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終於降臨的文憑試。

捱過了幾個月漫長的等待,文憑試的一切經歷得比想像中要快上一百萬倍。考主科的一星期,沒有經歷想像中那種跨越生與死的感覺,反而只是不停的覺得非常疲倦,每考完一份卷之後,生命好像又短了好幾年。然後這個過去十八年來都在一直準備的星期,就如風一樣,在一眨眼時間之間閃過。

這些事比想像中來得更順利。特別是本來就很擔心的英文科,除了聆聽卷忘了怎樣串Syndey之外,好像也沒有犯上甚麼嚴重的錯誤。

(雖然這一個錯誤也讓我在意了很久,在惡夢中我不停夢見那個第一屆文憑試放榜得到433333之後尖叫躲起來狂哭的女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考試之後,我找了一份在元朗教育路麥當勞的工作。雖然收入微薄,但是努力的話,幾個月暑期工的時間應該夠讓我儲滿錢去英國走一趟。



每天上班下班、上班下班重覆著,這是我人生頭一遍明白甚麼是「複製」及「貼上」。

很想回到學校去,那個有心如的學校。

但時間就是一種再也不可能回頭的概念。我已經快要18歲,18歲後便是成年,成年沒有為我帶來甚麼童年時分就想要有的自由。因為在這個城市內,沒有錢就沒有自由,這跟年齡並沒有關係。年齡的增長只是讓人類由不理解變為理解這個道理。

對比起考試,麥當勞的工作沒有來得很容易。當時那間麥當勞還沒有轉做二十四小時營業,夜班放工之後,很多時候要清潔到直至凌晨兩點才可以離開。我主要的工作是負責替客人點餐落單,雖然不至於很困難,但每日重複做差不多的工作,而且總會遇上好幾個難纏的客人。

為了儲錢等心如回信後去英國,我一星期工作六天,每天回家後閉上眼一秒都沒有便睡著,平日連自慰都沒有力氣。但慣了工作的繁忙,去到放假那天又會睡不了,便在寂寞的晚上幻想著心如自慰。
在麥當勞並沒有認識到甚麼要好的朋友,可能是性格的問題,我一生中的好朋友大概不會多於10個。倒是有一個長得不錯的同事很喜歡跟我說話,她染上一頭灰色長髮、釘了好幾個耳洞,化淡妝,名牌寫著Amy,年紀應該比我大兩年,是末代會考生,會考之後就一直在麥當勞工作。


 
「豪!」她大叫。
「嘩!」我也跟著大叫。
 
「發完夢未啊,又飛左去邊?」她笑著問,她胸口的名叫寫著Amy。
「好眼訓…」剛才大概在想著在英國的心如吧。
「諗緊女朋友啊?」
「啊…」
 
「做咩,驚我食左你?」她問。


「唔係。不過諗緊係唔係女朋友…」我說。
 
心如還是沒有回信。
 
「諗係唔得嫁,要付諸實行嫁小朋友。」灰髮女孩說。
「唔知…你有拍拖經驗?」
「嗯,有個男朋友,羨慕?」
 
「唔羨慕你有男朋友,唔係我想要既野。」我笑著說,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對她沒有太多情或是性上的興趣,不是她不吸引,只是感覺不對,而且我的心充滿了另一個女孩的事。偶爾作為朋友的聊天就當是員工福利吧。倒是比起這個,我更加欣賞另一個員工的福利,就是可以把賣剩的脆香雞翼當成自己的晚餐。負責炸雞翼的同事很多時候都特別會多炸一點,在夜宵的時分分發。
 
孔子曾經說過,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米之蓮的美食,但所有人都會愛脆香雞翼。我覺得說得很對,是我在新高中課程中學過最有意思的課文。
 
不夠兩個星期,我已經對公司內那炸薯條的味道感到非常厭倦,真難為那位每天負責炸薯條至少六個小時的同事傻Ben。我想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想吃麥當勞。


 
在開始工作一個月左右,我收到了心如的信,沒有看完我就把信撕掉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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