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第一次來陽光補習社是第四次的聚會。

「大家好,我係黎心如。」她點點頭,對我們說。
「心如姐姐!」琳沖過去抱著心如,她們是在英文辯論隊的師姐妹。

「乖豬。好耐無見啦...最近呢兩個星期唔使比賽。」心如興奮地說。她們雖然不同級,但比賽關係,平常大概一、兩天就會見一次面。

「係時候開始。今日我地會一齊分享村上既《海邊的卡夫卡》。」我說。

「有邊個未睇嫁?」傑問。


「不如問有邊個睇左...」邦托著頭說。

只有我和心如舉手,其他五個人呆呆的看著我們。

「田村卡夫卡未必係世界上最堅強既15歲少年,不過肯定係最中二病。自己幻想一個叫烏鴉既人做自己朋友... 講真,比起田村卡夫卡,我更加鐘意中田老伯既故事,我覺得作者想用中田既怪病去突顯戰爭既可恨。」我說。

為了這一天,我一星期內看了這本書三遍,連同幾本村上其他的名著。

「你真係有睇嫁喎!」如以欣賞的眼神看著我:「呢本書我兩年前睇過,今個星期我都有睇多一次!我好鐘意櫻花呢個角色,卡夫卡由細到大都無感受過愛,但係櫻花無條件咁好照顧佢,佢地仲...」



心如提起故事中比較有關性的情節,臉一紅,很是可愛。當然這件事只有我留意得到,因為其他人都沒看書,根本不知道誰是「櫻花」。

「不如你兩個自己開第二個會啦...」邦皺著眉說。我和心如相視而笑。

「你地自己唔睇姐...」我反擊,倒是心中卻滿是溫馨。中學時期的幸福就是,身邊的人拿你和你暗地喜歡很久的人開玩笑。

「咁落去唔係辦法,呢個活動好似太過高門檻,中學生邊有咁多時間睇書,仲要係咁文學性既書...上次明明多左人,今日又少返。」雯分析著。琳和傑對雯的分析表示認同。

「不如星期四都轉埋做補習,反正我地個名本來就叫陽光課後補習學會。」邦說。



「唔得…」我說,「我地本來開始搞既時候就諗住係要做文化活動,而且我叫Katrina參加既時候都講好左係會好似而家咁。」

「咁樣點樣搞落去呢?你唔好咁㒼塞啦。」邦大聲地說。氣氛變得有點緊張。

「冷靜!雙方都有道理,搞讀書會長遠係一個好好既概念,不過而家的確有好多實質既問題。我覺得我地可以吸引多啲慣常會來既人,之後暑假再搞返類似既活動。」如說。

「不過...」我想起對她的承諾。
「不過你就差我一次亦舒讀書會啦!要還嫁!」她笑著,用溫柔的聲線對我說,我真的完全無法抵擋她的笑容。

「Katrina真係Katrina,連固執大王都搞得掂。」邦說。我用「我發誓如果你再講落去,我一定會打獲你」的眼神看著他。
 
就這樣,會面提早的結束了。離小提琴班還有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其他人離開後,心如還留了在我們的班房。我也以想溫習的原因留下,邦和傑知道真正原因,自然也沒留難,能和雯一起走,邦這小惡魔怎會管其他事。
 
「辛苦曬啦!」我對心如點點頭。
「唔辛苦啊,我覺得好開心,可以有知音人。」


「知音人?」
「係啊你啊!唔係好多人會睇過呢啲書。」
 
雖然當初看的時候的確是為了想她對我另眼雙看,現在看來,我的確是有點喜歡這些書了,想把這些作家的書全都看光。
 
「其實我都係因為呢個活動所以先會睇多啲,但睇睇下幾鐘意,睇書個人會好舒服。喺呢個世界,讀書要同人鬥、搵工、比賽樣樣要同人鬥,睇書好似係惟一一樣唔使同人鬥既野。」
 
「我明啊。好似永遠都透唔到氣咁。」她說。
「但你永遠都係第一名。」
 
「喺呢到既第一名,咁外面既世界呢?可能頭一億位都唔係,但所有人永遠都覺得你應該可以再好再進步,再努力、再下一城...就好似我永遠都比唔上我哥哥咁。」她把玩手上的擦膠,說:「有時我好羨慕你地,柴娃娃鐘意做咩就做咩,無密則則既行程、唔使開會學琴表演比賽,剩係做自己想做既野。」
 
「你而家都可以,同我地一齊頹下,可以咩都唔使諗。有時想做就去做都係一種開心。唔可以灰嫁,你睇下,塊白板俾你搞到變到黑蚊蚊!」我指著黑板說。
 
「你好無聊!」她咀角向上彎,露出傻傻的笑容。


 
「16歲唔無聊唔通26歲先無聊咩。」
「你估下26歲既我地會做緊咩?」
「你應該係全世界最出名既醫生,又可能係律師,放工就係世界級既演奏家。我就係一個無人識既小說家。」我說。
 
「點解我唔可以係小說家?」她鼓氣地說。
「因為醫學界同法律界都需要你。」
「咁點解小說界唔需要?」

「…因為小說界有我!歷史上第一個無人睇既小說家!」我想了想說。
「我會做你惟一一個讀者,所以唔好意思啦!你破唔到紀錄!」她說。
 
然後她望向窗外。
「我嗰日見到你...你見到我喊。」
「咁你係咪要殺人滅口?」我哄她。



「今年係最後一年,我覺得輸左嘅話對唔住隊友。下學期如果再入唔到決賽既話,屋企人同埋Jayden教練都應該會殺左我。又可能係咁影響左我比賽既表現,我唔知,最近好多事發生,加埋加埋搞到我分左心。」

「你好似好驚你教練…仲有屋企人?」
「可能係咁。其實我覺得佢地全部都好叻,講咩都好啱,但我好無用,永遠都達唔到佢地既標準咁。就好似Debate咁,好似永遠都只係會令教練失望。」她灰心地說。
 
「呢種事我可以但又好似唔可以理解。輸左比賽就唔可以再同戰友博盡、訓練,都唔會好似比賽時咁成日見面。輸呢樣野係喺我地足球隊成日發生,的確係好傷心下。但我就唔係太在意自己既教練,佢係一個叫何sir的肥佬。你口中既教練,你好似好在意佢講既野?」我說。
「可能係啦,唔想令佢失望。都唔想令其他隊友失望。」

「喂,你唔係得你一個嫁,喺校隊有你既隊友,喺呢到有我地。就算結果係點,都唔會係你自己一個既責任,你記住呢樣野。」
「不過…」她好像有點疑慮。
「不過,你係唔係鐘意你教練呢?」我半開玩笑的問,其實心底很想她給予一個否定的答案。

「唔係掛?我由細到大都無諗過呢種事。」她說,「屋企人知道我咁早就諗拍拖既話一定會打死我。」
「鍾意未開口講囉,你咁好嘅女仔,我諗唔到有任何理由佢會拒絕你...」


「唔係啦!我唔知咩叫鐘意咩叫愛,我無試過鐘意人…而且教練已經有女朋友嫁啦,同佢一樣都係喺港大讀LLB。我覺得我冇一樣嘢比得上。」說的應該是那天我看到的那個女生。
 
「或者係,或者唔係。我唔識佢哋,我都冇拍過拖...不過我覺得一唔一齊、鍾唔鍾意,唔係睇客觀條件有幾好,其實都只係講感覺。就算條件有差距又點,心靈上的嘅距離先係最重要。愛可能只係一瞬間嘅感覺,呢樣野好直觀,係就係、唔係就唔係,無人比你更清楚,都無人比佢更清楚。」
 
「呢種事聽起來好難理解。」她說。
 
雖然她沒有說自己喜歡Jayden,但我想現實大概就是這樣,這種人,誰都喜歡,他和心如兩個完美的化身就像是天生一對般。只是妳最好應該是喜歡我,因為我不會讓你難過,一刻都不會,我想說。
 
「如果愛情係容易理解嘅話,世界上難過嘅人會少咗大概96%。」
「你講嘢真係有小說家風範!」她笑了。

「仲要係冇人睇嗰種。」我說。
「至少還有我。」
 
我向她遞上用唐老鴨盒子裝着的朱古力。她最喜歡唐老鴨,我從Instagram得知。
「我今日食剩㗎。精神科醫生話朱古力有血清素,食完會開心啲。」我說。

「你要睇精神科醫生?」她有點驚訝的問。
「唔係,我睇都市閒情學。」
「點解隻唐老鴨好似咁奇怪?好似翻版,自己畫上去咁...不過好搞笑!」她拿起盒子仔細看,忍不住對着它笑,然後取出一粒朱古力吃。
 
因為真的是我自己畫的,盒子也是我自己做的(朱古力是買的,我不想她食物中毒)。當然我不會告訴她。明眼人一看就會知道的事,她倒好像完全不察覺一樣。
 
「可能真係翻版,聽講而家有啲便利店會賣老翻。」我說。
「有咩可能喎,唔會俾海關拉咩?」
「海關根本都認唔到呢隻係唐老鴨。」

「我可唔可以要曬成盒,連埋個盒。隻傻鴨真係好搞笑...」
「可以啊,我本來就覺得好核突...買嚟都係想食朱古力。」

「多謝你啊!」她燦爛的微笑着,大眼睛都變成一條線。
「開心就好。」
 
你開心就好。我想。
和她在學校門外告別,我一個人想了很多無結論的事。主要圍繞和如的關係、未來,還有她說的話,我最在意的是她和Jayden的關係。比起她的教練,到底我有甚麼更優勝的地方…想不到。還是算了。這些事愈想愈無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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