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著父親,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麼,在將來的日子裡,你便會提醒自己,絕對不犯同樣的錯誤。」

聽到父親這樣說,我只覺得荒謬,這是一部剛買來、全新的遊戲機啊,我怎麼可以殘忍到這個地步呢?況且,將它賣出去,可換回一點錢啊。
父親再看我一眼,看透我的想法,他嘆口氣說:

「只有徹底地毀滅,你才能得到真正的重生。」

我看看父親,又看看手上的遊戲機,他的話觸發了心底的衝動。我狠下,把它用力擲了出去,它砸到牆邊,「砰」的一聲分解成數不清的散件,簡直像咬碎了的曲奇餅。





我滿以為心會很痛很痛,然而,出乎我意料的,那種痛楚非常微弱我有一陣更大的莫名快感,就像已經報仇雪恨一樣。

「你的生日禮物就這樣沒有了。」父親用一種可憐的神情看我,「你還要拿起掃清理這堆爛東西。」

我臉上的失落一定在快速擴散,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因為你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我決定送你另一份禮物。」

父親忽然打開睡袍,我還以為他要惡作劇的露體給我看,可是,睡袍內是一身整齊的睡衣原來他一直把用花紙包好的禮物收在肚子前,再以闊睡袍作掩飾。他得意洋洋地微笑著,把那個扁扁的長方形物件遞到我手中。





我急不及待撕開花紙,就算心裡預期會見到麼,但真正看到實物,仍是激動得不能自已。這份禮物,當然是我在玩具店貨架上盯了很久的合金模型。

「爸,是你偷來的嗎?」我的肩膀不禁抽搐了一下。

「不要胡說,這是我買來給你的。」他溫地笑了一下,「送給孩子的禮物,我從不用偷的。」

大抵是極度失望後的驟然感動,淚水不爭氣在眼窩下晃啊晃,我要費上一番氣力,才把淚水回眼眶裡。

「這也是做父親是本質嗎?」我歪著頭,想著。





「是的,誰也無法改變自己的本質。它會把你自動導航前往一個,你自己也難以置信的地方。」父親看著我說:「你要知道,把喜歡的東西據為己有,根本不用羞於啟齒,也不必假惺惺地你推我讓,因為,在汰弱留強的世界裡捕獵,正是人類其中一個最重要的本質。」

我用力點點頭,把一切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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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我好像開竅了,性格慢慢變得更冷酷無情。而我每一次偷竊,也比上一次更為精準。當然,正如父親一樣,我也相信自己會下地獄。既然已無後顧之憂,在下地獄之前,我大可把所有道德觀念盡情拋諸腦後,我只想把別人的東西盡情狩獵,然後偷偷據為己有,那是我既擅長又樂在其中的事情。

後來,妹妹入讀中學,父母把她送往赤柱區一家女子寄宿學校,之後好幾年,我幾乎每個星期才見到她一次,有時候,她甚至連周末日也不回家,我們兄妹的關係變得十分疏離。我明白父親的想法,家裡有兩個小偷已經太足夠了,他希望妹妹遠離我們,過一個看似正常的人生,但世事總是事與願違。

妹妹唸中五那年,學校逼令她退學,原因是她破壞學校公物、抽煙、考試作弊,還有一連串我也記不清的罪狀,她被逼搬回家住,自此便不再讀書,令對她寄予厚望的父母非常失望。





終日無所事事的她,自從結識第一個男朋友後,恍如找回生活的重心。她在船務公司找到一份文職工作,首次發薪後更花了部分工錢,請父母去大陸短線旅行,總算也令他們老懷安慰。不幸的是,父母卻在這趟旅程中遭遇意外喪生。

從那天開始,妹妹便陷入不斷自責之中,工作丟了,初戀男朋友也甩了,每天只會去夜店尋歡作樂,交的男朋友多如走馬燈,她更沾上酗酒和濫藥的惡習,已經成為她唯一親人的我,即使如何努力,仍是管不住她。

到了後來,我對她採取放棄態度,任由她自暴自棄,只求她別煩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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