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這個梗也玩夠了。
 
這裏是城堡的房間,我正躺在一如既往的那張床上。
 
總覺得來到異世界以後一直昏倒。
 
 
 
「痛痛痛⋯⋯!」
 




挪動了一下身體,身體各處都傳來了不合常理的痛楚,感覺像是【斷光】的副作用。
 
右手也傳來了幻肢痛的感覺,對剛睡醒的我來說有點太刺激了。
 
我忍住了痛苦,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右手。
 
能動⋯⋯也就是說,世懿斯替我恢復了呢。
 
與此同時,手心傳來了柔軟的質感。
 




培莉伏在了我的大腿上、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睡着了。
 
「⋯⋯太好了。」
 
放下心來的一瞬讓我把所有幻痛拋諸腦後,鼻酸的感覺在刺激着我的淚線,害我不小心擠出了一點眼淚。
 
我輕輕地撫着那張沐浴於月光下、惹人憐愛的臉蛋,然後把懦弱的淚水抹去,冷靜下來整理思緒。
 
 
 




「⋯⋯唔!」
 
我回想起昏倒前的一切。
 
血腥的臭味就像黏在了舌頭上一樣揮之不去,舌頭頂在上顎的質感讓我聯想起人肉的口感。
 
濕漉漉、黏稠的血液,和雞肉一樣結實的口感。
 
好嘔心、好想吐。
 
胃酸頓時湧上了食道,我馬上便摀住了口。
 
呼,沒吐出來。
 
這樣子看來我短時間內吃不了肉類食物,不,別說肉,連菜我也不想吃。




 
 
 
糟透了。
 
 
 
明明解決了松山仁晶,也擊退了厄瓦拉兒,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那傢伙逃了,也就是說,他還會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次之所以能戰勝松山,是因為厄瓦拉兒沒動真格。
 
他只是煽動松山向我們動手、然後在最後操控松山的身體攻擊我,就只有這樣。
 




那傢伙沒有用任何技能,只靠一張口,卻讓我走上了絕路。
 
除此以外,我沒能成功向他套話,連他去了哪裏都不知道,別說要把他幹掉。
 
就算想知道他在哪,我也沒有擊殺神明的能力,光是把神子殺掉只會讓他跑掉,就像這一次一樣。
 
半點線索都得不到——真是糟透了。
 
 
 
我模糊地回想着當時和松山、和厄瓦拉兒的對話,試圖在對話中找出些許的蛛絲馬跡。
 
我想起了一個數字。
 
二十年前。




 
松山說過,二十年前我替他留下了疤痕。
 
二十年前,培莉和蕯爾奇遇襲失蹤,費力潘向茱諾求助,最終演變成眾神和厄瓦拉兒的戰鬥。
 
——時間點也太巧合了。
 
我又想起了另一個數字,直覺告訴我這個數字和『二十年前』的事件有所關聯。
 
十六年前。
 
我回想着所有有關『十六年前』的情報。
 
十六年前,培莉和雅典娜在薩爾奇的犧牲下成功回到卡西阿魯。
 




十六年前,世懿斯成為了茱諾的神子。
 
十六年前,源大叔討伐魔王失敗,阿菲路特王國滅亡。
 
先不說源大叔,其他的事情都被串連起來了。
 
 
 
——二十年前,在培莉和蕯爾奇前往卡西阿魯鄰近的國家途中,遭到了松山襲擊,他和培莉在森林裏迷路,逃到了獸人族的國境。
 
嗯⋯⋯考慮到卡西阿魯和獸人國的距離,我不認為蕯爾奇和培莉只是普通的迷路,厄瓦拉兒有多半也干涉其中。
 
費力潘以某種手段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找了茱諾和其他的神明向厄瓦拉兒開戰,戰爭持續了四年。
 
四年後,戰爭落幕,眾神敗走,茱諾為了躲避厄瓦拉兒而讓世懿斯成為神子。
 
同一時間,蕯爾奇為了保護培莉和雅典娜犧牲了自己,最終不知道怎樣生存了下來,然後又不知為何和父母一起去了日本生活——
 
——那個蕯爾奇——就是我。
 
 
 
「⋯⋯怎麼可能⋯⋯」
 
我無法輕易地相信自己的結論。
 
但,無疑地,記憶的輪廓卻意外地變得越來越清晰。
 
 
 
培莉和雅典娜說我和蕯爾奇很像。
 
松山仁晶和厄瓦拉兒在好久之前就認識我。
 
我沒有高中之前的記憶。
 
還有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偶爾會頭痛、能看得見模糊的記憶、握劍戰鬥的熟練感、對殺戮的接受程度等等。
 
能把結論導向那個方向的線索太多了。
 
 
 
我⋯⋯或許真的是蕯爾奇。
 
漏了一拍的心跳就像在暗示着我這一切都是事實。
 
⋯⋯難以置信。
 
思緒史無前例的混亂。
 
 
 
「成敬⋯⋯大人⋯⋯」
 
培莉說着夢話、呼喊着我的名字。
 
對了,我必須要向她和雅典娜坦白。
 
我輕撫着她的頭,回應她的呼喚。
 
「吶,培莉,也許我好久以前就喜歡上你了。」
 
不論是『蕯爾奇』還是『一条成敬』,我也一樣喜歡你,喜歡得願意為你賭上性命、賭上一切。
 
這份心意也從未改變,將來也不會改變。
 
這也解釋了為甚麼我會願意為相識不到一個月的你做到這個份上。
 
「但是,在我想起過去的事情之前,暫時讓我以『一条成敬』的身份待在你的身邊吧。」
 
現在的我無法好好地解釋,所以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向你和雅典娜坦言一切。
 
「呼⋯⋯嗯⋯⋯」
 
依樣可愛的打呼聲讓我想起了歐法城的記憶——『一条成敬』和培莉擁有的、獨一無二的記憶。
 
「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呢。」
 
我笨拙地整理了一下她那凌亂的頭髮,這是一直在我身旁照顧着我的證據。
 
我戳了一下那張可愛的臉蛋,然後靜靜地守候在她的身旁,欣賞着那無比美麗的身姿。
 
在淡淡的銀光下,雪白的頭髮上彷如被冠上了光環,看起來就和天使一樣。
 
光是看着培莉,心中便會泛起源源不絕的幸福感。
 
 
 
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守護這份幸福。
 
 
 
好了,轉換一下心情吧,睡也睡得很夠了,在天亮之前就先想想現在該怎麼辦。
 
目前最大的危機是厄瓦拉兒的存在,所以要做的事情果然還是找到厄瓦拉兒的傳承、消滅厄瓦拉兒。
 
傳承的線索⋯⋯有可能和過去的記憶、還有和厄瓦拉兒的對話有關。
 
那傢伙說過再來找我,也就是說我就是他的目標。
 
如果我真的是蕯爾奇,在時間點上來看,厄瓦拉兒是在二十年前放棄了阿爾法德,轉而盯上了我。
 
為甚麼會盯上我?
 
答案很簡單——只是好玩。
 
那傢伙對阿爾法德所做的事情,全都只是單純的測試和玩弄,在最後和我對話的時候也透露出這樣的感覺。
 
『自樂神厄瓦拉兒』,只為滿足自己的惡趣味而行動的神明,也就是普世公認的邪惡神明——
 
——正確答案應該是這樣的東西。
 
那傢伙能打得贏多位神明,想必其然他擁有相當龐大的信仰,龐大得能與宙斯、奧丁等相提並論的信仰。
 
說到惡的根源,我只能想起甚麼魔鬼、天狗之類的東西,感覺與正確答案相差甚遠。
 
像樣一點的答案大概是路西法⋯⋯不過路西法可是天使啊,並不是所謂的神明。
 
就現階段,要是把路西法列入正確答案考量,也就是承認了厄瓦拉兒的傳承本人是經過大幅修改才流傳到世上。
 
換句話來說,所有與『惡』有關的怪物、人物、物品都有可能和厄瓦拉兒的傳承有關聯,若是要把所有傳承物都消滅掉的話至少也要把半個世界破壞掉。
 
可惡,要是線索再多一點的話就能縮減不少範圍了。
 
 
 
我再度回憶着厄瓦拉兒對我說的話,試圖從他的話裏找出違和感。
 
 
 
⋯⋯那傢伙對我說了『好久不見』,可以推斷我在二十年內曾經和他接觸,甚至曾嘗試過與他對抗。
 
那樣的話,當前最優先要做的事情果然還是找回自己的記憶。
 
真傷腦筋呢。
 
說是要找記憶,到底要去哪裏找啊?
 
它又不是甚麼物品道具,不可能說找就找到。
 
又回到原點了。
 
 
 
「唉⋯⋯」
 
我嘆了口氣,然後望向窗外清洗一下鬱悶的心情。
 
在我思考的時候,映照着培莉的月亮早已不知所踪,黎明前的天文曙暮光將漆黑的夜空點綴,替留下來的數片雲彩染上淡淡的色彩 。
 
這裏日出的景色看起來就和在日本看見的沒差多少。
 
但這裏是異世界。
 
我原本生活的地方。
 
「⋯⋯真是奇怪的經歷。」
 
突然被召喚到異世界、獲得了等同外掛的能力,結果突然被人拜託叫我去弒神,還發現自己是異世界的原居民——
 
——聽起上來就像是小說裏的主人公一樣,一丁點兒的真實感也沒有。
 
對了,既然如此,回到日本以後就乾脆來當小說家寫小說吧。
 
向自己開了個玩笑以後,心裏有一點舒緩壓力的感覺。
 
 
 
「嗯⋯⋯」
 
或許是因為睡姿不良,培莉剛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揉揉自己的背。
 
「【撫雨】。」
 
「嗯~~~~嗯~?」
 
酸痛的腰背突然變得舒服起來讓培莉感到非常困惑,她打側了頭,露出了迷迷糊糊的表情。
 
⋯⋯絕對要把這個可愛的畫面寫進我的小說裏。
 
「早安。」
 
「早安⋯⋯呵哈~~~~」
 
培莉又打個大呵欠。
 
「⋯⋯咦?成敬大人?」
 
圓滾滾的眼睛正驚訝地盯着我看。
 
「早安,我回來了。」
 
「成敬大人!」
 
清醒過來的培莉緊緊的抱住了我。
 
我回抱過去,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
 
「培莉真是個愛撒嬌又怕寂寞的孩子。」
 
「⋯⋯我才不是孩子、我可是比成敬大人年長的喔?」
 
培莉的嗓音有點沙啞。
 
「你沒有否認愛撒嬌和怕寂寞的事情呢。」
 
「誰叫成敬大人睡了這麼久⋯⋯」
 
我緩緩地掃着她的背,好讓她的呼吸變得舒服一點。
 
「我睡了多久?」
 
「都快一個星期了⋯⋯」
 
「這樣啊,看來我真的蠻睏的。」
 
「⋯⋯嗯。」
 
簡單的回答過後,我倆就這樣一言不發地互相抱擁着,整個房間頓時只剩下培莉吸鼻子的聲音。
 
只要聽着對方的心跳聲、感受着對方的溫度和氣味,內心馬上就會安心下來,這是我倆獨有的秘密。
 
 
 
隨着太陽升起、晨光映照,培莉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可見,急促的呼吸也恢復了平穩。
 
「成敬大人。」
 
培莉在我的懷裏從下方帶着溫暖的笑容望着我。
 
這就是值得我付出所有代價、賠上性命也要守護的笑容。
 
「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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