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滿天。

有人說解放軍入城,以應付城內的暴動,又有消息指駐港解放軍被調回大陸,警察又失去維持秩序的能力,香港基本已經進入無政府狀態。又有人說雖然政府已經崩潰,但仍然有少數區域仍然有政府人員,導致許多災民湧去那些地方。又有消息指疫苗已經完成,聯合國很快會派部隊到災情嚴重的地區維持秩序及派發疫苗。又聽過誇張一點的是北韓因為特殊政治環境,所以受疫情影響最少,以前被認為是地獄的地方現在成為天堂,大批南韓和中國人穿越國境逃到北韓。

「......我仲聽講過呀,俄羅斯因為懷疑美國係散播嗰啲病毒嘅兇手,用呢個藉口去打烏克蘭。唉,都唔知搞乜鬼,明明發生啲咁嘅事,國家同國家之間應該要合作先啱架嘛,但佢哋竟然打仗,都唔知諗乜嘢嘅。」

「多謝哂你呀嫦姐,我諗呢啲都夠我哋兩兄妹食一段時間架喇。你真係唔需要其他嘢?我哋有啲酒,煙呀咁。」

「唔要啦!我屋企個衰鬼因為呢件事,好唔容易先戒甩鋪煙癮,有乜理由畀佢再食返!」





「咁酒呢?唔剩止用嚟飲呀,如果你哋唔好彩受傷,可以用酒精嚟消毒,你知啦,呢到邊到搵到醫生呀,到時小小受傷處理得唔好有破傷風之類呢,就好難搞架喇。嗯......等我睇下仲有咩嘢先......」mk妹繼續翻著背包,突然抽出一本色情雜誌,頓時滿臉通紅,馬上把書塞回背包。

嫦姐白了我一眼,哈哈一笑,「呀妹,啲男人係咁架喇。好啦,再留響到唔知會唔會出咩意外,周圍都有嗰啲嘢,都冇咩地方真係好安全。呀妹,你哋有咩需要再嚟搵我啦!」

「嗯,byebye嫦姐!」

上次的探索只帶回少量物資,只能支持一段短時間。mk妹似乎覺得自己在團隊沒甚麼貢獻,於是堅持要出席今次的搜索。上次找到的東西太少,我們決定派多些人去搜索,只留下杜嵐和呀禮在家中看守,權叔和sam去比較遠或者危險的地方,而我和mk妹探索附近的區域。本來只是因為她堅持才讓她同行,但想不到她有討價還價和推銷的天份,在呀禮家找到的沒用雜物在她口中突然成為有用的材料,像是稍早前我們和一個年輕人,用些麻繩和棉被交換了一些糧食和電池。況且身邊有位女性同行,別人對我們的戒心就頓時減低了些,像之前三個大男人又鎚又斧的,也難怪手無寸鐵的平常人不願出來。

「呀穎,你真係天生sales嚟。」





「哼,我唔識點推銷本鹹書。」

「哈哈,都唔係我拎嘅......」權叔發現新大陸後就忘記舊大陸了。

這邊是城門谷公園,較少喪屍出沒,而且地方空曠,方便逃跑,所以是熱門的交易地點。交易時段通常是早上到中午,因為喪屍的行動力似乎在日間比較低。當你看到附近有人在遊蕩,那通常就是想要交易的人。最初港幣仍然有效,後來卻只接受美金和人民幣,有時候也接受歐元。物價高得令人難以置信,例如一罐午餐肉就索價美金五十元。我想那些人有甚麼渠道去接觸黑市,從中大撈一筆。公園的物價比較穩定,有時候我們會去其他地方交易,例如某人告訴我們在某某地方有某人需要甚麼,我們就去碰碰運氣。

我伸展一下因為長期睡沙發而酸痛不已的背部,旁邊的mk妹問:「喂,跟住我哋去邊呀?」

「嫦姐唔係話有個地方,嗰邊有人要木材同零件咩,我哋過去睇下啦。」





「但係嫦姐話嗰邊危險......」

「唔驚,有我保護你。」

她嫣然一笑,「靠你喎?」

這也是無可奈何。在呀禮家中糧食幾近見底,我們交換到的食物也不算多,而權叔和sam不知情況如何,但相信不會比我們好得多少。

我說道:「不過我都唔明,點解我哋要扮做兄妹?」

「因為咁樣做,佢哋對我哋嘅戒心就會低好多。頭先你唔見咩,同佢交換嗰個罐頭已經過咗期兩年幾,佢都冇發現到,哈哈哈。」

「扮情侶都可以呀。」

「唔想益你喎。」





我們到了嫦姐所指的地方。他們想用木材零件加固自己的寓所,我們交換了一些糧食。附近有一座運動場,我們順道過去看看。

前往運動場的路上,不可避免的遇到幾頭喪屍,我們繞了些路。馬路上不時有些停泊的車輛,更多的是遇上車禍,撞到變型的車輛殘骸,隱約看到車內的人成了一堆焦炭。

有時遠方會傳來一兩聲尖叫,除此之外是一片死寂。建築物大多還是原好無缺的,但裡面的人已經全部逃去,只剩下屍變了的人們。有時候我會感到不安,喪屍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更多的是......不協調,迷茫。

四周都是現代文明的產物,但我們已經退化到以物易物的階段。情況未見好轉。我們不知道這種生活要維持到甚麼時候,可能下個星期就突然結束,又可能一輩子都要這樣過......我不知道。情況已經夠差,而它可能會更差。

mk妹在母親去世那天陷入情緒崩潰,之後卻表現得若無其事,但她有時會夜裡起來偷偷的哭。

我知道,因為我也是這樣。

運動場的前後門已經落了鐵閂,但停車場的出入口還可以用。草地有幾隻喪屍站著,兩邊看台上也有幾隻喪屍。趁著他們未出現,我們跑到看台下方。我以前是踢足球的,在打校際比賽的前夕我是這裡的常客。不過這些都是往事了。我從來沒有贏過校際比賽,進了大學更是失卻了對踢足球的熱誠。





我們逐道門打開,但不是門上鎖,就只看到門後一片狼藉。

我望向有裂痕的玻璃窗,天色似乎開始沉下來,「喂,既然咩都冇,我哋就——」

「企喺度!」

我們緩緩回頭,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門前,持著一把十字弩指向我們。他身後有兩個戴口罩的男人,各持不同的武器。

「我哋......我哋唔係嗰啲喪屍呀......」

「我知道。」高瘦男冷冷的掃過我倆,目光停留在我手上的鐵鎚,「放低武器,舉高雙手。」

「駱輝......」

「照佢哋說話做啦。」





高瘦男緩緩走近,用腳掃走我放到地上的鐵鎚,「聽聽話話,我就唔會傷害你哋......」

突然mk妹用軍刀刺向高瘦男,他低頭避過,一手抓住mk妹,另外兩人中其中一個手臂扣住了mk妹項頸,另一個用刀指著我,喝道:「唔好輕舉妄動呀!」

「你哋放開佢先!」

高瘦男把mk妹的手上的軍刀搶走,再對扣著mk妹的男人說:「放咗佢。」

他們用繩將我和mk妹綁在一起,然後奪去我們的武器和物資。

「其他嘢你哋可以攞走,但係......但係我哋冇哂食物,所以......」mk妹求饒道:「起碼都留返少少畀我哋吖。」

「我哋都係差唔多呀。」高瘦男說。





「死八婆,收埋本鹹書,乜你好想要咩?」其中一個戴口罩的男人拿著書賊笑,手伸向mk妹胸部,我想喝止之際,高瘦男卻一把的抓住那男人,凜然道:「唔好做多餘嘅嘢。」

「我哋都係迫不得已先咁做。」臨走前高瘦男只是說這麼一句,眼中閃過一絲歉意,隨即又回到冷酷的表情,帶上了門。

「屌你老母!食屎狗!返歸含撚啦!小心生仔冇屎忽呀!」mk妹對著大門怒罵,一會才慢慢住口,「呼——舒服哂。」

「做乜佢哋響到時你又唔鬧?」

「鬧多兩鬧點知佢哋會唔會真係搞我呀。喂,咁而家點算呀?」

我和mk妹被背貼背綁在一起,洗髮水的香味撩人,被緊緊綁著的手背緊貼著mk妹的屁股。她的屁股雖然不及杜嵐的軟,卻很有彈性,「喂呀穎,你打排球架?」

「嗯?係呀......妖,癡線!你摸到我patpat就知我打開排球!屌,好變態呀!」

「唔係唔係,誤會一場......」

「誤會?咁你隻手響到做咩啊?」

「我想試下用力可唔可以解開條繩之嘛。」

「哦,原來係咁。」

意外地好騙。

mk妹左搖右擺的晃動身體,「唔得,佢哋綁得太緊,用蠻力根本就解唔開。」他們用的繩雖然幼,但很堅韌。

「呀穎,你記唔記得頭先搵到啲咩呀,話唔定呢到有啲可以幫到我哋呢。」

「屌,呢到得一堆文件,文具之類嘅嘢,有咩幫到手呀?就算有,都已經被之前嚟嘅人拎哂啦!」

我默然。開始入夜,回去的路會危險許多,我們要在完全天黑前回去,但這樣的情況下我真的甚麼辦法都沒有。

「唉,你啲男人真係冇用。」她站了起來,開始在房內四處找尋有甚麼可以幫忙,但沒有收穫。

「話唔定聽日權叔佢哋就會嚟救我哋呢。」

我們坐著,防止玻璃窗外的喪屍看到我們。基本上暫時不會有甚麼危險,之後就難說了。

「......」氣氛有點尷尬,我們默不作聲,被綁在一起又無事可幹。

「喂,駱輝。」

「嗯?」

「你估......如果呢一切好快就結束嘅話,我哋......有冇可能再過返好似以前咁嘅正常生活?」

「我唔知道......我覺得以往嘅生活離我愈來愈遠,父母家人變成食人嘅怪物,其他人開始因為求生而互相傷害......或者終有一日呢件事會平息,但人嘅心會唔會變返正常,我唔知道。」

「原來你父母都......」她輕嘆,「就算有一日,呢一切都結束咗,有啲嘢係點樣都補救唔到......所以,雖然sam話你哋唔應該分咁多嘢畀嗰個女仔,但我覺得你哋咁做係啱架,因為......我唔知道要點講,如果對佢哋視而不見,我覺得我哋會後悔。」

我微微一笑,「或者呢一切好快結束,又或者唔會......我哋能夠做嘅就只有心存希望,希望呢一切盡早完結,咁樣......咁樣我哋先可以支持落去,即使只係故作堅強。」

「......冇錯。」

我們靜靜站了一會。看著窗外,我心生一計。我告訴mk妹,她說我瘋了。

「屌,我哋喺呢到呀!」我用身體撞擊玻璃窗,希望吸引喪屍過來。

「有冇用架!唔得嘅話我哋一鑊熟架喇!」

「點都要試下架啦!喂屌你,唔好望嗰邊喇,我哋響呢到呀!」

離我們最近的一個女喪屍最先發現我們,過來不斷拍打玻璃窗,但我們的目標不是她,而是更遠方的一隻男性喪屍,他手上拿著一根鐵棒。

「過嚟!過嚟!」

其他喪屍也開始走近,其中一隻是那隻持鐵棒的男喪屍。

男喪屍走近,然後持棒的手一打,玻璃窗又多了幾道裂痕,反覆的打了幾下,終於打破了窗戶。

「好!」我和mk妹同時大叫。

我們撿了一塊較大的玻璃碎片,用來割去繩子,「呀穎,慢慢嚟,小心割傷呀。」

「仲邊有時間慢慢嚟呀!」

窗戶只達我胸前的高度,我們不知道他們甚麼時候會爬入來。

「呀穎,快啲啦......」

「屌你頭先又叫我慢慢嚟!」

「總之快啲啦......」

最初的那隻被後面的人擠壓,居然上半身進了入來後,下半身也慢慢被推入來。

「我割開咗最下面嗰幾條,但係上面嘅......」

女喪屍上半身貼著地面,她開始抓地爬行,漸漸下半身也進了來。

「仆街!佢哋殺到喇!」

「......駱輝!出力整開啲繩佢!」

「崩」一聲,終於解開了束縛,我立即奔向大門,「呀!屌你老母,班仆街反鎖咗道門呀!」

危急之下,我瞄到女喪屍腰間有一串鑰匙,加上她的管理員打扮,可能有這道門的鑰匙。如果沒有就死定了。

必須要空手對付她?不容我多考慮,她已經一下子的向我撲來。

女喪屍雙手緊握我的手腕,上身不斷緊靠過來。「呀!......」就似為了展示她一口潔白的牙齒,她的血盆大口,一邊發出令人作噁的臭味,一邊迫近我的項頸。即使我使出渾身的力氣,也未能把她推開。

喪屍的力氣有這麼大?

「幫手啦呀穎!」在眼角的餘光下看見mk妹嚇得花容失色,一聽到我的呼叫,才如夢初醒的四處張望,然後眼光落在牆角的地拖。她用棍使勁地往女喪屍的頭一打,「啪」的一聲,地拖棍應聲從中斷開兩截。

「有冇咁化學呀!」mk妹大叫。

「屌搵過件啦!」我嘗試再用力去掙脫女喪屍的雙手,但發覺我根本再提不出多餘的力氣去這樣做,只能白白的看著女喪屍流著唾液的嘴巴緩緩接近。

「睇住啦!」她用不知在那處找來的滅火器,狠狠的擊在女喪屍的手臂上。

這傢伙顯然不怕痛。女喪屍的左臂已被擊至骨折,但她卻是無動於衷,任由那腕骨斷裂的左臂懸空搖擺,好像不痛不癢似的。我趁著她左手已經廢掉的時機,一腳踢在她的腹部。正常人在腹部這種柔弱的地方受到重撀,照理會鬆開手才對——但女喪屍只是失去平衡的倒下,未鬆開過半分的右手順勢把我拉倒。

我左腳踩著她的腹部,穩住身子,再用勁的掙脫她右手的束縛。我的手腕被抓得隱隱生痛。

又有一隻喪屍走了入來,趁未走到身旁,mk妹解下了鑰匙,「嘩咁多?」

「快手啦!就嚟唔得喇!」我用滅火器掃倒了那隻入侵的喪屍,但一隻掃倒到,其他接踵而來。

「唔係,唔係,唔係,唔係......係喇!」mk妹興奮大叫,「走呀駱輝!」

在門被打開的瞬間我還在想如果外面滿佈喪屍就死定了,幸好走廊和我們來時一樣沒有喪屍。mk妹拉著我手,兩人馬上由停車場出口逃走。

夜間是危險的,但幸好樓下的喪屍不知為何消失了大半,半走半跑之下我們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回到呀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