚爭產的情景、中學時期同學們的拳打腳踢、大學時期初戀出軌換來同學們的恥笑、Kenny的酒後「胡言」、「武田玲奈」施以同情的回眸、客人們看待我的眼神、同事們在whatsapp group中的一字一言還有曾經親情給予的溫暖等等....
 
看來，Murphy's Law真的顯靈了，我是當之無愧的代表，一切真的結束.....
 
但是......
 
慢著，我怎麼好像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聲音，首先是救護車的響聲，然後好像是一些微弱而有規律的咇咇聲在我耳邊揮之不去，類似是醫療儀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