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初吻【同名實體書已出版】: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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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眼前的朦朧卻變成了一條清晰的步道。
這是從車站回家的路，也是上小學時的必經之路。
路旁的樹上，開滿了宮粉羊蹄甲，一片粉紅和嫩綠交錯，充滿濃厚的春天氣息。
 
我邊走，腦中還不斷想着今天奧林匹克數學班上解不開的題，突然有人重重拍了拍我的書包。
回頭一看，是笑臉如花的阿悠。剛踏入發育期的她，已經長得比我高。我有點抬不起頭︰
「阿悠，妳怎麼知道是我？」
她得意地笑笑︰


「你走路時就像企鵝一樣，從背後一看就知道了嘛。」
 
我反唇相譏︰
「只是因為……我、我在解數學題啊！」
「是是。阿棠你真的超喜歡數學的呢。」
「因為解題真的很有趣啊。而且陳Sir說我再努力一兩年說不定可以考上香港代表。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啊！妳知道嗎？每年從全港學校考出60人，集中訓練一年之後只有6個人可以當香港代表！6個人啊！」
 
她漆黑的眼睛中，滿是仰慕︰
「真的好厲害！加油！我相信阿棠的話，一定可以的！」
我有點臉紅，微微側過頭，避過與她的視線接觸。


心裏彷彿有把聲音說，如果我成功了，大家一定會更喜歡我吧？
 
她卻毫不在意我的反應，仗着身高優勢再次拍拍我的書包︰
「這樣說來的話，阿棠，中學第一志願你會選SYC？」
「嗯，對啊。妳怎麼知道的？」
她笑得燦爛︰
「SYC的奧林匹克數學班出名好嘛。」
 
看見她的笑容，一陣暖意包圍着我全身，彷彿可以把我整個人融掉。
我感覺自己終於等到了，一直期望渴求的這個瞬間。


於是，我伸手摸摸褲袋，想把那銀鏈還給她。一摸之下，竟發現褲袋空空如也。
慌亂之中，我突然醒悟起這時空不對。心念就在這一轉之間，眼前的世界也隨之改變。
 
我站在三層樓高的天台上，看着夕陽慢慢沉入水平線。
天邊一片晚霞，配上海浪拍在沙灘上的聲音，怎麼看都是醉人美景。
樓下傳來少年嚎叫和少女嬌嗔的聲音，還有BBQ的香味，大家似乎都玩得很高興。
我卻只覺得憂鬱。現在的我，已經是個廢人，不被任何人所需要了。
 
綁着高馬尾的女孩突然走到我身邊，伏在欄杆上仰起尖尖的下巴，如黑耀石般的眼睛凝望着我︰
「在想甚麼嘛？」
如果說我最不想被甚麼人見到我現在的模樣，她肯定位列榜首。於是，我繼續望着遠處︰
「……沒甚麼。」
 
她本來就長得比我高，更何況我正靠在欄杆上。
只見她手隨便一伸，便毫不在乎地搭着我的肩膀︰


「下去玩吧，大家都在等你。」
「……不要。他們根本只會戲弄我，昨晚還裝女生親我，想看我出醜……」
 
她堆起笑臉，湊近我︰
「難得來長洲宿營，開心點嘛。今年沒考上，下年再當香港代表，也一樣的。」
這些話聽在我耳裏，卻只覺得光火。我一把甩開她的手，怒視着她︰
「妳、妳……妳懂甚麼啊？今年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結果卻只是算錯分我才有機會……其實平日訓練我已經感覺到了，跟其他人的差距……妳……妳明白那種感覺嗎？我、我根本沒有實力……」
 
她有點不知所措，卻還是笑着安慰我︰
「沒關係的，阿棠。我相信你終有一天一定……」
我彷彿感到自己腦中有甚麼被點燃了，滾燙的感覺，直燒全身︰
「停停停停——啊！妳真是……妳笑得好噁心！以後、以後都別再煩我了！」
用力喊出這句話之後，我急急轉身跑下樓，不讓她看見我的眼淚。
我邊跑邊用手背擦着淚，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淚水掉在地上。
我只能越跑越快，越跑越遠，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遠把她拋在身後。


 
然而不知為何，明明跑到沙灘上的我，卻突然化身為麻雀，飛回那個天台上。
夕陽已經下山了，天空染上一片紫色。
女孩仍伏在欄杆上，呆呆望向太陽消失的遠方。
肩膀，卻抽搐個不停。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卻甚麼聽不到。
「對不起，我明明只是想……只是想讓妳看到最好的我……」
用盡氣力，她依然不知道，我在身後。
 
我終於想起了，麻雀，並沒有可以將她一擁入懷的雙臂。
正如我，並沒有可以改變過去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