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嗯嗯?」

「我唔想咁自私,要你無了期咁樣等我。等你考完文憑試之後,我想返一趟歐洲。」

「你係咪唔會返嚟㗎啦?」

「我唔知。可能會,可能唔會。」
「嗯嗯。」



「你為我做左好多好多野。剩低既時間,都請你比機會我為你做少少野。咩都好,可以令你開心既就好。」我真誠的說。

「...嗯。」

「不過...如果冇可能真正放低對心如既感覺既話,我都冇辦法全心全意咁樣去愛你。」我說。

「我好想講『唔緊要㗎,我唔介意㗎』,或者想用埋最後一個願望,希望你可以唔好走,永遠留係我嘅身邊。」

她稍為停了一會兒,說:「不過我唔會咁樣許願。」



「如果因為咁樣你先留喺我身邊既話,你唔會開心,我都唔會開心。所以我最後最後嘅願望就只有一個。」她站起來回頭看着我說。

「我想你可以幸福快樂。唔係因為我,唔係因為其他人,係因你自己而活着,因你想行嘅路而幸福、快樂。」

晴雖眼有淚光,臉卻仍然掛住笑容,這是她的真心話,沒有錯。

我也想把同樣的願望回贈給你。

雨過天晴,彩虹就係證明。



我望向大橋會心微笑着。

「行啦!」晴見氣氛有點尷尬,一邊推著自己的輪椅,一邊拉著我跑著。

「去邊啊?」

「難得嚟到,當然係要坐下摩天輪睇夜景啦!」

「慢慢啦,睇住啊...」

「啊!!!」

話音未落,晴失平衡在斜坡上仆倒,輪椅帶著幾隻Hello Kitty沖下去撞牆散開,她自己則擦破了雙腿,血從白嫩的皮膚上流下來。我跪下檢查她的腿,膝上的只是皮外傷,但腳踝卻漸漸腫了起來,她說無法用力站起來,看來是扭傷了。

有些人和工作人員想來幫幫我們,又把輪椅的零件拾起來,我聽不懂他們的說話,但看起來輪椅已經無法修復。



我着晴用手繞在我的頸前,然後把晴整個人揹起來,她的身體很輕和柔軟。

「嗨,原來大話講得多真係會變真。」她有點意外的說。

「點解你仲可以咁冷靜...唔痛咩?」

「喊又係痛,笑都係痛㗎啦,吾...自嘲下開心啲掛。」

「以前踢波嘅時候都試過咁樣整親,我諗冇返一頭半個月你應該行唔到...」

「咁就好啦,咁我專心喺屋企溫書!」

「咁我就要...」



「搭一個鐘頭地鐵去搵我!辛苦晒喇!」

「唔辛苦。揹你返去新宿辛苦啲...」

「哦!你依家係咪話我肥!」

「我無咁講。」

「我先得四十幾公斤...」

「四十幾即係幾?」

「八...」

「語言藝術。」



「分明係你太瘦!咁瘦無人鐘意你啊!」她有點生氣的輕力拍我的背。

坐上了回新宿的JR,晴和我累壞了的坐在別人讓給我們的座位上。
「死啦。」她突然驚醒的說。

「下?」

「咁輪椅上面啲公仔未冇人帶佢哋返屋企囉!」

「你竟然唔係擔心張輪椅...」

「照直同老師講未得囉!話我仆親,整爛左張輪椅。」

「咁點解你會無啦啦出咗街...」



「因為我哥哥螺絲粉叫我出囉,Miss Tang都見過你㗎啦!」

「我覺得呢個理由係牽強而且唔合邏輯。」

「螺絲粉你實在係太唔了解老師呢個職業,如果個學生喺遊學團整親隻腳,對佢哋嚟講最擔心嘅就係家長會追究。依家有個學生嘅『家庭成員』突然出現,自願承擔責任,佢哋心底一定開心到不得了!」

「望就係咁望。」我呑一吞口水說,「其實呢螺絲粉真係好難聽,不如叫做螺絲批,好似霸氣啲。」

「唔得呀,螺絲粉明明係你自己改嘅。螺絲粉螺絲粉螺絲粉!螺絲批係大哥,你係二哥!」

「咁邊個係大哥?」

「嗯......未諗到!」她古靈精怪的笑。

然後幾經辛苦,跨過在比肩接踵的新宿站,一堆又一堆的人群、遊客、上班一族,終於回到晴的酒店。晴的老師剛好也在。

「本來佢隻腳都已經受咗重傷,但係又話好想可以同我共聚天倫之樂...最後佢就仆倒,然後輪椅就散開左,事情大概就係咁。真係唔好意思。」我隨便編了一個謊言,我自己也覺得完全不合邏輯。

「唔緊要啊、唔緊要啊羅生,我哋唔好意思就真,琴日自由活動嘅時間冇好好咁樣睇住佢,我哋都知新宿係比較危險,但係都想學生可以有適當自由活動嘅時間...」下刪一千字,身材較肥胖的Miss Tang說。

果然不出詩晴所料,我真的很佩服她,到底她看破了幾多紅塵以及人生百態。

「總之麻煩晒你地。」

「我麻煩你就真...」下刪一萬字。

「咁如果冇咩我走啦。拜托你哋。」我有點不想再跟她說話,我慶幸中學時期自己沒有這麼長氣的老師。

「係啊,羅先生,有關詩晴喺學校欺凌...被同學欺凌嘅事。」

「係。聽緊。」這件事有點激起我的興趣。

「家長日之後,我哋有問清楚過涉事嘅同學,的而且確佢哋之間嘅講法係有出入同埋矛盾。我諗清楚都覺得,詩晴係轉校生,冇可以求助嘅朋友,的確係容易受到針對,特別係一啲聯群結黨嘅壞分子。」

她慣常的托一下眼鏡說,「事後已經對相關嘅人作出懲罰,經過教育之後,佢哋亦都承諾唔會再欺凌任何同學,我相信佢哋係真心悔改,而晴亦都已經原諒左佢哋,所以想同你分享呢件事。」

「我唔在乎嗰啲人之後變成點。但係有冇方法可以令詩晴喺學校多少少朋友?」

「本來我有介紹佢參與學校嘅團契,我哋嘅弟兄姊妹會非常歡迎佢。不過似乎佢怕麻煩而拒絕左我嘅邀請。」

嗯,做得好。如果整個團契的人都像你這麼長氣的話,我肯定想也不想就會馬上拒絕。

「不過好彩嘅係,大部份同班同學聽到詩晴原來一直被人欺凌同埋惡意中傷之後非常憤怒,而且表明開學之後會主動同詩晴道歉以及做朋友。」

「咁實在太好啦。唔該晒你,Miss Tang。」我由衷的感到非常開心,所以這句是真話。

「仲有一件事啊羅生!」
「請講。」

「因為我經常聯絡唔到詩晴既爸爸媽媽,所以想問你,可唔可以留低你嘅聯絡電話,我隨時都可以聯絡你有關詩晴嘅事?」

「啊...我個電話有少少問題,只能打出、不能打入。不如你留低你既電話?有咩我會搵你。」不了。如果有事她會告訴我的,我實在沒有太大興趣聽你說話。

以前好像曾經覺得,謊話是對心愛的人說的,但這一刻肯定不是這種情況。

和班主任談過之後,詩晴洗澡後一拐一拐從酒店房走出來跟我道別。

「我聽朝走啦。」她說。

「我都係。」

「最衰我同你一個成田一個羽田機場啦!」

「唔緊要,返到去我哋都會再見。」

「真嘅?」

「當然啦,你唔使補習咩。」我說。

「嗯嗯,不過如果唔係補習你會唔會見我?」

「會。」

「開心!」她笑著想跳,但突然想到自己腳痛又作罷。

「返到去記住第一時間睇醫生,西醫、跌打咩都好。唔好要人擔心。」

「嘻,邊個人啊?唔知喎!」她得戚。

「我啊。」我摸摸她的頭,「夜啦,快啲返去瞓啦。早抖。」

「早唞啦,香港見啦蠢材!」她熱情地揮手,一拐拐的走回酒店房。

「真係唔知邊個先係蠢材...」我默念。

我摸摸疲憊的肩膀,獨個兒離開她的酒店,回想起這個旅程的一切,想起我和晴的一切對話和經歷,會心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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