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眼角濕潤。
然而,我卻連洗臉的空閒都沒有,就跑到書桌前就坐。
說來奇怪,睡醒之後,我彷彿突然開了竅。
撇開昨天繞的那些圈子,用一開始最直覺的倉頡碼去解,一下子就把密碼解了出來。
 
原來,我之前解不出的部份,不過是最簡單的英文——
 
「去camp那晚是我——」


 
這就是阿悠在中二那年留給我的話。
 
這句話明顯不完整,但阿悠寫句子只寫一半,太正常。
我唸來唸去,只讀出了一個意思——那晚,是我生你氣的開始。
我一直以為她莫名其妙地生了我的氣。
但原來,她早就在這本紀念冊裏,把原因告訴了我。
莫名奇妙的人,是我。
 
看看時間,下午三點。


我心裏燃起一股衝動,拿起電話,就撥出了阿悠的電話號碼。
這麼多年來,大概是我第一次打電話給她。
撥出這電話的時候,我心跳快得就像當初上網查jupas派位。然而,電話卻直接轉駁到留言信箱。
 
我猶豫了三秒,便轉身換衣服,跑上樓。
去到她的家門前,深深吸一口氣,把手指伸向她家的鈴。
就在按鈴的一刻,腦中的記憶跟現實重疊。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我,常常會跑來她家,辛苦地掂起腳尖按鈴。
而她總會笑着來開門,讓我進去跟她一起做功課。
 


我心頭一陣激動,連續按了幾次鈴。
然而,卻一直沒有人開門給我。
我邊用力拍着鐵閘,邊大叫起來︰
「阿悠!阿悠,妳開門給我!我、我想起來了!我想向妳好好道歉!我……」
 
拍了好一陣,還是沒有回應。
我改口說︰
「妳不是說我可以找出答案嗎?現在我找到答案了,妳好歹也告訴我有沒有猜錯吧?」
 
不斷拍着鐵閘,拍得手也有點痛。
可能因為太吵吧,附近的鄰居紛紛探頭出來看發生了甚麼事。
我有幾刻想過轉身走,但最後只是側頭避過他們的目光,繼續隔着門跟阿悠說話。
奇怪的是,她似乎一直無知無覺。
 
拍門拍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人輕戳我的手臂。轉頭一看,揹着背囊的悅姐看着我︰


「別再拍了啦,我開門給你吧。」
我的臉一紅︰
「咦?我……不……那個……」
「別客氣別客氣,進來再說吧。」
說着,悅姐把門打開了。
 
我探頭看看裏面,忍不住自言自語︰
「白痴啊我……」
「怎麼了?」
「沒、沒事,我只是想找阿悠……」
悅姐瞄瞄我的臉,意有所指地笑笑︰
「今天是星期日吧?她下午去教小朋友彈結他呢。」
 
我匆匆問了她在哪裏學,向悅姐道謝,便跑出去找她。
那家琴行離我們家不遠。我站在琴行外,隔着玻璃看見阿悠正一臉認真地撥着結他弦線。


她一邊彈,一邊向眼前兩個小學生模樣的小子講解,神色顯得溫柔。
看見她的樣子,知道她沒有刻意避開我,不禁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起來。
 
這個商場很舊了,屬於私人擁有不會被領匯收購,所以很難得地還可以找到幾張公共長椅隨便坐。
我遙遙看着阿悠,心中不斷盤算着,待會看到她之後要怎樣開口。
 
阿悠,妳生我的氣是因為那年去camp的時候我罵過妳吧——不對不對,這樣說好像我在怪責她一樣。
阿悠,對不起,但都這麼多年了,妳就別再生氣了——這樣說的話,簡直就等於在罵她小器啊!
阿悠,我們重新做朋友吧——表面上好像比較正面,但她聽起來會不會覺得我在命令她啊?
阿悠,妳要不要再跟我重新做朋友——Dave爸以前就說過,絕對不能這樣問啊。萬一她說不的話,我就連後路都沒有了……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