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一份文件,上面有一張男性的照片和個人簡歷。他的名字叫柯大承,年約六十,不論是相貌和名字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卻引起了白晝的注意。
 
白晝看著那份文件看得出神,時而搖頭時而皺眉,就連旁邊的零號也忍不住問道:「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看上去就很普通,以他的年資升任海關關長也很正常啊。」
 
白晝沒有回應,只是一直看著照片上的男子。沒過多久,“咯咯咯”的敲門聲傳來,守衛說:「大人,你要的柯大承帶來了。」
 
白晝道:「讓他進來。」
 
那人推門而進,正是照片上的男子,柯大承。
 




一般而言,小小的海關職員見到白晝此等高官應是恭恭敬敬的,但柯大承卻沒有,他反而是疑惑,然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笑道:「是你啊。」
 
這下反而讓零號疑惑,難道白晝與這個柯大承是認識的嗎?
 
白晝冷冷道:「好久不見了,爸爸。」
 
爸…爸爸!?零號大吃一驚,心想他們的父親不是早就去世了嗎?怎麼突然彈出一個爸爸!?還有這個人明明是姓柯的,怎麼會和白家有關係!?
 
柯大承道:「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應該要感激我吧?」
 




白晝淡淡道:「坐吧。」
 
柯大承坐下來,道:「聽說當今聖上十分看重你,所有官員任命不論大小都要得你批准,這些年來…你撈了不少油水吧?」
 
白晝沒有回應,看看文件再說:「你想晉升為海關關長?」
 
「對,你也知道我從鳳凰黨時期開始已經在做與入境相關的工作,以年資來說也應該升到這個職位了。」
 
「我認為你不適合。」白晝隨手把文件放到一旁
 




零號為他的快速決定感到驚訝,柯大承卻顯得十分平靜,道:「為什麼?」
 
白晝道:「因為你是一個自私、邪惡、做事不擇手段的人,事實上你不適合任何政府部門的工作,甚至不配當一個人。」
 
柯大承冷笑道:「我自私?我自私的話當年會把你這個野孩子撿回去養嗎?如果不是我,好一點的話你或許會四處流浪當個小乞丐,壞一點的話下場也許就跟你妹妹一樣。」
 
白晝冷笑道:「你以為你撿我回去真的是因為好心嗎?你只不過是把我當成生財工具,逼我去什麼賭場、妓院那些九流地方,而我每天辛苦賺回來的錢換來的就是一些剩飯剩菜。還有你記得嗎?當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後還想把我獻給鳳凰黨來換取榮華富貴。你是想收養一個兒子嗎?不,你只是想收養一條狗而已。」
 
「那不就好了嗎,如果不是我當年逼到你離家出走,你也不會加入復漢組織,今天也不會位極人臣。」
 
「當然,不然我就這輩子都像你一樣潦倒了。」
 
柯大承點點頭,道:「好了,我們不要再說以前的事了,我想你今天叫我來不只是想罵我一頓吧,我也知道你到了這個地位肯定是要撈油水的,」他從公事包抽出一大疊現金,續道:「這裡三十萬,就當是給白大人你的一點見面禮吧。」
 
白晝一手把現金掃到地上,道:「不是每個人的思維都像你這樣,滿腦子都是錢和女人的,柯大承,你省省吧。」




 
柯大承看著滿地錢財,聳聳肩道:「那你想怎樣?」
 
白晝一邊撕毀他的文件,一邊道:「我想你看著你慘,看著你一無所有,帶著你的臭錢滾吧。」
 
柯大承終於露出驚慌緊張的神情,喝道:「白晝!」
 
白晝走到他面前,把碎掉的文件往他臉上一擲,道:「回去你的妓院當個龜公,或者去賭場當個荷官,這樣或許還不至於要餓死。」
 
柯大承怒道:「你真的一點父子情誼也不顧嗎?」
 
白晝抽起其衣領,道:「你不是我父親,我父親早就死了!」他冷笑道:「不過我倒是真的要感謝你,是你教了我什麼叫世途險惡,什麼叫人性,還有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他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道:「權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權有勢才可以不再受人欺壓,才可以向我痛恨的人報復!」
 
柯大承笑笑道:「對啊,我的兒子,可是你的權力很快就沒了。你沒看新聞嗎,兩個月會舉行首相大選,皇帝會正式下放權力,到時候政局改朝換代,皇帝賜予你的權力還能保留嗎?白晝,你頂多也是再惡兩個月,兩個月後你或許就跟我一樣成為地底泥了。」
 




白晝嘴角抽搐,眼神兇狠,顯然已怒極。零號生怕繼續下去這裡會發生血案,於是便走到二人身邊,握住白晝的手腕,另一只手推開柯大承,喝道:「滾!」
 
柯大承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便趕緊離去。
 
白晝轉身重拍桌面,情緒極不穩定,口中喃喃自語:「不能這樣…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白…」
 
「我要出去,不要跟過來。」白晝隨手拿起外套,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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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櫻殿。
 
商月坐在床上,劉辰則坐在床邊。




 
商月道:「剛剛阿盈帶著懷西來探望我,她說復南恢復得很快,再過一陣子應該就可以完全康復了。」
 
「那就好。」
 
劉辰雖然微笑,但卻像是皮笑肉不笑,明顯心事重重,於是商月便問道:「怎麼了?」
 
「兩個月,」劉辰道:「兩個月後朕就會下放權力,換句話說朕就沒有必要再查叛徒之事了。」
 
「那就把這個重擔留給下一任政府吧,那不是更輕鬆嗎?」
 
「但如果叛徒是皇族呢?」
 
商月疑惑。
 




劉辰續道:「天康有先天性心臟病,天逸又有智力障礙,朕一直在想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共通點,難道真的是朕的基因有問題嗎?直到有一天語琴跟朕說,原來我們共渡春宵的那一晚,太皇太后曾經給了她一種藥,然後她就把藥偷偷加進朕的水中。然後到曼兒…其實太皇太后也給了朕一種藥。」
 
「你懷疑…是太皇太后做的手腳?」
 
「我不知道,但朕真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縱然朕和太皇太后相處不太和睦,她也總沒理由要謀害自己的親曾孫兒啊。」
 
「所以你懷疑她是叛徒?」
 
「其實還有一件事,是關於無意的。無意是太皇太后的親信,那會不會…謀害趙妃的主謀其實是她呢?所以之後她才想殺了無意,讓這件事死無對證,可惜最後被她逃走了。」
 
這一切推論合情合理,太皇太后確實有很大嫌疑。
 
商月道:「那我們要查她嗎?」
 
劉辰道:「不用查了,朕親自去面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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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幫我戴上吧。」劉天康道
 
侍女點點頭,拿起「兒童版虛擬實境眼罩」,幫劉天康戴上。
 
劉天康放鬆身心,進入那個久違的「仙境世界」。
 
柔和的微風,溫暖的陽光,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美好得有點不真實。劉天康動一動手指,踢一踢腳,發覺自己的手腳能夠重新動彈,這大概只有在虛擬世界才能實現吧?
 
他會心微笑。
 
不意外地,身穿一襲純白仙裝,梳著一頭銀髮的「平定天下」已站在面前。
 
「來了嗎?」平定天下微笑
 
劉天康衝上前抱著他,道:「天下哥哥。」
 
「平定天下」依舊溫潤如玉,柔聲道:「今天想去哪裡玩?星河泛舟?比武大會?」
 
劉天康搖搖頭,道:「我今天不想玩,我想上那座最高最高的山看風景。」他指著那座高聳入雲,直達穹蒼的山脈。
 
「好。」平定天下呼喚獨角天馬,承載二人往那登極山峰進發
 
山峰上白霧氤氳,只能勉強看到山下建築的輪廓,為這片景色更添一份超脫俗世的感覺。
 
「這裡好美啊!」劉辰大吸一口新鮮空氣
 
「你走運了,這裡是八山之首「靈渺山」,如果不是有獨角天馬,一般玩家是上不來的。」
 
劉天康坐到崖邊,道:「平下哥哥,你覺得天堂也是和這裡一樣美嗎?」
 
平定天下坐到他旁邊,道:「如果真有天堂的話,大概會比這裡更美吧。」
 
劉天康道:「天下哥哥你是從未來來的,你大概會知道我是怎樣死和什麼時候死吧?」
 
「嗯。」平定天下點點頭
 
「我大概…也不可能撐得過一個月吧。」
 
平定天下沉默片刻,正想說話之際卻被劉天康打斷:「你不用告訴我了,我也是隨便說說而已。」
 
「你不想給自己一個心理準備嗎?」
 
劉天康搖搖頭,道:「如果我們什麼也知道,那人生也未免太無趣了,就像聖誕禮物一樣,你要不知道裡面是什麼,這樣拆起來才刺激嘛。」
 
「好吧,那不如你說說,假設你一個月內真的會死,你有什麼想做嗎?還有什麼遺憾嗎?」
 
劉天康的腦海裡閃過不同人的容貌,父皇、母妃、海莉莉….還有很多曾經出現在他生命裡的人。還有海莉莉曾經和他說過的一句話…
 
「你現在還沒死的,難道你就要在這裡自暴自棄,浪費你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嗎?」
 
劉天康微笑搖頭,道:「沒有遺憾了,我已經盡力拯救了漢室,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這樣就足夠了。」
 
平定天下點點頭,道:「就像你父皇所說的,歷史會記得你。我們全都記得你,賢太子。」
 
「吖,對了,」劉天康忽然道:「雖然我不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但我確實有件事情想你劇透一下。」
 
「什麼事情?」
 
劉天康看著他,問道:「你知道叛徒是誰嗎?」
 
平定天下一怔。
 
劉天康立即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不會打亂…什麼歷史進程…如果你真的不想說也沒關係,就當我沒問過吧。」
 
平定天下微笑道:「不是,歷史進程與我無關,我的歸來也是歷史的一部分,沒有什麼打不打亂之說。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
 
劉天康懷著緊張的心情,點一點頭。
 
於是,平定天下便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劉天康睜大眼睛,驚得合不攏嘴。平定天下則是笑笑道:「這就是歷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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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辰站在永壽殿門前,猶豫半晌,接著便敲一敲門,道:「皇祖母,是朕。」
 
「進來吧。」殿內傳來高曌的聲音
 
劉辰推門而進,只見高曌身穿一襲傳統太后鳳袍,品嘗洛神花茶。劉辰先是一怔,接著道:「這套鳳袍和你挺配的,太皇太后。」
 
高曌道:「人老了,就喜歡一些懷舊復古的東西,你就別見笑了皇帝,」她拍一拍旁邊的座位,道:「來,坐吧。」
 
劉辰坐下來,道:「朕最近讀了一首詩叫《曳鼎歌》,出自唐代女帝武則天之手,裡面寫道,羲農首出,軒昊….」
 
「好了,」高曌道:「不再打啞謎了,聽多我也覺得累,我們兩嫲孫是應該真誠相對的。」
 
劉辰沉默片刻,道:「你是叛徒嗎?」
 
高曌放下茶杯,道:「我說不是,你信嗎?」
 
劉辰笑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也不關朕的事了。朕來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假如你真的是叛徒,你要面對的將會是一個新的政府,新的官僚制度,自己小心吧。」他站起身來,伸一伸懶腰,道:「而朕呢,現在就要回去好好睡個懶覺,不打擾你了,皇祖母。」說畢他便徑自離去
 
高曌搖搖頭,重新拿起茶杯,輕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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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來到一間村屋前,推門而進。裡面燈光明亮,只有簡單的傢俱擺設, 一名女子正坐在飯桌前吃著午飯,正是前玄武軍大將軍宋瀟!而在她身後則是兩名被鐵鍊捆著頸,全身赤裸,趴在地上扮狗的青年男子。
 
黑袍人甚覺噁心,道:「恕我真的不能認同妳的喜好,可以叫…“它們”先離開嗎?」
 
宋瀟對著兩只“狗”道:「Go。」
 
二“狗”立即爬回房間內。
 
「要你親自過來,該不會只是幫我送食物那麼簡單吧?」宋瀟道
 
黑袍人坐到她對面,道:「我當初把你從監獄救出來,就是想著有一天你能派上用場,而今天就是那一天了。」
 
宋瀟揚起曖昧的笑客,伸出筆直雪白的長腿,通過桌底搭在黑袍人的下體上,道:「怎麼了,你想好了也想當我的小狗狗嗎?」
 
黑袍人抓住她的腳,緩緩放回地上,道:「你是史上最年輕的女大將軍,本來前途一片光明,但現在卻淪落至變成通緝犯,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宋瀟的眼神頓時充滿怨恨,道:「是劉辰,是他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
 
「對,就是劉辰,而你現在有個機會可以報仇。」
 
「如果只是把他殺了並不足以讓我洩憤。」
 
「不,」黑袍人道:「我們摧毀他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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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東京,總統府。
 
「九州那邊旱災連連,又鬧飢荒了,現在可怎麼辦?」
「我們很多土地根本種不了田,政府也沒有糧食儲備了。」
「還有大板那邊又有地震,很多房屋都倒塌了,很多人民都流離失所。」
「仙台那邊也爆發了示威。」
…………….
 
一件又一件消息接踵而來,而且幾乎清一色是壞消息。
 
高橋坐在主席座上,一聲不吭,眉頭緊得能夾死蒼蠅。
 
天災連連,人民流離失所,糧食短缺,正當大家苦無對策時,國防部長的說話顯得異常響亮:「其實方法早已經擺在我們眼前。」他看著高橋
 
高橋回看他,道:「什麼方法?」
 
國防部長道:「入侵漢帝國,佔領他們的土地,我很久以前已經跟你提出過了,可惜被你一口回絕了。」
 
高橋無言以對。難道他當初的決定真的是錯嗎?
 
另一名官員道:「那時候我們還可以與俄羅斯合作,可是…現在俄羅斯…大家也知道什麼情況吧。」
 
俄羅斯兩次提供武器予正師會的計畫都以失敗告終,第二次甚至有大量武器落入漢廷手中,國內開始有聲音質疑伊林娜政府的管治,釀成多起示威和暴力衝突,及後甚至有將軍發動軍事政變,伊林娜政府被架空。總而言之,現在俄羅斯的情況亂得不堪,根本無暇顧及外國事務。
 
國防部長點點頭,道:「對啊,現在連俄羅斯這個盟友也沒了,就是我們親愛的大總統親手葬送了一個大好機會,親手葬送了日本人民的性命。」
 
高橋沒有反駁也沒有回應,只是站起身來,離開會議室,回到辦公室。
 
他半掩臉龐,看似十分苦惱。難道他真的做錯了嗎?當時真的應該聯俄攻漢嗎?
 
「鈴鈴鈴…」電話忽然響起
 
高橋拿起話筒,道:「喂?」
 
總統府秘書道:「大總統,有一個…穿著黑袍的人說想見你,他還帶著一個女人,他說他是從漢帝國來的,可以幫你解決眼前的困境。」
 
一般情況下高橋是不會理會這種人的,但在現在如此絕望的情況下,聽一聽也沒壞吧?
 
「讓他們進來。」
 
沒過多久,黑袍人和宋瀟便進入辦公室內。高橋總覺得這名女子有點面善,好像在哪裡見過。
 
「大總統。」黑袍人道
 
「嗯,你說你可以幫我解決眼前的困境?」高橋道
 
「相信大總統你也知道,現在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入侵漢帝國。」
 
高橋略顯驚訝,接著道:「但是日本勢弱,根本不是漢帝國的對手,何談入侵呢?」
 
「有她在。」黑袍人指著宋瀟,道:「她是前玄武軍大將軍宋瀟,在「漢軍之亂」後變成了通緝犯。」
 
高橋恍然大悟,道:「難怪我覺得有點面善,原來是那位年輕的女將軍。但就算是這樣,一個通緝犯可以幫得到什麼?」
 
黑袍人道:「縱然她變成了通緝犯,現在漢軍內還是有忠於她的玄武軍舊部,她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高橋心想,玄武軍原屬漢帝國北部,如果再加上日本軍的話….
 
「這樣或許就能佔領東北三省了。」高橋道
 
黑袍人冷笑道:「佔領東北?你的野心也未免太小了,高橋。」
 
「不然呢?」
 
「要不就不打,要打的話,就要把整個漢帝國打回來。」
 
高橋一愣,接著略帶恥笑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我說的是,我要幫你登上龍座,成為中原皇帝。」黑袍人續道:「你忘記了嗎?你也是獻帝後人,你的體內也流著劉氏皇族的血脈。」
 
這次高橋沒有笑,面對這近乎瘋語的豪言,他壓根笑不出來。
 
「這位…黑袍先生,你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吧?要我說的話就是不切實際,天方夜譚。」
 
黑袍人冷冷一笑,道:「有我在的話,一切都會變成可能。」說畢他便摘下面具
 
高橋凝視那張臉龐,目瞪口呆,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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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叛徒。
 
平定天下的說話縈迴耳邊,以至於劉天康根本沒有心神去欣賞滄泉園新修建的玻璃魚塘。
 
這就是歷史了…
 
「天康…天康?」
 
母親的聲音傳入耳中,把他拉回現實。他笑笑道:「怎…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洛語琴問道
 
「沒想什麼,我就是在看這些魚啊,母妃,你看這些魚多漂亮。」
 
洛語琴點點頭,微笑道:「你渴嗎?」
 
「嗯。」
 
洛語琴從侍女手中接過水瓶,然後餵給他。劉天康道:「母妃,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去探望公公和婆婆了。」
 
「嗯,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就帶你出宮去見他們,好不好?」
 
「好!」
 
洛語琴再給他餵一口水,豈料他喝完後突然咳嗽,嚇得眾人心驚膽跳,急忙為他掃風,但顯然沒有什麼效果,他依然咳嗽不止。
 
洛語琴驚道:「你…你怎麼了?有哪裡痛嗎,有哪裡不舒服嗎?」
 
「咳…沒…沒有,咳…沒有不舒服,咳咳…只是…只是有點睏…」劉天康就像吃了安眠藥一樣,很想很想睡覺
 
「睏…?」
 
話音未落,只見劉天康閉起眼睛,倒在地上。
 
「天康!天康!」洛語琴抱著他猛喊,卻無論如何也喚不醒他
 
「去叫醫生!」她對侍女說
 
「天康…你不要嚇我啊…天康!」洛語琴一直呼喊,劉天康卻沒有半點反應
 
沒過多久,醫護人員趕來並立即送他到醫療部進行急救。看著那些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各式各樣的醫療器材響個不停,洛語琴的心也快要跳出來,幸好有侍女在旁攙扶,不然她根本連坐也無法坐穩。
 
不出一會,驚聞消息的劉辰也趕到醫療部,摟著並安撫快將崩潰的洛語琴,看著醫護人員為兒子進行急救。不知過了多久,醫生終於出來,摘除口罩並說道:「陛下,娘娘,太子殿下的情況…已經到了尾聲。」
 
洛語琴道:「什…什麼叫到了尾聲?我…我不明白,你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醫生道:「那個機械氣泵已經停止運作,殿下的心臟已經衰竭,今晚…應該是他最後一晚了。他現在醒著,如果有什麼話要說的話…就儘快說吧。」
 
劉辰和洛語琴均像受到重擊一般,心痛不已,洛語琴更是崩潰落淚,立即衝進病房,只見兒子全身插著喉管,眼睛半開無神。
 
另一邊廂,看到母親此狀,劉天康也猜到自己的情況。
 
「母妃,我要死了嗎?」他的聲音細若遊絲,似有還無
 
聽到此話,洛語琴的心好比千刀萬剮,但她還是強忍傷痛,撫摸其臉頰,道:「我愛你,寶貝。」接著親吻其額
 
「我也愛你,母妃,謝謝你把我帶來這個世上。」
 
洛語琴實在承受不了,轉身對劉辰說:「我…我不能…我不能,對不起…」
 
劉辰抱一抱她,道:「你先出去靜一靜吧,等你準備好再進來。」
 
洛語琴點點頭,接著也不敢回頭,只是站在原地對劉天康說:「寶貝我一會再進來看你。」說畢便哭著離開病房
 
劉辰則是坐到病床旁邊,摸摸劉天康的頭,道:「兒子。」
 
劉天康擠出微笑,道:「母妃她哭得很厲害呢。」
 
劉辰微笑,柔聲道:「對,因為她愛你,很愛很愛你。」
 
「但是我不會哭。」
 
「為什麼?」
 
「因為你說過皇是不可以哭的。」
 
「對,對,你是一個合格的皇,甚至比朕更好。」
 
「就算我不是一個真正的皇?」
 
「在我心中,你已經是一個真正的皇。」
 
劉天康微笑道:「我愛你,父皇。」
 
劉辰差點忍不住落淚,道:「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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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經不覺已到達晚上,劉辰去到滄泉園,走到大理石噴水池前,沒有侍女,沒有羽林衛,只有他隻身一人。
 
今夜月明星稀,沒有微風,蟬也沒有嗚叫,世間萬物是如此寧靜,彷彿在為一個生命的消逝而肅默。
 
劉辰微微低頭,閉起眼睛,雙手交叉合十,道:「上天,就這麼一次,朕向你祈禱,為了我的兒子,求求祢,讓他安祥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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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歌唱,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會議室上,照亮劉辰和數名大臣的容貌。劉辰把手機調至靜音,開始會議。
 
大臣把一張漢帝國的戰略地圖放在桌上,滔滔不絕闡述自己的見解…
 
另一邊廂,醫療部內,洛語琴、高曌、洛延葉等太子的血親都齊集病房。
 
劉天康的臉色異常蒼白,雙目無神至幾乎失去了靈魂,就像奄奄一息的吸血鬼一樣。他虛弱道:「母妃,謝謝你陪我聊了一整晚。」
 
洛語琴搖搖頭,道:「你知道對母妃來說最幸福的是什麼嗎?就是可以看著你,和你聊天。」
 
劉天康轉看高曌,道:「皇曾祖母,我還沒見過你這個樣子呢。」
 
確實,高曌的臉容十分憔悴,全無平日的堅定和深沉,不要說別人,大概連她自己也沒有見過這個模樣。她擠出微笑,道:「讓你看到這個樣子了,你不要笑我啊天康。」
 
「不會…」劉天康忽然感到呼吸困難,頭昏腦盡,他用力呼吸每一口氣,卻像吸著海水一般,難受至極
 
「天康!」眾人皆是大驚
 
劉天康握緊母親的手,道:「母妃…我好…好辛苦…」
 
「我知道…我知道…」洛語琴哭著安撫他
 
高曌則是留意到劉辰仍未到場,便拿出手機致電給他,但卻無人接聽,於是便把隨從拉到一旁,道:「快去把皇帝找來!告訴他太子不行了!」
 
隨從領命,急忙離開醫療部。
 
劉天康用力說道:「母…母妃,如果有來世…你再做我媽…好..好不好?只是…最好…最好不要再是皇…皇室世家,我想你…想你開開心心。」
 
洛語琴破涕一笑,點頭道:「好…好,你永遠都是我兒子。」
 
「父皇…父皇呢?」劉天康並未看到劉辰的身影
 
洛語琴轉向侍女們,哭道:「陛下呢?陛下在哪裡!?」
 
高曌道:「他的電話打不通,我已經叫人去找他了。」
 
洛語琴對兒子說:「你撐住…他很快就會到了。」
 
劉天康用力呼吸,但已發不出半點聲音。此刻在他腦海裡除了人生裡珍貴的片段,還有平定天下告訴他的話。
 
叛徒的身份!
 
明明答應了天下哥哥不會說,明明已經決定好要把這個秘密帶進憤墓,但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竟有一種無論如何也要說出來的衝動。
 
他拼盡最後一口氣,道:「爸…叛徒是…」
 
萬籟俱寂。他合上眼睛,雙手垂下,撒手人寰…
 
「不要…不要!」洛語琴抱著他的屍首狂哭
 
在場所有人,不論是親屬還是守衛侍女也是淚流披面,就連最堅強的高曌也哭成淚人。
 
洛語琴喊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劉天康的身體是如此無力,伏在她肩上,彷彿在訴說著他已死去的事實。
 
高曌頓時覺得頭昏腦脹,手腳無力,整個世界彷彿失去了色彩。
 
全是黑白…沙沙聲的黑白…
 
是太久沒有哭過了嗎?是太傷心了嗎?最終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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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隨從帶淚闖進會議室,吸起全場目光,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有劉辰有一種不祥預感
 
隨從就站在那裡,一直哭,一直抹淚,像個小孩一般。
 
劉辰道:「全部出去。」
 
大臣們陸續離去。
 
劉辰轉過身去,對著窗戶,凝望藍天白雲,道:「說吧。」
 
「陛下!」隨從跪下,匍匐在地,道:「太子…太子薨逝了!」
 
劉辰目無表情,一滴眼淚除除落下,卻被他瞬速抹掉。他說道:「知道了,出去。」
 
「陛下…你不去看看嗎?」
 
「朕還有政務要處理,之後就會過去,出去。」
 
「是…是。」
 
隨從站起身來,離開會議室,大臣們也陸續回來。他們見陛下面對窗戶,便問道:「陛…陛下,沒事吧?」
 
劉辰轉過身來,回到原來的位置,道:「沒事,我們繼續。」
 
「好吧。」大臣再次拿出那張戰略地圖,道:「我們剛才談到在西邊部署…」
 
儘管劉辰多麼努力,還是沒有辦法專注在他們的說話上,因為他的心思已被其他事情佔據…
 
他出生的模樣,他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叫父皇,第一次向他撒嬌…
 
劉辰頓覺胸口翳悶並吐出一口鮮血!
 
血液染紅戰略地圖,更把大臣們嚇得魂飛魄散。
 
「陛下!陛下!」他們立即上前攙扶並喊道:「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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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成仙」遊戲世界。
 
平定天下站在峰頂之上,負手而立,俯視天下蒼生。
 
他喃喃道:「他最終還是沒有把叛徒的身份說出來,或許這就是歷史的必然性吧。」
 
過去不能改變,會發生的事情終究會發生。
 
他微微一笑,道:「再見了,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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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薨逝的消息傳開,舉國痛哀,不少人到皇宮前擺放鮮花悼念,為這位天之驕子感到傷感。朝廷宣佈全國休假兩天,以示緬懷。劉天康的葬禮想當然地以皇太子禮進行,經過一系列儀式後,靈柩便移至皇家墓園入土為安。皇室禮儀方面,大臣們本想按照傳統追封一字諡號,但劉辰認為一字不足以形容其生平,又或許是出於對兒子的思念,最終他不理群臣反對,力排眾議,追諡號為「聖賢仁德皇太子」,後世慣稱其為「賢太子」。為皇太子立四字諡號在整個中原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證明了他對兒子的思念是多麼的深,實為後人所津津樂道。
 
宣室殿。
 
女官總管拱手道:「陛下,新一批候選侍女已經入官進行甄選了。」
 
劉辰全神貫注看著文件,道:「行了,這種事情你處理就行,不用特意來告訴朕了。」每一年都會有侍女走,每一年都會有侍女進,不過是春去秋來等閒事
 
「是。」
 
於是女官總管便離開宣室殿,回到甄選現場。眼前所見,一群女子整齊排好,當中有美有醜,有肥有瘦,不過這些也不重要,畢竟選侍女不是選美,最重要的是工作能力。
 
女官總管道:「入宮做侍女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職業,工資高福利好,說不定還能碰到個帥氣的如意郎君呢。」
 
準侍女們偷笑,大家都對宮廷生活感到憧憬和希望。
 
女官總管續道:「正因為競爭大,所以甄選過程也是很嚴格的,只有最出色的人才能在天子眼下工作,明白沒有!?」
 
「明白。」準侍女回道
 
「好!那第一關就先試試你們的打掃能力,全部跟我過來。」
 
在這群天真爛漫的準侍女中,有一名花季少女對宮廷生活並不憧憬,因為她曾經就住在這裡,在天潢貴胄身邊侍奉,而她此次回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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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櫻殿附近有一個小小的祈禱室,是劉辰為身為基督教徒的商月而建的,但此時在裡面的並非商月,而是劉辰本人。
 
他跪在基督像面前,雙手合十,閉起眼睛。過了一會,有人打開祈禱室的門,進來的人正是商月。她走到劉辰身邊跪下來,道:「陛下在禱告些什麼?」
 
劉辰道:「月月,是不是朕這一生做過太多壞事,雙手沾滿太多鮮血,所以上帝要懲罰朕,不肯原諒朕?」
 
「太子的事,不是你的錯。」
 
劉辰頓一頓,道:「語琴說她想走,她說她已經再沒有理由留在宮中,她求我讓她離宮。」
 
「那你答應了嗎?」
 
劉辰搖頭道:「朕知道或許讓她離開對大家都好,但朕就是沒辦法答應,朕是不是很自私?」
 
「你和她相處那麼多年,就算沒有愛情也一定有感情,割捨不了也是正常的。」商月道:「不過…有時候人就是要懂得放手,在適當的時候放手才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傷害。」
 
二人沉默片刻。劉辰開口道:「我的兒子死了,月月,朕到現在還不能相信。」
 
「時間會沖淡一切,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劉辰淚意上湧,道:「你知道嗎…朕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了。」
 
「那是因為你有要務要處理,你在盡作為一個皇帝的責任,他會明白的。」
 
「不…不…」劉辰搖頭,哽咽道:「朕是故意把手機調去靜音,朕是故意不去見他的。」
 
「為什麼?」對此商月倒是始料未及
 
「因為朕怕…朕怕看到他會忍不住哭,朕明明跟他說過皇是不可以哭的,朕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看到。」劉辰強忍淚水,眼眶卻已通紅
 
商月見狀心痛不已,立刻抱著他,柔聲道:「皇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情緒,會傷心。如果不能讓世人看到的話,那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哭。」
 
劉辰瞬間淚崩,把頭埋在商月懷中,哭道:「朕的心好痛…朕的心好痛…」
 
商月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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