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室出來之後,我埋頭苦幹地在酒店房的桌子上弄小手作。一於先製作橙的晴天娃娃吧!橙是三色貓,以白色手帕為底,貼上很多橙色的碎布,再配上少量黑色,然後替橙畫一個可愛的臉...

想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一點也不容易,反複做了好幾個都覺得製成品很醜。

過了好一會兒,Gigi才從洗手間內步出,她從背後看着我。

「你整得好靚呀師姐!係唔係三色貓仔嘅晴天娃娃?」

「你真係覺得靚?我覺得好似好奇怪。」



「唔係呀,我一睇就睇得出,像真度同埋美觀度都好高。」Gigi甜蜜的說,她大概是我在這間學校內遇過最和善的人。

「你整比邊個㗎?男朋友?」她蠱惑地說。

「啊...無啊!其實我都唔知佢係我邊個。」我說。他只當我是小妹妹吧。

「如果我係男仔收到,一定會好開心。」

「真既?」



「係啊!每年生日紀念日,我整啲小手作送俾男朋友佢都好感動。」她說,想不到她只是15歲就已經有一個穩定的男朋友。

「好啦信你啦!多謝你呀Gigi!你係我喺呢間學校第一個朋友。」

「唏,講呢啲。我瞓啦,唔好咁夜呀!」她說。

「收到!」我們把房燈關掉,只剩下桌子上的小燈泡還是亮著。

我也是事不宜遲的,繼續忙着我的庇護工場工作。其實要弄一個晴天娃娃不難,把棉花塞進去手帕深處,再繫上一條小繩就可以。但想了很多設計、做了很多個娃娃,自己的感覺都不太滿意。



睏了就伏在桌上休息,醒了就再繼續。這樣的循環重複好幾次後,醒來的時候是Gigi拍醒我。

「喂,師姐你成晚冇上床瞓覺?」

「啊...幾點啊而家。」我揉揉眼睛。

「朝早11點。你出去未啊?」

「咁晏㗎啦,好似完全冇瞓過咁...」我摸著疼痛的腰椎,整晚伏在桌上睡,身上的骨骼大概會痛上一整天。

「你睇吓有冇時間瞓多陣啦師姐。我出去玩先啦,今晚見!」

「今晚見!」

我打開電話,有兩個來自豪的未接來電,幸好轉了睡眠模式,不然被Gigi聽到我那個聆聲就尷尬了。



「...豪?」我用半睡半醒的精神狀態致電給大哥哥。

「晴?我哋一陣去邊度等啊?」

「半個鐘頭後,新宿站啦!近西口嗰面。」

「一陣見。」豪掛線。

我梳洗更衣過後,在桌子上千挑萬選三個分別代表我、橙和豪的晴天娃娃後就出門了。

在西口沒有等了很久,就見到從遠處走過來的豪。

「早晨呀小妹妹。」
「早晨!」


「我哋今日去邊啊?」

「琴晚聽roommate講,喺吉祥寺過幾個地鐵站,有個唔錯嘅公園,有個湖,同埋有棵好靚嘅大樹!我知道其實你唔特別鍾意去旅遊景點,不如我哋就去嗰度啦?靜啲輕鬆啲!」我說。

每次我提出一些建議,都生怕豪會覺得我很無聊幼稚,內心深處總是忐忑的等候着豪的答覆、這次也不例外。

「好啊,聽落好吸引。」
「嘻,好嘢!」

我們坐中央線一直到東京的西面近郊。離開繁忙的城市中心,這邊的東京更多是住宅和休憩用地。少了人群和那些本來就不屬於日本的遊客,多了一份清幽。

坐車的途中,我們都沒有說太多的話,大概連日來的旅行都有點疲憊,我依偎在豪的身旁,他的手臂沒有很多肉,但感覺很穩重。雖然有時我寧願他長得比較胖,那麼在他身旁就可以顯得我比較瘦。我們在八王子站下車,還是再過一兩個站呢?我忘記了,我只記得Gigi介紹的公園就在鐵路站附近不遠處。

這日的天氣不像昨天般完美,天空一直陰陰的,想要吐雨又不想吐的樣子,像我以前在香港仔幾個好朋友薇薇、阿糖和曉敏喝了酒後的樣子一樣,趣奇但危險。有點想她們了,不知道何時會再見呢?



我和豪並肩著走,偶爾會碰到對方的手,但他好像沒有想拖我的樣子。我們就是這樣像自然但絲毫不自然的走着。

這個國家公園跟市內的明治神宮、御苑差天共地,在這裡的人基本上都是日本人,人流也大約只是它們的二十分一。對比起那兩個長滿松木(大概是)的樹林,這裡更像一個大大的草坪,除了公園中心零丁地有一棵很粗很粗的大樹內,基本上是一片大草地...

啊!糟了!是挑錯地方了吧!大概會讓大哥哥想起他那些失落的過去?而且我有可能可以比得上心如嗎?我的樣子沒有特別、性格普通、煩人,不懂唱歌不懂音樂,更不懂辯論成績不好。我大概會令他傷心吧?

一想到這裡,忍不住用掌手使力拍一拍自己的前額。

「哎!」
「噗,你做咩啊?」看到我這個蠢樣子,豪忍不住笑了出來。

「無啊!」我臉紅紅的走上前,不讓他看到我的臉。

「喂,去划艇啦。」他從後拉住我的手臂,「嗰邊。」



「哦!」我鼓氣地說,他卻一臉問號。

我們走向公園中心的湖邊,坐上一輛像鴨子的白色優閒小船。

「出發!傻鴨!」我笑著拍打船身,然後跟豪一樣踩著腳踏,讓船移動起來。

「呢隻...擺明唔係鴨!」豪又笑了起來。

「吾...咁係咩?」

「天鵝。就算係鴨,都係醜小鴨。姐係你。」他說罷輕輕點一下我的鼻頭,就像當初我點他的一樣。

但他的意思是我很醜嗎?

「你今日做咩啊蠢材?神不守舍咁既?」他問。

「無啊,可能訓得唔好啦。」我說。

「咁你休息下啦!交比我踩。」他用力地踏着。

「你咁瘦,夠唔夠力嫁?」

「笑話!」他努力地加速,雖然船仍然像烏龜一樣慢。

「嘻,蠢材。」

湖面上佈滿水蠅,岸邊又長滿青苔,然後要令這船動起來基本是一份苦差,如果坐在旁邊的不是豪,基本上難以感受愛情片中那些所謂湖中浪漫。

鴨媽媽領着鴨子渡湖,有時會想,到底動物的思想世界是怎樣,他們有記憶嗎、他們會思考嗎?很多哲學家覺得人類的痛苦源自於思考和記憶,但沒有記憶,一覺醒來連自己的親人、愛人都可以忘掉的話,這種無知換來的快樂,真的是我們想要的嗎?

「開心?」豪問。

「呢嫁船差左少少嘢!」我說。

「有美男子相伴仲唔夠?」

「老竇嫁船有個機房,好熱好臭好焗。每次佢帶我上船玩一日,總有一段時間,佢要入機房整嘢,佢出返嚟嘅時候,我唔會比佢攬我,因為我覺得好臭。但好奇怪咁,大個咗我反而有啲掛住嗰陣機油既味道。」

「我都好掛住。」

「你都好鍾意聞?」我笑著問。

「唔完全係,不過如果有摩打嘅話,我說唔使死係呢個湖中心。」他筋疲力盡地說。

「蠢材!等我一齊撐啦!」

天空開始打著雷,基本上連丁點的陽光都已經被雲層完全覆蓋,這是要下雨的節奏。

「再唔快啲就要世界末日啦。」

「走啊!」

微雨開始降下,我感覺到雨勢不斷加強。我們用力在湖中踏着,想辦法盡快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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