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校的站方是支持禁止拖網捕魚,心如一開始就清楚交代拖網捕魚對環境特別是海洋生態的破壞,以及為甚麼拖網這種捕魚技術已經不合時宜。同時她亦提出一大堆對於漁民的安撫措施,例如提供低息貸款甚至津貼,讓漁民可以有能力轉購新船,以應付突如其來的轉變,聽起來整個計劃很周詳,對漁民、市民、海洋生物而言,絕對可以是一個三嬴的局面。
 
不知道是否先入為主,還有心如效應,她的整個論證聽起來相當動聽。相反,作為對手的OXX學校實在是相形見拙,除了不停重覆實施政策令漁民很慘很無奈之外,近乎沒有任何合理的論述。老實說,心如一開首已經說過政府會有補貼,漁民要換購新船或者另找地方捕魚又有何大問題呢?但他們就好像關掉耳朵一樣,重覆的朗讀自己的稿件。其實我也有點可憐他們,這麼辛苦打進決賽,竟然遇上心如這種強勁的對手,而且這條辯題對反對方來講也太過難了吧…
 
「到阿琳出場啦!」俊興奮地說,即使琳只是台下發言也好。
「琳!」雯興奮莫名,努力壓低自己的聲線。
 
我沒有太集中聽琳的說話,整晚在我心中,我最想見到的辯論員只有一個人。比賽全程用全英文演講,即使很多都聽不明,只要我一看著講台上的心如,就能一直感受到她的那份自信,願意去接受她的所有說話,並不是單單建基於我對她的愛,更加是她與生俱來的吸引力。
 


心如在最後總結時,按部就班的指出對方的問題和犯駁之處,對比起其他辯論員的氣急敗壞,她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她聲線的音域跟咪高峰的頻率完全配合著,舞台上的射燈照耀在她的身上,在這個女孩跟前,台上的其他人都是暗淡無光,全場仿佛無一觀眾不是屏息靜氣的看著她,然後腦海中只播放著她甜美的臉蛋和優美的演詞。
 
「作為一個中學生,我選擇企出黎講呢番說話,並唔係單單因為比賽咁簡單,而係好希望可以喚醒在座每一位對於環境既重視。香港即使唔大,大家都仍然擁都有自己既自由,可以同你既家人、喜歡既人建立愛巢。世界一整片既海洋,點解偏偏珊瑚既屋企就要受破壞?對於唔公義既事,大家可以選擇上街發聲。但海䐁受到唔公平既對待,又有邊個為佢講一番說話呢?」
 
「在座咁多位,我好相信環境保育同埋漁業嘅發展並唔係零和遊戲,唔係話你贏我就一定要輸,唔係話兩樣只可以揀一樣。其實各行各業都會有佢既無奈,有佢既徬徨,但只要我地願意相信,始終會有雨過天青既一日。漁民又好、海䐁都好,要贏就一齊贏。我衷心咁樣祝願香港、海洋同埋每一位既明天會更好。」
 
當然她是用英文發言,這只是我依靠印象的翻譯。
 
「Thank you.」心如以招牌的甜笑作結,兩秒過後,現場掌聲不絕、歡呼不斷。
「心如姐實在太勁啦!」俊說。


「嘩…」雯看得目定口呆。
「應該穩陣捧杯啦!」邦說,手疊著正在歡呼的雯的肩。
 
長達數十秒的時間,我沒有停過拍掌。我由衷的覺得這個女孩是某個天使的化身,在台上的那個她跟平常在陽光補習社的那個她既是同一個人,又不是同一個人。只是無論如何,在我眼中看來,她一切的笑容都只是裝出來。我不是說她是一個虛偽的人,而是總覺得她只是在強裝強忍,其實心內一直有一鼓令她死去活來的壓抑感無法釋放。當然一切都只是我單方面的想法。
 
不過有一件事,我是確定的。在一些優秀的人身邊,她可以光芒四射,在我的身邊,也只是平白浪費時間。時間很寶貴,這只是對他們而言正確,我的時間大多都是毫無意義,做功課、溫習、閒時讀點村上春樹。我過的只是很普通的人生。
 
「琳send WhatsApp叫我地落去VIP區搵佢地啊!」雯說。
「終於有得落去睇下…都叫唔係白行一趟既。」邦說。
 


我們一行人從樓梯走到近表演舞台的VIP區,雯一見到心如就衝過去擁抱著她和琳。
當然她的其他隊友和教練Jayden也在。
「你地兩個頭先好叻啊!」雯感動地說。

「心如姐你平時成日霸住個全級第一,我都唔服。今日起我終於服啦。」俊說。
「一般般啦,佢今日係叻女既。」Jayden用手輕撫心如的頭頂。
我沒有作聲,只是單純向心如微笑點頭,她也回給我一個微笑。我覺得在這個空間內沒有我的位置。
 
「喂!做咩粒聲唔出!」心如向我走近。
「無…你頭先做得好好。如果係我對住咁多人,我應該咩都講唔出」我說。
「其實我好驚嫁,不過我知有…你地支持我,而家終於完曬,等賽果。」

「輕鬆啦,對方完全唔係你地對手,你講完嗰下個個拍曬手掌啊!」我說。
「唔知嫁,有時觀眾覺得好,評判覺得唔好,主觀既比賽就係咁。」



「我對你有信心。」
「喂!點都好,一陣完左要同我上台影相嫁!」她問。
「好啊大明星。」
 
我們在VIP區附近等待中文組辯論的完結,心如她們的比賽結果要等到最後才會公佈。
母語的辯論比賽的確比英文來得入耳不少,但有趣的是台上的人竟然都沒有一個說話如心如動聽,大概除了本來實力上的差距,在這種主觀的比賽當中,外觀的影響也完全不少。我認為自己的腦筋也不慢,可以在中文辯論比賽上嘗試一下,倒是一想起自己的語言能力和外表,又想起自己那倒楣的人生,還是應該要等到下一世才會有機會參加這些決賽。
 
想著這些無聊事之際,中文組的比賽完結了,評判逐一給予兩場比賽評語,都是一些「雙方表現很好、大家都是高質素的學生」這些廢話。
「首先公佈英文組既賽果,最佳既辯論員係黎心如同學。」司儀用英文說:「亞軍係OX中學,換言之,冠軍就係…」我們的中學!我們嬴了!不…他們嬴了。
 
之後的事我不太記得了。
我只記得Jayden馬上抱住了心如。緊緊的。如、琳,還有她們的教練和其他隊友,興奮的走上台階,一起捧杯、合照,她們還想要抱起心如,當然心如不讓她們這樣做。
 
時間很寶貴,這只是對某些人而言正確。她是漫畫的女主角,她應該把時間放在辯論、音樂、配得起她的男主角身上,而不是跑龍套。我沒有嬴過甚麼像樣的比賽,連小學的賽跑比賽也沒有嬴過,不是千年老二的那種,連頒獎台也沒有怎樣上過。成績沒有怎樣的了不起,要不是這個女孩,連陽光補習社也只會是沒人理會的一個不知名團體。
 


這一刻我明白我和她的差距,是看台和舞台的距離,是我跟她音樂和英文水平的距離,是我怎樣也趕不上的距離。我曾經有想過可以努力改變自己,在她心中拿個50分。現實中的她也許會為我打出一個更高的分數,但不是因為她覺得我好,只是因為她是一個善良的人。
 
我沒有留下跟他們拍照,只是轉身默默離開會場。

有啲野做趕時間,恭喜曬。我叫邦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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