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波部份)
 

我回到會場之後,我再沒有見過可樂人,也不太見到大貓,日本仔等人,就連約瑟夫與賣菜佬兩個變態佬都無影了。

這樣也好,因為沒有人會再過來打擾我,引我講錯說話或是說出返唔到轉頭的大話,繼而被阿花怪責。

我就這樣坐在會場的一角,以人地出錢我出命的心態盡力飲更多的靚酒,一個人自己喝酒,又沒有什麼心事,在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情況下,再加上有些小食落肚,其實是不太容易醉。

坐了大約過了三小時甚至更多,我不太見到阿花所說的討論正事,大多數人都只是有講有笑,有些人兩杯落肚開始發神經,甚至出現了一條意義不明的人蛇,他們像小朋友扮火車一樣,圍著會場走了幾個圈,會這樣做的人要不就是在做古怪的宗教儀式,要不就是一群喝到有點醉的成年人,可幸就我所見,明顯他們都是後者。





當我正吃著花生,看幾個痴痴地線的蛋散在開心地跳著不知什麼舞時,忽然有個人拍拍我的膊,是阿花。

她看起來挺高興,應該發生了什麼好事吧,不過她沒有告訴我,只跟我說是時候離開了。

今次共濟會的漫長旅程就這樣完滿結束了。

走出大門,我再抬頭望一次這個地方,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只是一座有點豪華的會所,想起來實在是不可思議,沒想到就在一個這樣的地方,幾個小時前眾集了一個世界性的有錢人小圈子,而我還是其中一份子……

果然人要上位,只是一瞬間的事。





然後我上到豪華轎車,正式離開這個地方,與來的時候不同,我與阿花同坐一架車回去。

車大約開了一個小時,與來的時候同樣,經過一片荒野。而不同的是,現在剛好日出,在地平線上露出金黃色的太陽,看起來異常燦爛,悅目。

我忽然有個念頭,但不知車的構造,只好問問正在用IPad忙碌的阿花:

「阿花,依架車個窗開唔開到架?」

被我叫一叫,她頓時整個人震一震,原來她不是忙碌著,而是在閤眼訓。





「可以。(普通話)」她緩緩以普通話回答我,同時按下手邊的小按鍵,隨即將窗打開,然後一股清勁的飛理所當然地撲向我的臉,帶來一種非常清爽的感覺。

這種清爽我感覺過不過十次,每次都是經歷過一夜難過又空虛的頹廢後的清晨才感受到。

昨晚很頹廢嗎?我不清楚,不過身體很清楚,要不是有過這樣的一夜,我這一刻的感覺就不可能出現。

加上眼前的日出,我實在沒有話說,這是我四十幾年來人生看過最尾的太陽。

從前,我一直都恨它,這個重覆不斷發生核聚變的火球,除了為我帶來滿身臭汗之餘根本一無事處!而且沙灘泳衣美女每次經過我面前都總會遮遮掩掩,顯然我不是它光明下的受惠者。

可幸我活到今日,才能真正欣賞到它的美態。

清爽過後,我整個人都清醒過來,想起賣菜佬與約瑟夫的事,我實在有點反應過度,富豪之間的關係某程度上根本一直都是由謊話來維繫,只是他們有著將謊話化作現實的力量罷了。

所以我根本不用慌張,最多殺到埋身的時候說出更多的謊話,讓他們一步一步邁向放棄,反正他們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三分鐘熱度的人,而且全個共濟會都對M記一無所知,對於情報唯一來源的我來說是個優勢,不論我說什麼誇張的話都好他們也只有相信我一個選擇。





望過去,阿花跟我一樣看著外面那足以治愈人心的日出美景,可能留意到我的目光,所以就緩緩地開口,用講得不太正的廣東話跟我說:

「很久沒試過訓得咁舒服,或者我應該……」

然後正面望著我,依然沒什麼表情,但以放鬆的語氣向我繼續說:「向你道謝。」

對於這句話,我不知怎樣回應,因為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共濟會除了搞屎棍之外什麼都沒有做過,這個讚賞讓我又好奇又在意:「點解?」

「我不知道你同其他人說了什麼,總之我們重遇的故事已經傳到大貓的耳中。(普通話)」她隨即回答。

我個心即刻黎一黎,實在估唔到可樂人會咁口疏,將我隨口作出來的故事唱通街,可幸今次狗屎撞馬棍,讓情況走向對阿花最有利的位置。

「下?」我驚歎。





然後我又想……會不會可樂人早已看穿我跟阿花的關係,再順手賣個人情給我們,這樣的話,他當時那過哂火的好奇心就得到一個完滿合理的解釋了。

這個人實在不容小看……但是有一點我是不明白的,就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送我這個區區的M記經理一份如此的大禮?難道只是單純的友善?

不可能,這說不通,直覺告知我這個人背後肯定另有目的,只是我還未見到這真相的尾巴。

我依然繼續煩惱,阿花對於我的表現不太在乎,只是繼續說自己的話:「你很聰明,懂得用真實的事件作基礎去作這個故事,拜此所賜,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才接得上話,讓大貓終於真正信任我了。(普通話)」

不明白的事,再想下去也不會無緣無故想出了答案,唔鳩理佢我往後的人生應該會輕鬆一點。

在這個情況下,不如專心跟阿花對話,對將來的發展會更有利:「你係依度講依d野,唔怕比人聽到咩?」

她輕佻地望望我,然後反問:

「司機位跟這裡之間的隔音做得很好,讓司機有心還是無意地知道一些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對我對他來說也不會是什麼好事,你該不會把我當成那種大意的白痴嘛?(普通話)」





問出這樣的問題,不知是她的自專心有點問題,還是有心挑釁我。

我不需要多多解釋,只需要誠實回答:「無咁既事,只係以防萬一問下,始終而家講緊既野比人知道真係唔係咁好。」

聽罷她笑兩聲,臉帶清秀的向我微笑說:「不用太緊張。(普通話)」

我應該可以將這解成:剛剛小小的一句『大白痴』就只是一場玩笑。

所以,或者我應該快點回歸正題,問下大貓與她之間的事:「係喇,你頭先點解話大貓之前唔信任你?」

她沒有板起臉,只是淡然地望著解面日出的風景,輕描淡寫地說:「他這個人是典型的古老石山,同性戀在他的眼中形同怪胎一樣。(普通話)」

不必深入了解,只是看大貓的樣子已經知道這件事。其實連我這個四十幾歲的阿叔都接受不了的事,一個分分鐘大我成倍的阿伯又點會接受到?這是好合情理的一件事啊。





不過按阿花之前所說的話,共濟會可是個連女人都會歧視的地方,這樣說起來,我想起計劃報告會的事情。

不必談到阿花是個女同性戀,只是大貓這件活化石願意與阿花這個中國女子合作,已知是一件好勁的奇聞:

「頭先中東個計劃你唔係有份既咩?咁佢點會同你合作?你點收埋都好,佢地都應該知道謝多燕同你一齊住,應該好易引人懷疑架?」

問完之後我才記得以前好像問過同樣的問題,不過答案已經不記得了,這樣也好,或者在這個時間再問一次,又會有不一樣的答案,因為世事經常是這樣的。

「我與什麼人住在一起這件事,是很少人會調查的,因為誰都不會有興趣知道這種八卦。即使作出調查都好,都只會得知謝多燕是我一個有點妄想症的妹妹,這是在美國的戶籍上白紙黑字寫著的,而真實情況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幾個可以信任的人才知道。(普通話)」

果然,今次她答得更詳細,接著她又繼續解釋:

「我放任她四出找男人,一部份是因為愛,因為愛不是束縛,而是包容。而另一個原因,是為了讓人不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這個情況下,所有人對我的懷疑都會減低,所以我才有機會接近大貓……不過為了消除他最後的疑慮……(普通話)」

對我來說,前面『愛』的宣言都是廢話,因為再愛一個人,也不可能會放任她出去同其他男人扑野,這是一種屈辱!對一個男人來說這就好像中了機關槍的子彈一樣,我這個已經身中幾十槍的男人絕對有資格說這件事!

我可以話你知,每次知道自己戴綠帽,我個心都是好鳩痛!痛到想跳樓咁痛!

可能我睇落去係無事,依然可以繼續返工,不過咁唔係代表我習慣左,只是代表我忍得住痛!


眼淚在心裡流,苦痛問怎麼休……


我好像有點明白阿花的心情,又似是不明白,始終我們的處境不同,她也不是一個有鳩的人,這可能會讓她沒有我那麼痛苦。

想起與小紅的往事,我都不禁有點眼濕濕,但從窗外來的強風馬上就為我吹乾,彷佛天都不願讓我落下男兒淚一樣,我唯有眨眨眼,配合阿花問:

「所以我今日先會係度出現?」

聽罷她點點頭,我應該說對了,不過我來到美國芝加哥並非她或是我的計劃之內,對我們而言這也是一個奇跡。

「唯一令我意外的,是你的身份讓你成為了一時的焦點,還有不得不提你那發神經的行徑。(普通話)」她有點皺眉地說道。

過兩秒之後,她又打開自己那邊的車窗,焦點轉到我身上說:

「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單單是讓大貓放心下來這一點,已經能抵消那少少的意外有餘,不過還請你不要節外生枝,再做出太高調的怪事。(普通話)」

繼續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事,要是讓她知道我跟賣菜佬與約瑟夫的事,她應該不可能會笑得像現在這樣輕鬆了。

對望幾秒,我回避她的眼神,望向外面的荒地。

她卻忽然說出一個讓我驚異的打算:「我打算……既然這台戲已知做到這個地步,接下來就是結婚了。(普通話)」

我當下有點愕然,大腦在不停分析,想搞清楚這算是一個驚喜嗎?要是跟她結婚的話(假設沒有發生什麼怪事惹她不高興),不就是在這趟旅程贏到盡嗎!?我的情況就好像中左六合彩一樣,明明只係付出左十蚊,但個回報可以大到成千萬倍,人真係一日唔死一日就會有怪事發生,好撚痴鳩線!

我盡力收起自己期待的心情,沒有語氣地問:「你想……假結婚?」

說完我差點笑了出來,估不到大陸人在香港會做這種事,今日就算發左達,身在美國還是會做出同樣的事,難道這是基因的詛咒嗎?

對於假結婚這件事,她也有點敏感,於是略帶不滿地回答:

「你明知道的,就不要說什麼多餘話,不過即使在感情上是真是假都好,在戶籍上都是真實的,因為這有利我將來的工作。 (普通話)」

既然一個女同性戀可以容得下自己的老婆成日出去同其他男人扑野,而家同個男人結婚,對佢黎講真係唔算得係乜野。

看來她有點期待我的回覆:「你的睇法如何? (普通話)」

「基本上係無問題……」我隨口就回答。

她聽罷我的答覆,頓一頓,再向後躺到那真皮梳化的椅背,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又彈起來,緩慢地向我解釋:

「我明白你有你的顧慮,始終你還有小紅,忽然跟我結婚的話好像對她不忠一樣,我並不希望破壞你們的感情。其實這件事我還在考慮當中,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你只要預計將會有這樣的計劃就可以了。 (普通話)」

其實你唔提,我真係唔記得自己同小紅有婚約在身,經歷了這麼多,我對這個派綠帽的女人感情好像淡了很多一樣,也許是各種艷遇讓我作為男人的自信回來了吧……

我開始覺得自己能夠得到更好的……不過,到再見到小紅的時候,陳錦波的心又有可能再回到她的身上……始終她過去做過多少錯事都好,我曾經真心的愛過這個女人,是鐵定不會改變的事實。

「對了,小紅現在落了香港沒有? (普通話)」阿花的問題將我的魂魄招回來。

我沒經大腦就回答:「我諗住係香港同佢結左婚之後先搞。」

其實我以前有怕過自己會像之前上過報紙的阿伯那樣老牛吃嫩草,結果女人打完齋唔要和尚,落到香港兩下就跟佬走了再留下一屁股債。

雖然想了好多次,但每次都覺得這個機會率還是有的。

阿花帶給我的驚喜實在一個接一個,雖然在她說要跟我結婚時已經預計到有這個可能性,但她親口說讓我更高興:「波,你有想過要移民到其他地方嗎? (普通話)」

「有機會既話會考慮下。」

「假如真的事成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多點時間留在美國,方便我製造多一點暴光率。如果希望移民過來的話,我會幫你跟小紅辦妥移民的問題。 (普通話)」

「無所謂啦。」我回應。

聽過這幾句說話,我已經鐵定將能成為美國公民,實在可喜可賀。

有人可能會說,波叔你之前開口埋口話大陸點樣仆街,又講到自己幾咁支持香港又剩,而家諗都唔諗,有得移民就笑到四萬咁口,正一偽君子,離地杏加橙!

但將心比己,假如有得走果個係你,你又會唔會好有骨氣咁拒絕?

我話你知,我就係因為愛依個地方,愛香港,所以先更加要走,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佢,就算有我無我都好,依個地方就只有死路一條,市民根本軟弱到痴鳩線,任人打,任人砌,抽下水就當自己抗議過!

我唔係無試過,我都試過遊行,我都試過示威啊!結果呢?結果咪又係和平解散?再唔係就比差佬抬走,到最後我地爭取到乜野啊?

梁振鷹!曾偉雄!陳茂波!依然可以為所欲為,依個就係我地爭取左咁多年既成果啊!

我愛香港又點啊?結果都唔會變,香港人根本乜都做唔到,一日到黑係度怨,抽水,鬧,結果好似打完飛機咁,爽完,威完就算,覺得自己變左做大英雄!根本就痴鳩線!大英雄無你份!大雄就有你份,不過依個世界無叮噹架,所以你乖乖地等死啦!

唔好再同我講人義道德,話波叔無義氣,我只係做返同自己地位相等既事,以前我只係一個打工仔,最多只可以去下遊行,屌下大陸佬同班高官,依d係我唯一做到既事。而家有能力可以移民,你唔可以屌我,因為依樣只係我可以做到既事,我只係保障返自己!

不過就算移左民都好,香港一樣都係我故鄉,所以大陸我一定繼續屌,香港有事我一定幫!

所以唔好再屌我!我話你知!香港會仆街,唔係因為有人移民離開,而係本地既人唔爭氣!

咪睇我講到咁樣,其實我一路講,一路都想流馬尿,做左咁多年人,我為香港都付出左唔少啦,你無可能叫我留係度陪你地等死架喎!


我都有過一個夢,希望香港有真正既民主,為左依個夢,我付出左好多,每年七一大遊行我都有出席,六四晚會我都有去,結果到今日,我依個夢都未化成現實。依個係邊個既問題?係邊個既錯?世界既錯?還是社會既錯?有人講過,當你無止境的怨天怨地時,問題就在你本人身上。

所以按照邏輯,問題應該在我身上吧,應該是我這個夢發得太過份,太過天荒夜譚了,大概是時候要放棄了。

既然如此,阿花今日給我一個伸手可得的美國夢,我又哪有拒絕的理由呢?

至少接下來的下半世,我將能成為地球上最強國家的合法公民,在這個真正的民主社會,我終於能夠真真正正投返次票選總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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