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到了嗎?」祁克心急如焚

「快到了,就是在那邊。」商月指著左前方,她臉上的焦急毫不遜色於祁克

自從漢軍登陸日本島,聲勢浩大,本地的難民個個心驚膽跳,左閃右躲,生怕戰爭再次爆發。漢軍也在登陸不久便與商月會合,由她帶領前往劉辰所在地。商月離開收容所前,也不忘給難民們留下一些食物和日用品,難民們一開始眼見大軍壓境,皆嚇得亡魂皆冒,但後來得知他們並無惡意,還贈予物資,立時感恩帶德,瞬間把之前的恐懼,以及對商月的種族之見拋諸腦後。出於愧疚,商月本來打算順應劉辰之前的要求,把婦人里子一家帶離此處,好生安頓。但是她們卻婉拒回絕,大概是對日本依舊有懷念之情,不忍拋棄故國,離鄉別井。商月聽言也不再勉強,但還是給了她們一家額外的資源,里子自然是連聲道謝,可是她的兒子依舊一臉不屑,把她們當作仇人般看待。

至此,大軍已離開收容所數小時,但依然未見商月所說的基地,身為將軍的祁克自然著急。再走了一段路後,商月似乎是有所發現,指著前方不遠處,道:「就是前面了。」

祁克聞言大喜,便立即下令大軍加速前進,隨著時間推移,大軍也越來越接近基地,但也越覺奇怪。





「那…那裡是不是在冒煙?」祁克瞇起眼睛,試圖看清實際情況

商月見狀大驚,心想道:「為什麼會冒煙…前幾天還好端端,難道…?」她說道:「不會是著火了吧。」

祁克也瞬速聯想到這個可能性,情急之下便命令大軍再行加速,已幾乎是奔馳之速。過了片刻,他們已到達高橋的基地所在,只見此處黑煙滾滾,烈焰沖天。

「商月,你…你肯定是這裡嗎?」祁克捏了一把冷汗

「是。」商月一想到之前所發生的事,立刻聯想到敵營縱火的可能性





「難道…陛下在裡面嗎?….救火,快點救火!」祁克命令軍隊

大軍亂成一團,四處找尋水源,奈何這裡是戰亂地區,水源本來就是奢侈至極的東西,豈會如此容易尋獲。祁克在出發前也沒有預想過火災的可能性,因此沒有帶備任何救火設備。眼見火勢越發猛烈,將士們面面相彪,祁克也緊皺既頭,苦思解救之法。

「不能再等了….」商月冷汗直冒,喃喃道,接著竟縱身走入火場。眾目睽睽之下,祁克與數名將士本想阻止,可是未及反應,她已走到火場門口,幾乎煙沒於黑煙之中

「太傳!」程復南驚道,也跟著商月而去

火舌幾近吞噬入口,濃煙把商月薰得睜不開眼睛,周遭的空氣灼熱至極,彷如地獄之門。商月沒有猶豫片刻,硬著頭皮,邁步衝進火場。





「太傳!」身後再次傳來程復南的聲音,而這次還拉著她的手臂

商月靜止一步,本想甩開他的手,心裡還暗罵程復南多管閒事。豈料未待發力,她已被拉出火舌之中….

濃煙盡散,眼前豁然開朗,她悲憤交集,轉過身來罵道:「你做什…」罵聲戛然而止,她看著眼前的人,竟發現剛才把她拉出火海的,並不是程復南,而是劉辰!

「你…」商月驚訝不已,一時無言以對

劉辰看著她瞪大眼睛,驚訝之色盡顯臉上,不禁失笑一下。但見她目光中似有淚水流轉,也不知是傷感還是生氣,反正也不是什麼好事,於是便收起笑臉,乾咳一聲,道:「怎麼了,你不是想罵你的救命恩人吧?」

「阿辰,我…」

「參見陛下!」身後忽然傳來喊聲,六千人的聲勢殊不簡單,把劉辰和商月嚇一跳

商月也隨即回復一貫的冷漠,甩開劉辰的手,拱手道:「陛下沒事就好,這次是我私自帶你出去,才會讓你受苦,請陛下恕罪。」





「唉…別突然變得這樣正式,也不是什麼大事,」劉辰轉頭對大軍說:「你們也起來吧。」

「謝陛下!」又是一波撼天動地的叫喊

劉辰定一定心神,沒好氣道:「你們別那麼大聲,想讓全世界知道嗎?我告訴你啊,再敢嚇我我就把你們全部降職!」

祁克尷尬地應諾一聲。

劉辰回頭對商月說:「你…」

「陛下,」商月打斷道:「我們是時候回去了。」接著便回到大軍身邊

「喂等…」劉辰本想多說幾句,但見她已回到大軍身邊,只能閉口了。旁人或許察覺不到,但剛才商月的眼神竟有了一絲變化,不再如冰雕一般,但卻被那聲「參見陛下」打斷了。劉辰越想越氣,便重哼一聲。祁克不明所以,以為大軍確實嚇著陛下,心中一陣無奈。





無論如何,既然已尋獲劉辰,大軍也不再久留,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爭端。他們一行人登上船艦,啟程回朝。

「陛下,你怎麼不在裡面休息,站在這裡幹什麼?」祁克看見劉辰站在甲板之上,眺望漸漸遠去的日本島,便走近過去

劉辰回頭一看,海風把他的頭髮吹得有點凌亂,他微笑道:「沒什麼,對了,商月呢?她之前中了毒,現在沒事了吧?」

祁克微笑道:「她沒事,只是毒傷剛剛康復,身體難免虛弱些,現在回船艙休息了。對了,陛下你好像還挺關心她的嘛。」

「是嗎,那畢竟她之前奮不顧身的圍護我,我關心一下她也很正常吧。」

祁克點點頭,也不糾纏於這個話題,稍一轉身,順著劉辰的視線看去,並問道:「陛下在看什麼呢?」

在二人眼前的,赫然便是那如廢墟一般,漸漸遠去的日本島。

「我在這個地方,雖然曾身陷險境,還差點連性命也丟了,可是也親眼見識了很多東西。」





「這敞旅程,似乎獲益良多啊。」

劉辰笑一笑,沉默片刻後說道:「祁克,漢室對你而言是什麼?」

祁克冷不防,似是沒有預料劉辰會提出這個問題,想了片刻,便道:「漢室是我的一切,我的家族世世代代皆為漢臣,從我出生起它就一直存在我的生活中,可以說已經融入我的血肉裡。」他頓一頓,續道:「不過這個問題更應該問陛下你自己,你是漢室之主,那漢室對你而言,又是什麼?」

劉辰笑笑道:「只是一個名字。」

祁克心中一震,但未及開口,劉辰卻續道:「但也許它的存在,的確有能力改變這個昏亂的世道。」不知從何時開始,漢室在他心中,不再僅僅是父親遺留下來的資產。

祁克微微一笑,道:「本來商月私自帶你出去,我是打算罵她一頓,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

「那倒不好,她有時候也挺煩的,還是罵一罵好。」劉辰開玩笑道





「那臣就遵旨了。」祁克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唉,」劉辰忽然嘆息,道:「但不知怎的,我總覺得自己和這個國家有點說不清的連繫,現在要離開居然有點依依不捨。」他腦中閃過高橋的背影,他雖然曾三番四次想加害自己,但說到底也並非壞人,甚至擁有英雄氣蓋,也不知他現在怎麼了呢?

祁克笑笑道:「那也不出奇,因為陛下和這個國家也確實有那麼一點的關係。」

「噢?」劉辰疑惑

「反正沒事做,就讓我跟你說一下漢室的歷史吧。昔年獻帝禪讓帝位予曹丕,之後就去了做山陽公,這件事你知道的吧。」

「嗯。」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的後人之後怎麼了?」

「不是大部分都被封了王,然後繼續秘密進行復漢大業,直到今天嗎?」

「是的,陛下你當然也是獻帝後人,但你又知不知道,獻帝曾經有個玄孫,流亡到了日本,叫劉阿知,是現今日本原田、高橋等氏的始祖。」

劉辰輕皺眉頭,似是聯想到什麼,便立時認真聆聽,並問道:「高橋氏的始祖?叫什麼劉阿知?」

「對啊,你似乎挺有興趣啊,劉阿知去了日本之後,就被當時的天皇封為阿知使主,或者叫阿知王。」

劉辰立時瞪大眼睛,難掩震驚之色,道:「那…那個阿知王真的是獻帝後人?」

「是這樣的。」

「那…就是說,他的後人也是漢室血脈?」

祁克見劉辰如此詫異驚訝,也是滿腹狐疑,說道:「是…也算是吧,但是據我所知,阿知王的後人早就消失在世上了。」

當時劉辰曾在避難室的書櫃旁找到「阿知王」寶劍,高橋雖然沒有向他確認自己的身份,和寶劍的來歷,但當劉辰提及王族後裔一事時,他言談之間似乎沒有否認「阿知王」後人的身份。如此想來,高橋身懷寶劍,又恰巧會說中文,極有可能是劉阿知的後裔,倘若這個說法不假,他豈非也是漢窒血脈?

劉辰心思重重,在甲板上來回踱步,目光卻依舊緊緊鎖定在日本島之上。

「陛下?」祁克不明所以,深感疑惑,但見劉辰毫無反應,便再喊道:「陛下!」

劉辰驚醒過來,看著一臉愕然的祁克,問道:「怎麼了?」

「陛…陛下你沒事吧?怎麼突然發呆呢?」

「我沒事,只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你剛才說阿知王的後人早已消失在世上,你為什麼如此肯定?」

「啊,這個…其實先帝在位時已曾經派人去尋找過,畢竟他們也是漢室血脈,也許可以壯大我們的勢力,可是據我所知,好像已經找不到了。不過阿知王的年代距今畢竟已經相距二千多年,就算的確留有後人,也大概已經被日本同化了吧,找不到也不出奇。」

劉辰想了想,續道:「那如果我說,我找到一個阿知王的後人,而且他極有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此話如雷貫耳,祁克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道:「你…是說真的嗎?這不可能吧,」他笑笑道:「在日本姓原田、高橋的人很多,其中也不乏一些渾水摸魚,懂一點歷史就在這裡自吹自擂的人,但大多數都是沒有根據的。」

劉辰道:「我也不是非常肯定,但是他有一把刻著「阿知王」三字的寶劍。」

「寶劍?」祁克立即拿出手機,把一幅照片展示給劉辰,問道:「是類似這樣的嗎?」

屏幕顯示的是一幅數位繪圖,大概是用電腦程式模擬出來的。圖中的寶劍劍身通體烏黑,劍鞘刻有龍紋圖案,劍柄也繪有古文字樣,除了劍身上沒有刻上「阿知王」三字外,種種特徵,皆與高橋的寶劍無異。

「對,就是這樣的,幾乎一模一樣!」劉辰道

祁克也是震驚不已,道:「陛下你確定?」

「確定,而那把劍的主人恰巧就是姓高橋的。」

歷代帝王曾多次派遣密使,上天入地,四處查探,苦苦追尋,皆無結果,想不到這次劉辰誤打誤撞,竟偶遇劉阿知的後人,漢室流浪在日本的血脈。事出太過突然,祁克一時半刻也難以置信,道:「這把劍是獻帝傳承下來的三件信物之一,其中兩件在我們手中,而那把劍卻一直不知所蹤。如果是真的話…匣他很有可能是阿知王的後人。」

劉辰轉念一想,這才記起高橋現正反攻敵營,此舉九死一生,倘若他不幸身故,漢室豈非再損失一位後嗣血脈?這種事情絕不能發生!

「回去日本,我要把他接回來。」劉辰道

祁克點點頭,也覺此舉妥當,便道:「那好吧,如果只是回去接人,可以帶幾百人的軍隊保護就夠了吧?」

「不,全軍回程吧。」

「為…為什麼?只是接一個人而已吧。」祁克生怕再次引起恐慌,所以想把隨軍人數減少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的這位遠房親戚,現在正身處險境呢。」接著劉辰便把高橋的情況粗略說一遍

祁克聽畢便道:「原來如此,臣明白了,但是這件事畢竟事關重大,要不要先和公孫明他們商量一下?」

劉辰心中一震,自他即位半年以來,組織內部事務皆由公孫明和祁克等重臣處理,他這個皇帝可算是有名無實,故此現在他想主事,旁人也未必會心悅誠服,他明白這是人之常情。從前他並不在意,但現在也是時候一改風氣了。

劉辰微笑道:「不用了,說來說去多麻煩,萬一耽誤了怎麼辦,去吧去吧。」

「可是….」

「祁克,」劉辰看著他,道:「你還記得誰是革命軍首領嗎?是朕,還是公孫明,還是你啊?」

祁克感受到他的怒意,這與他印象中的劉辰判若雲泥,當下也不再堅持,拱手道:「當然是陛下,那…我現在就馬上命令回程。」

「嗯,去吧。」劉辰甩一甩手

待祁克遠去後,劉辰便失笑一聲,為自己剛才的皇帝模樣感到好笑,也第一次確切感受到作為漢主所掌握的權力。但下一秒,他便笑顏盡失,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一句話:「權力越大,背負的東西便越多,承受的東西也就越沉重。」這也許是他年幼繼位,久經磨練而領悟出來的道理,也是劉辰必須要面對的東西。想到此處,嘴巴竟不自覺發出陣陣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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