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站了起來不久,有一輛的士緩緩駛過,然後我終於成功登上的士;
 
有人說過,要知道自己有沒有運氣,在需要的士的時候,看一下街道上有沒有的士,然後能否順利登上!
 
今天可謂十分奇妙,淋過一場雨後,對比起往昔竟然能夠順利截車,再從車窗外望出天空,剛才的烏雲密怖,現在竟然變得晴空萬里。
 
中文有一句成語,叫作否極泰來,又有一句俗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哈利波特大難不死後才可以發展出一部七集的故事,而我大難不死後,也許可以從命運手中拿回一點人生劇場的自主權吧?
 


回到家中,我並沒有因為剛才的偶然而忘卻了一些憂慮,畢竟明天起我不用上班,正式加入失業大軍的一份子。
 
意味著每天一張開眼睛,腦海就會浮現起一堆數字,儲蓄也不足以應付失業一個月,屋租雖然不算很貴,但安老院的住院費用卻貴得很、見工也要交通費、縱使避免外出也要解決三餐,三餐的問題終究還是要用錢,還未計電話費、水電煤等等雜費。
 
大概這就是活在這個城市裡的人的悲哀,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的生活煩惱,彼此都是沒有時間細想,沒有太多機會去選擇,沒有資格去思考理想,而理想這回事太遙遠太模糊,就這樣無奈地被社會和時間的巨輪推著向前走,一直走,不容許你停下,停下的一刻就是意味著等待死亡。
 
就在我嘆一了口氣的那個瞬間,奇蹟突然出現了。
 
「Lego呀,我係經理呀,HR嗰邊叫我聯絡返你復工,琴日我打唔通畀你所以Whatsapp返你,聽日準時11點返工,如果聽日唔得嘅就後日11點呀。」
 


這......到底是甚麼回事?
 
不過既然不用失業,當然是立即答應吧,其他事情復工再算吧,至少不用為那堆數字在發愁;
 
來吧,笑我奴性重吧。
 
「okay,聽日見。」
 
「Thank you!」
 


到底是我在做夢還是另有原因?他竟然會說Thank you,換上是昔日的話一律已讀不回就算。
 
哎呀,會痛的,不是做夢!
 
難道這又會是厄運來臨前夕的平靜?
 
現在就像幸運女神突然間站在我的前方向我招手,當我懷著希望走到她的面前,害怕她會像往時一樣瞬間變臉,再突然搖出棒槌狠狠的把我打醒。
 
大概,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有時還被幸福所傷,現在的我無可否認是一位膽小鬼,別說幸福,連順境一點也會有所憂心。
 
更何況,現在順境得太過稱心如意,這點更教我憂慮不已。
 
算吧,明天自有明天的苦難,一直都是這樣活過來,連漏電也死不了的人,還會有甚麼可怕?
 
唉,只是不知道那班猶如魔鬼的同事會否猜曉新聞中的「港男」就是我。


 
手機每隔五分鐘便響一次的鬧鐘,連同床頭四個響鐘一同響起,當時的情況別論是沉睡的主角,那怕是長睡的主角也能喚醒吧。
 
擦擦雙眼,發現今天起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順利,可是.....我不能掉以輕心,因為我知道往日厄運來臨的前夕往往都是看似幸運和順利,於是我提早出門口,在繁忙時間乘坐地鐵,想起曾經有多次因為地鐵的服務延誤而引致遲到,再憶起曾經2003年「龍咁威」這部電影中說了一個地鐵故障而引致遲到的笑話,當時我聽完後笑了,就像大部份香港人一樣,當時覺得地鐵故障是一個笑話,可是過了十多年後香港人對於這回事再笑不出來。
 
想著想著便到達目的地回到店舖,只是我猜不到比起往時早了很多大約十點回到店舖,店舖內一張張熟悉的臉全都不見了,唯一熟悉的只是那位只會坐在經理房的經理,可是今早卻見到他忙著指點兩位從未見過,看來是新來的同事開舖,我用上疑感的眼神和心情一步一步的走進這間充滿著失敗、嘲笑和侮辱的店舖,可是經理卻在我漸行漸近的時候用上一種從黑暗的深淵看到希望的眼神投放在我身上,然後他主動跑上來對我說,
 
「樂哥!你早咗返嚟就好啦!」
 
樂哥?往日這個名詞只會出現在他挪喻我的時候才用,這種落差.....我以為自己在造夢,又或者這是......惡作劇?
 
「係.....」
 
「嚟!跟我入房,我準備咗套新制服畀你。」
 


我沒有聽錯嗎?自我入職到被辭職的那天,只有我與眾不同一直穿著前同事留下的殘舊制服,而原因是經理不想浪費資源在一位生怕某天突然被炒掉的人身上,而且他還嘲諷著那件霉舊的制服和我很合襯。
 
對於他替我準備了一件新制服使我感到奇怪,而且舊同事全都不見了,難道他們真的合謀了一場惡作劇準備作弄我?
 
「......新?新制服?」
 
「我原本嗰件呢?我換返嗰件就得架啦。」
 
怎料他拉著我的手,嘆了一口氣,一邊把事情娓娓道來一邊把我拉到經理房中,
 
「唔怕老實同你講,喺樂哥你走咗嗰日當日呢,有兩個pt同事辭職,你應該知道係邊兩個啦,因為我地唔夠人用所以佢地返到同全職差唔多時間,跟住到咗第二日,又有客投訴其中一個同事,話佢退機當新機賣畀人,於是畀人拎咗去祭旗。」
 
話音剛落,他推開了經理房的門,不過門後等著我的不是惡作劇,而是他示意我坐下,接著關上門後,他再搖頭嘆道,
 
「我地人手一直都唔夠,2日內無咗3個人,大不了我返早同收舖,點知到琴日下午公司個總區經理話要抽調其他舊人合共6個去旗艦店,喺其他分店派啲開始上手嘅新人今日過嚟做補充,直至另行通知,仲要係得4個人,計埋我都係得5個,咁你知道我地呢間舖頭雖然開喺地鐵站商場,但條數一直唔夠靚,我邊有討價還價嘅能力呀,唔摺埋都偷笑啦......」


 
我點頭回應,再聽著經理「訴苦」,
 
「咁我同個總區經理講,你抽晒我啲舊人走,得我一個點教啲新人呀,仲要連過渡期都無?可能個總區一直都唔妥我啦,於是佢就話:你有個停咗職嘅同事,HR嗰邊我會同佢講,你打畀佢叫佢復工啦!於是我好無奈咁就叫咗你返嚟。」
 
他一直說著一邊抹著額角的汗,我支支吾吾的說,
 
「即係.....」
 
他苦笑說著,
 
「無其他意思呀,樂哥,唔好誤會,我只係呻下.....」
 
「原來係咁。」
 


「唉,蜀中無大將......」
 
「下?」
 
經理望著我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奈,同時竟然令我覺得他有點可憐,同時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我感慨下啫,靠你幫我手啦,樂哥!而家換制服幫我教埋新嚟嘅開舖,唔該晒唔該晒。」
 
就這樣,因為總區經理的一個決定,讓我意外的復工,而且我的待遇對比起昔日截然不同,一時之間,成為一眾新人的「大佬」,更備受經理的期望。
 
雖然指教新人有點辛苦,可是對我而言不用受到同事們和經理的指罵和冷漠對待,辛勞基本算不上甚麼!
 
這種逆轉已經不是單單的落差,而是天堂和地獄的對比。
 
今天午飯時間,可能過於忙碌的關係看不見「武田玲奈」,不過這樣也好,畢竟第一次交談和第一印象都糗得不行,倘若可以今天見到的話,被她和她的同事認了出來的話,除了把自己埋了以外,真的難以面對。
 
想到這裡,又有一點可惜,使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就在那個瞬間,有兩位同事......我喚不出他們的名字,始終是第一天認識吧,他走了過來對我說,
 
「Lego哥,做咩抖大氣呀?去食煙?」
 
「唔好意思,我唔食煙。」
 
「咁出去抖下氣都好呀。」
 
「但我地出咗去嘅話.....」
 
「怕咩呀,而家4點幾無咩人行街啦,仲有經理同埋另外兩位同事,我地行啦。」
 
我還未想到婉拒的理由,已經被他們拉了出去,其中一位拋下了一句話,
 
「經理,我地去一去廁所好快返。」
 
當時的我心想,經理從來是一位討厭經常上班期間去廁所的人,不過現在的他應該也沒有這種精神和力氣去管。
 
這兩位新同事把我拉到商場外一處位於後巷的吸煙區,大概有很多人可以不熟悉工作的流程,但絕對不能不知吸煙區和偷懶的地方。
 
當我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在這裡「圍爐」,可能在這裡抽煙的不是一種煙癮,而是一種對工作壓力的抒發。
 
就在我思考著的時候,打量周遭驚見「武田玲奈」的身影就在我們的前方不遠亦不近,幸好她沒有發現我,卻令我再次憶起那尷尬的場面。
 
同時我聽到她和平時應該很友好的同事們對話,瞧著她拿著煙蒂的側臉,知曉她有抽煙的習慣,再望見她溫婉的把「幼卡」煙蒂弄熄,竟然沒有讓平時討厭女孩抽煙的我反感,更令我覺得這刻的她十分真實,眼神的堅定帶點唏噓,又有點倔強,她不是一直活著我的幻想裡和閒逛時那短暫的時間......
 
還有那次很糟糕的交談。
 
「今日忙到連食飯時間都無,唉,睇怕今晚都要OT。」
 
「武田玲奈」皺著眉頭的說,
 
「都無辦法啦,我地呢啲夾心層就係要受氣,仲有同啲下屬一齊OT。」
 
她的聲線真的很溫柔,如像心靈雞湯滋潤著人心。
 
「你做阿Head真係無得頂,我真係準時放工就算,請啲細返嚟就緊係佢地做啦,最好唔好做錯野煩到我,煩到我屌到佢仆街,放工後有咩聽朝至講。」
 
對於那位當日奚落過我的人回應著「武田玲奈」,她的聲線和語氣甚至談吐的字裡行間簡直是地獄的呼喚,而「武田玲奈」只有點頭微笑。
 
然後,她看了手錶一眼,笑了一笑便離開了,而她的同事們亦隨著她的步伐離開。
 
回到店舖,經理的不滿只是掛在臉上,而不敢說出來,當我再次埋頭苦幹工作的時間裡,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把一直都打點好後,結束一個忙碌又驚奇的一整天,畢竟今天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得如有神助,開了三張單,經理待我的態度轉變了,新來的同事對我十分尊重,而且又能偶遇「武田玲奈」,讓我看到一位更真實的她,一切如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逆轉;
 
想著這些事情不禁使我第一次在店舖裡微笑,走到更衣室看到一面全身鏡,突然留意到鏡子反映著自己的臉,頓時有一種討厭鏡中的自己,凌亂的頭髮、像書呆子專用的眼鏡和過氣得很的打扮。
 
就在那個時候,我的內心萌起一種念頭,是時候改變了。
 
然後,電話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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