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出會議室,只見昏暗的走廊上滿佈屍骸。

「而家出面就一大堆喪屍,我哋係暫時出唔到去架喇,而家就上去睇下有冇地方可以比我哋訓一晚,睇下聽朝出唔出到去啦。」葉劍南一邊這樣說,一邊提著手電筒照著四周前行,回頭問,「上尉,你哋嚟嘅時候有冇比佢哋狙擊?」

光頭男搔一搔光頭:「呃......有嘅,不過比我搞掂哂喇。」

「吓?嗰班飛虎隊嚟架喎?」

「係咩......嗰時我哋都不過係大搖大擺咁走過嚟,點知見到出面一大堆人,咁就停低睇下咩事啦,點知就即使比班契弟射我,嬲起上嚟咪同班仆街鬥射囉......我哋一路互射一路行入差館,打死咗佢哋幾條友,最後就嚟到呢度喇。」





「唔好講到咁輕描淡寫,我哋響出面死咗幾個兄弟呀。」光頭男身後的男子冷冷的說道。

「我知......」光頭男轉頭和葉劍南說:「不過,我哋之前殺咗佢哋幾條友,佢哋應該元氣大傷,以我哋人數而言,單嘢應該好易解決。」

「嘿......」葉劍南微笑,拍拍光頭男的肩膀:「好彩有你咋上尉。」

「屌!識撚咗咁多年,客咩氣吖!」

他們先把俘虜帶到另一個房間內,「睇下先......十四個人,屌,你條友做嘢真高效率。」光頭男看著俘虜們滿意的笑。





「為左......哈哈,我做嘢不嬲有效率。」

光頭男走到坐著的俘虜前,由左至右的一路走一路看,「嗯......嗯...... 嘩,你連呢種貨色都搵到!」

光頭男彎身,抬起白詩婷的頭,連連稱讚,恍忽白詩婷是某種藝術品般,然後他又看看白詠欣,滿意一笑,「兩姊妹嚟?姊妹丼,仲要兩個都咁高質!」

「nonono,家姐留畀我,個妹先係畀你嘅。」

「係咩?可惜。」





「仲有嗰兩條女,」他指指mk妹和杜嵐,「都應你要求搵處女返嚟,將就下啦。」

「嗯,雖然唔夠嗰兩姊妹正,但有另一番風味......呢個妹妹仔都幾可愛吖。」他抬起杜嵐下巴,杜嵐眼中盡是驚恐,向我傳來求救的目光。

他們到底想怎樣?他說的語氣和內容,簡直就像對待甚麼貨物似的。

「點呀上尉,合唔合乎你要求呀?」

光頭男環視所有俘虜,「夠,夠有突,哈哈哈哈!鎖門唔好畀佢哋走!」

他轉身,突然有人說:「請問......」那是杜嵐。注意到眾人的焦點放在她身上,她低著頭,雙手弄得手扣咔咔作響,卻不發一語,良久才緩緩的低聲說:「我想問呢......呃......我哋之前響嗰間房都比班怪物襲擊,咁......咁佢哋都可能會上到嚟呢度,咁到時咪會有危險囉......」

光頭男在她說話的期間,一直冷冷的上下打量著她,而她說完後打算稍稍抬頭看看別人的反應,剛好和光頭男眼神接觸,又嚇得連忙把頭埋入胸前。

「吖屌,你又講得有道理。」光頭男想了想,在公事包中拿出一支類似噴霧的東西,大步大步的離開了房間,不久便回來,朗聲說:「頭先我已經響出面樓梯口,仲有走廊同門口都噴咗一啲可以驅走班患者嘅化學品,大家唔洗擔心會畀佢哋襲擊喇。」





似是察覺到我半信半疑的眼神,他對我呶一呶嘴,「保證有效。我哋走啦!」

阿俊給門上了鎖,我們來到警署另一個房間。這裡頗為寬敞,地上不少因拖拉重物而導致的黑色印痕,大概以前是辦公室甚麼的。

「好,今晚就響呢度休息,聽日我哋搞埋啲手尾就做正經嘢喇。」葉劍南道。

其中一名墨鏡男問:「上尉,唔怕佢哋嚟偷襲咩?」

「唔怕,」葉劍南胸有成竹,「佢哋見有人嚟幫我哋,點會走入嚟送死?況且佢哋大可以響原本身處嘅地方,等我哋出嚟嘅時候做返佢哋嘅老本行——狙擊,走過嚟咪盞失去咗呢個優勢。」

眾人在房內擇地休息。阿俊走到葉劍南身旁問:「呀頭,佢哋係咩人嚟架,點解你同佢哋好似好熟咁嘅?」

這恰好是我很想搞清楚的問題,於是我特別留意葉劍南的說話。只聽見他回道:「佢哋係軍人......光頭嗰個係我以前嘅大學同學,搞掂目前呢單嘢後,我同佢有少少事要處理。」





阿俊凝視著葉劍南,忽然低頭,緩緩說:「......咁,你會唔會跟埋佢哋一齊走架?」

葉劍南一呆,「點解咁問?」

「我......我只係好奇問下啫。」

「放心,我唔會走。」

阿俊聽罷鬆了一口氣,「好彩咋,我幾驚你.....」

原本掩蓋天空的烏雲飄去,露出原本的高掛著的明月。sam看著月光呆呆出神,一看到我便不屑的別過頭去,而在場的其他人也漸漸的睡著,我亦在一片靜謐的黑暗中悄然閉上眼睛。








「轟!」突然的一聲巨響,把我由睡夢中帶回現實。睜開眼,只見一道強光籠罩所有事物,一時除了強光之外甚麼也看不見,而耳中則是回蕩著因聽見爆破音而產生的「咇」的聲響,其餘甚麼也聽不見。

幾秒過後,強光漸退,響聲漸去,只見眼前光頭男等三人作前衝狀,卻像影片暫停般靜滯不動,而門前站著另外三人,戴著黑色護目鏡身穿著警察制服,舉著槍對準前衝的三人。

地上還有一個黑色,爆開了的罐子,正滾滾冒出灰白色的氣體。

為首穿著白色制服的一人,聲如洪鐘:「全部人同我跪低,雙手放響頭上面!」

光頭男等三人盯著來者不善的另外三人,照著他們的說話,緩緩的跪下來,雙手放在頭上,而在場的其他人沒有任何的反抗手段,也只好接照他們所說的做。

穿白衣制服的警察滿意點一點頭,轉頭和葉劍南說道:「阿葉,好耐冇見。」

葉劍南面如死灰,結結巴巴的強顏歡笑道:「老頂,好耐冇見,乜咁啱嘅......哈哈......」

葉劍南的老頂微微一笑,然後忽然想起甚麼似的,嘆了口氣,黯然道:「......由你做新仔嗰日起,我就做咗你兩年老頂喇......諗返起,你從來都係咁輕挑,咁唔認真,但係我交戴落要你做嘅嘢,你冇一樣唔係同我做得妥妥當當。其實我真係好睇好你,對你好大期望架......」他說著說著,目光漸漸由葉劍南身上移到窗外。





遠方一片魚肚白,顯是剛破曉不久,連太陽也看不到,而房間另一邊的窗外卻仍是漆黑一片,滿天星斗。
葉劍南像做錯事的小孩受長輩責難般,低聲的說:「我知......」

「你知?」他又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你知唔知,我響背後幫咗你幾多?......上年曾sir嚟我哋個環頭,你亂講嘢得罪咗佢,你知唔知我背後同你補咗幾耐飛?你又知唔知我背後同你講咗幾多好說話,你先可以咁快紮職呀?」他老頂看著天空呆呆出神良久,又說:「......阿葉,你知唔知你衰咩呀?」

葉劍南鐵青著臉,不回答。

葉劍南的老頂自顧自的續道:「你衰在太任性喇.......你想走,你唔滿意我哋個方針,冇問題,但你應該同我哋坐底慢慢傾吖嘛,點知你粒聲唔出,唔單止自己走,仲煽動埋幾個手足一齊,咁你同我哋成日對付嗰班暴民有咩分別呢?」

「屌你老母,邊個比你亂郁呀!」葉劍南老頂身後的一名警察突然對光頭男大叫,而光頭男正搔著背部,但其動作卻有點奇特,好像想要引人注意似的。

光頭男慢慢的把手放回前面,張開手掌示意沒有收藏甚麼在手中,然而他卻說了一句有弦外之意的說話:「我背脊痕咪抓下囉,唔係咁都唔得下話......不過我想講呢,有啲人成日提住佢背後做咗啲咩,但另外啲人都唔好忘記佢背後有啲咩響度喎。」

「邊撚個比你亂講嘢呀?!」該名警察怒吼著,就要上前痛打光頭男一頓,但葉劍南的老頂卻舉手示意別追究。

但凡誰也聽得出光頭男的說話有弦外之音,葉劍南的老頂也不是蠢人,他緩緩說:「......就算你有咩勢力響背後都好,遠水救唔到近火,做得啲咩吖。而且呢度叫天不應叫地不聞,你哋都冇可能聯絡到其他人。」

他看著低頭的葉劍南,又道:「講到邊呢......講到你走咗之後,係喇......你走咗之後,唔洗講啦,班兄弟原本已經劍拔弩張,隨時準備開戰,你一走就加劇咗警隊嘅不和......當咗差成三十年都有喇,真係好唔想見到班兄弟互相殘殺......」

他抹去眼角的淚水,眼望遠方,好像當晚發生的事又在他眼前重演般:「......直到嗰晚,終於有人忍唔住郁手,情況一發不可收拾......我真係唔想講晚有幾咁慘烈,我只係想講,我哋本來已經逐漸取得共識,但你一走,班人又開始分裂,所以話,搞到咁其實係你嘅錯呀......」

「根本就係你哋個腦有問題...... 」葉劍南抬頭冷冷的盯著他,「你哋響香港發生咁嘅事嘅時候仲掛住內鬥,有幾多兄弟因為唔聽你哋支笛而畀你哋殺左呀?我實在頂唔順你哋咁癡線,先至逃走,咁都有錯?」

「阿葉,唔好再為自己嘅罪行辯護喇......」葉劍南的老頂又繼續:「我真係唔想殺你,不過,唔殺你又對唔住我個良心,更加對唔住嗰班死咗嘅兄弟......至於其他人,我順便殺埋,反正生存響呢個世界根本再冇意義,不如早啲解脫仲好。我唔怕同你講,我喺腰呢支手槍,裡面只有一發子彈,就係用嚟比我自己嚟自我解脫用嘅。」他緩緩的說,神色黯然。

此時,我目光放在葉劍南的身後——正確而言應該說是腰後——在這一把手槍正插在槍袋上,由於槍袋的位置幾乎位於他腰背的中心,加上我正在他身旁,恰好為他阻礙了令對方看到這把槍的視線。

葉劍南也同時注意到了:他沒有察覺到腰後的槍,但他老頂說的「腰」好像刺激到。他想起他身後有槍,看著我微微一笑。

葉劍南的老頂脫去警帽和護目鏡,露出一頭泛白的頭髮,而護目鏡下是一幅略顯年老但精悍十足的臉龐。他用精光閃閃的眼睛在場環視一周,目光在房間深處權叔等人停留了一會,對葉劍南道:「......你離開咗警隊,竟然又做返老本行,走去捉犯?」

葉劍南一呆,「咩捉犯?」

「仲扮嘢?你估我係今日先知你哋嘅據點響呢到?你哋之前捉左一批人......我唔知總共捉左幾多人,但斷估唔會少。你哋咁做嘅目的到底係咩?」

葉劍南低頭不語,卻臉帶笑容。此時,光頭男卻突然開口說道:「我哋會拎去賣。」

「咩話?」葉劍南的老頂疑惑的說道,我也是同樣心中一凜。

光頭男點點頭,「......你哋響呢到嘅時候,軍隊已經封鎖左香港,唔畀任何人出入。香港進入大陸嘅口岸全數封鎖,任何人出現喺深圳河上會被立即槍斃。機場,維多利亞港,其他貨櫃碼頭都已經被封,換言之所有補給品都唔可以運入香港,所有人都唔可以離開香港。」

葉劍南老頂喃喃自語:「佢哋...... 佢哋要放棄香港?」

「對於中國共產黨嚟講,放棄呢少少人根本冇咩大不了,特別係當佢哋認為呢個地方嘅危害大過好處嘅時候。佢哋認為香港疫情太嚴重,決定整個城市隔離......唔止香港,其他人口稠密嘅城市下場都係咁上下。」他想了想,繼續說:「呢種時候,人命變得更加不值一提。有啲有錢佬,甚至已經建立左一個屬於自己嘅,自給自足嘅小型王國,佢哋要大批勞動力,同埋女人,呢個係搵錢嘅好機會...... 於是我拜託葉劍南去搵嗰班俘虜返嚟,只要事成,我就會幫佢偷渡離開香港。」

「好喇,我已經提供咗機會,把唔把握到就睇你喇......」在我們尚侵淫在驚愕之中,一句莫名其妙的說話又在光頭男口中冒出,而他語音未落,葉劍南已經瞬速在腰間拔出手槍,擊斃了他老頂身後的一個警察。而葉劍南老頂也不是省油的燈,儘管他對光頭男所說的大感震驚,但仍然是眼看八方,在他身後的警察中槍時,他已經撲到葉劍南面前。而同一時間,光頭男等三人亦同時撲向葉劍南老頂,希望可以一舉制服他們,而葉劍南老頂早已經跳過,他身後另一名沒有中槍的警察,亦同時擊斃了離他最近的一名軍裝男。

情況可謂瞬息萬變。葉劍南老頂和葉劍南向對方互發一槍,葉劍南老頂右肩中槍,而另一邊箱,阿俊的左胸中槍——不是葉劍南老頂槍法差,連射中葉劍南也不能,恰恰相反,葉劍南老頂在這千鈞一髮的時機中剛好瞄準葉劍南的頭顱,但大出所有人,包括葉劍南本人意料之外的事是,阿俊竟然不顧自己安危,奮不顧身的撲出,用血肉之軀為葉劍南擋子彈。

葉劍南老頂右肩嚴重出血,他盡量按著傷口,眼看自己尚存的另一位同伴也被制服,他果斷的飛奔而出,地上點點的散落著他肩頭的鮮血。
不經不覺,晨光乍現,和煦的照耀大地。

「你......」葉劍南輕輕抬著阿俊的上半身,陽光之下,他染血的身軀上浮現出一抹如同水泡般的光暈,看著就似現在的阿俊一樣脆弱。

「嘿......」阿俊蒼白的臉龐上浮現一絲笑容。他竭力的想笑,但因肺葉受傷,發出的聲音就像氣笛的鳴聲,「我一直都......一直都有一句說話,想同你講......但係......始終都唔夠膽同你講......」

「有咩......有咩遲啲先講啦.......我同你包紮左先。」葉劍南低聲的說道,另一邊對我們說:「喂......你兩個快啲去搵啲急救用品過嚟啦!」

我和阿勤對望一眼,大家都知道以阿俊傷勢而言,任何的急救都是徒勞。

「唔洗喇......」阿俊輕輕的抓著葉劍南的手,氣若游絲,「我知......我好快會死,如果唔係......嘻......我都唔敢同你講......」

阿俊凝視著葉劍南——就像他經常做的一樣,靜靜的看著他,時間好像凝結了一樣。在他眼中,這世界中只有他們兩個——然後阿俊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劇烈的咳嗽起來。

「呀頭。」

「嗯?」

「......我愛你。」

其實和阿俊相處的這幾日之中,也隱約的感覺到他對葉劍南那種微妙的感情,但此時聽到他親口道出,仍是教人吃驚。葉劍南顯然也是大吃一驚,一時間說不出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只是過了幾秒,又好像是過了好幾個小時。葉劍南嘴唇微顫,似是想說甚麼,而阿俊的食指緩緩的湊到葉劍南的唇上,「你唔需要......唔需要講任何嘢......」阿俊笑著,嘴唇發紫,「我......只係想將我心底入面......收埋咗好耐......好耐嘅說話講出嚟......」

「到底......到底我係幾時開始鐘意你呢?......我都唔知......」

「但係......我只係知道,只係......知道我好愛你......」

「呀頭......希望你......希望你可以......安全咁離開香港......」

「我愛你......呀頭.......」

阿俊臉帶微笑的去世了。起碼他死前沒有任何遺憾,我想。

葉劍南緩緩的放下阿俊的屍首,拿著手槍,默默的走到光頭男身旁,在該名被制服著的男人頭上開了一槍。

看見葉劍南神色有異,阿勤輕聲的問:「......呀頭?」

「我唔係同性戀。」

我想這一點人人都最清楚不過。

「但......我都唔知點講。我而家剩係覺得好撚嬲。」他轉身對著阿勤:「嚟啦......係時候解決呢一切......殺死嗰隻老狐狸!」說罷,葉劍南奔了出去,光頭男,他的手下,阿勤等也一同跑了出去,一時間房間內只剩下我一個。我馬上在阿俊身上找出困住俘虜的房間的鑰匙,看到地上的手槍,想了想,也一同帶上。

「駱......駱輝?」

我把那串鑰匙,和手槍交到呀禮手上,「我記得你哋手扣嘅鑰匙放喺你哋原本身處嘅羈留室嗰到。手槍係畀你哋防身嘅,因為唔知下面仲有冇喪屍......」

呀禮面露喜色,「駱輝,你終於...... 」

「你唔係同葉劍南係一伙架咩?你點解要幫我哋?」

我望向發問者,那是之前和杜嵐她們一起出現的年輕女性,「呢件事太複雜,我唔得閒慢慢講。」

她點點頭,我繼續說:「我要立即趕過去睇下發生咩事,你哋解開左鎖之後就搵個安全地方避下啦!」

杜嵐走前兩步,「駱輝,原來你......」

我微微一笑,「呀禮佢會解釋成件事架喇。」

說罷,我轉身奔出,沿著葉劍南老頂在地上造成的血跡,來到了下層的另一個房間的門外。

「你玩完喇。」未入到房間,便聽到葉劍南冷冷的這樣說。

這房間看來尚未完成裝潢,牆壁只上了一半的油漆,而地上滿是雜物,有電線,膠筒等等,也不知這間房之前的用途是甚麼。

葉劍南手上拿著一具屍體,那原本是光頭男的手下的其中一個軍裝男子。葉劍南老頂就似一隻受了傷的動物,他坐在污穢不堪的地上,手槍子彈虛耗在葉劍南手上的屍體上,直至手槍子彈用光,他才頹然的扔掉手槍,默默看著葉劍南一步一步的向他迫近。

葉劍南老頂看著他,默然不語。

「你知唔知你衰咩?」葉劍南凜然的說道,眼看他老頂甚麼也不說,他冷冷的笑道:「......你衰在太輕敵。明知得返三條友,仲大搖大擺走上嚟偷襲我哋......原本我諗住以你嘅智慧唔會做啲咁蠢嘅事,點知你真係做咗。」

葉劍南老頂黯然不語,緩緩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左輪手槍。葉劍南沒有阻止他,只是嘿嘿的冷笑道:「你想用嗰把得一飛子彈嘅手槍自殺?好呀,我唔會阻你,我響呢邊睇住。」

然而,他卻不是要自殺,而是把槍口對準葉劍南,射擊——當然,葉劍南繼續用屍體作掩護,一看到他神色有異便馬上用屍體擋著。

「......最後一粒子彈都用完,你仲有咩把戲?」葉劍南自覺已經獲勝,於是他索性隨手拋掉那具沉旬旬的屍體,咪起眼睛睥睨著眼前的老人。

葉劍南老頂緩緩的站了起來,用冷靜得出奇的語氣說道:「阿葉,你知唔知你衰咩?」

「吓?」

「你衰在太天真喇。」

葉劍南老頂在說這一句時,握著槍的手臂已經舉起,葉劍南及時翻滾過去迴避他這一擊,而光頭男見變故又起,馬上上前希望制服葉劍南老頂,但當他跳起,身體仍然在空中時,葉劍南老頂瞄準他的頭顱,把他一槍擊斃。他一直隨身帶著的公事包落在他屍體旁。

葉劍南和他老頂在這斗室之中展開毫無掩護的生死互搏。葉劍南對著老頂一輪猛射,但他老頂身手敏捷得不下於年輕人,他繞著房間跑了幾乎一整圈,途中回敬了葉劍南數下,一發擊中了葉劍南的肩膀,但葉劍南和他老頂一樣堅毅不屈,兩人受了傷但都像沒事人般奔跑著。

葉劍南的用意明顯是等待對方的槍用光子彈。先前在會議室對付喪屍已經用光彈藥,現在用的是由光頭男提供的。

我和阿勤根本不能參與他們兩人的死鬥,只好雙雙站在牆角觀看。誰知葉劍南的老頂在與葉劍南相爭期間還有餘力對付我們,我們迫不得已逃出房間。

一輪散落的槍聲過後,房內傳來葉劍南的笑聲:「你冇哂子彈喇......」探頭一看,只見葉劍南握著槍,瞄準著他老頂的腦袋,而他老頂面如死灰的看著手上的左輪手槍。

「你知唔知你會輸嘅原因係咩?」葉劍南看著萬念俱灰的老頂,開始發表勝利宣言。

老頂不語,握著槍的手正微微的顫抖。葉劍南高聲的說道:「你條友輸嘅原因,係你太睇少我喇。」

老頂頹喪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你真係以為你已經贏咗?」

葉劍南先是一呆,然後哈哈大笑,說道:「唔撚係呀?你把左輪得六發子彈,你啱啱殺上尉同射我嘅時候已經用哂六發子彈,我清清楚楚咁數住,你把槍已經一粒子彈都冇,你唔洗再故弄玄虛喇。」

「......真係?」葉劍南老頂瞬間的舉起手槍,葉劍南在片刻之間好像想到了甚麼似的奮身向身旁一跳,但子彈的速度比他快許多,葉劍南身體再中一槍,而葉劍南在地上向著他老頂連射數槍,但因他受傷過重,這數發之中只有一發打中了他老頂的腹部。

「你隻老狐狸,昆鳩我......都算,估唔撚到你會......響槍管入面上埋彈,唔撚怕走火架咩......」

「哈,阿葉......我知你平時好醒目,所以先咁樣孤注一擲......雖然同你打和,但你仲有兩個同伴......今次係我輸咗喇。」

兩人鬥個兩敗俱傷,我們探頭而出,葉劍南對我們叫:「喂!快啲......快啲過嚟了結呢條友......咳咳......」

我緩緩走入房內,只見四周牆壁上稀疏的散落著彈孔。走向葉劍南,撿起了他手上的槍,檢查了裡面的子彈數目,然後默默的在葉劍南老頂的頭顱補上一槍——

第一次親手殺人......這好像是一早預定了的情節般,我走上來,拿槍,殺掉這個放著不管也很快會因失救而死的男人。

「做得好呀駱輝......」葉劍南虛弱的笑:「快啲扶起我......」

我看著躺著的他,以往在他身上散發的魅力已經消失,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垂垂將死的普通人。我無視了他,直直的走向阿勤。

「駱輝,你......」阿勤話未說完,我射向他的肩膀,他頓時痛得跪地,按著傷口大叫:「你癡撚咗線呀?!」

我微微一笑,道:「癡線?......我一早已經等緊呢個機會。一個可以比我親手殺死你哋嘅機會.......今日終於比我等到喇。」

「我哋有邊忽對你唔住?你竟然話要殺哂我哋咁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我走近阿勤,狠狠的踢了他一腳,因我有槍的關係他連避開也不敢,但一雙充滿怨恨的眼睛緊盯著我,「我加入你哋嘅目的,由此至終,就係要搵機會殺死你班仆街,救返比你哋俘虜咗嘅同伴......本來,假如你哋冇對白詠欣做啲咁嘅事嘅話,我都唔會下定決心要殺你哋,但......呢個結局係你哋自己攞嚟架!」

阿勤仰天大笑:「要怪就怪我哋當初冇殺撚死你,仲要比你加入。」

「你班仆街,到臨死都冇諗過自己做錯啲咩?」

「我一切都係聽呀頭指示......」阿勤淡然一笑:「無論係搞白詠欣好,定殺人都好,全部都係聽呀頭佢命令,我有得講唔好咩?」

我反問:「......咁你都有良心架?你唔會唔知道你做嘅嘢係錯架下話?」

「錯又點呢?......」他嘆了口氣,「當人人都做緊同一件事嘅時候,嗰件事嘅對錯都已經唔再重要,因為假如你唔跟埋佢哋一齊做嘅話,你就係唔合群,到時奶嘢嘅就係你......一切一切都係葉劍南叫我做架。殺人,強姦,搶劫,全部都係佢叫我做,我不過係服從命令。」

我默默的看著他,而他眼中卻沒有絲毫要悔改的意思,好像一切都是別人的錯,而他自己無須負上任何責任似的。

「......你有冇怨恨過你所傷害過嘅對象,好似白詠欣,天台班倖存者咁?」

他一愣,好像不明白我在問甚麼,「怨恨?我點解要怨恨佢哋?」

我感到一陣惡寒,「你唔憎恨佢哋,但你對佢哋做過啲咩呀?」

「我都講左,係葉劍南叫我做...... 」

「但你唔係機器,你可以選擇唔服從,可以選擇反抗,你有選擇嘅自由,但你只係將一切責任推畀葉劍南!」

「我都講左,我唔聽話下場就會好慘,我都係被迫呀!」

「你有一切理由去反抗呀!你可以響強姦白詠欣嘅時候唔參與,你可以喺天台嗰陣叫葉劍南唔好趕盡殺絕......你有好多方法去對抗,而你只係放棄思考,去成為葉劍南嘅棋子,作惡嘅工具......只有葉劍南一個,佢唔會惡得出咩樣,但係你哋唔諗下佢落嘅命令有咩問題,一味跟隨,佢先可以傷害到咁多人......你都有責任呀!」

「ok,咁你行刑啦,正義使者!」阿勤失控的大叫,「做咩仲唔落手呀!講咁多經,最後咪又係想殺死我,因為你好憎我哋吖嘛!」

「收聲!」

「仲扮嘢!反正呢個就係你所認為嘅正義,係咪?你認為你有權去審判他人,有權決定邊個要死,係咪?你認為——」

「收聲呀!」

「砰!」

我呆住了,我不小心扣下板機,殺死了他。我不是想這樣的......我的確想殺死他們,但不是這樣......我不知道,這一切都太突然了。

回頭一看,葉劍南正緩緩的爬向光頭男屍首的方向,不知想幹甚麼,我及時喝止了他,他躺著,虛弱的對我笑道:「駱輝......即使我而家向你求饒,你都唔會放過我架啦?」

「睇下你夠唔夠卑躬屈膝,個樣夠唔夠賤格,我都可以考慮下。」

他望望光頭男的屍體,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乜嘢呀!」

「哈哈哈,真係......呢一切真係荒謬!殺死我啦!反正我已經失去離開香港嘅機會......我成為左最大嘅笑話!」他揮一揮手,滿不在乎,「殺死我,你哋繼續留喺呢個已經失去一切希望嘅城市苟延殘喘啦!」

我冷笑一聲,也不想和他多費嘴唇舌,準備開槍了結他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杜嵐的聲音:「駱輝!」

轉身一看,杜嵐雙手的手扣已經解開,握著手槍,向我這邊飛奔過來,但她尚未跑到我跟前,忽然吃了一驚似的指著我身後,我回頭看看,葉劍南在光頭男的公事包拿出一枝針筒,裡面充滿亮藍色的液體。而他見我忽而轉身,想也不想,把那枝藍色液體打進心臟,然後他忽而身子一震,就這樣的倒地不起。

......他死了?

我好奇的看看葉劍南在光頭男的公事包找出了甚麼,只見包內有一個長方型的黑色盒子被打開,而當中有五枝充滿藍色液體的針筒安靜的躺在盒內,而盒內最左邊有一個空缺,那大概就是葉劍南拿走的那一支。

盒面漆黑,某人在盒面用銀色筆寫了一小行的字:「V-140」

「V-140?」杜嵐在身旁看著,輕聲的重覆盒面的字,但一時間也想不出當中的含意。

不知道那是甚麼,我把盒子輕輕蓋上,生怕觸碰到裡面的針筒會引致破裂,而袋中除了這個盒子之外還有一堆白紙。隨手一翻發現這真的只是一堆白紙,沒甚麼特別。

「點解你會響度嘅?」在亂翻亂找過別人的東西之後,我對杜嵐這樣笑道。

她臉上一紅,扭扭捏捏的低聲說:「人哋......人哋擔心你......先過嚟睇下你......」

「......多謝你。」我凝視著她那帶少許污跡的臉龐,「咁......權叔佢哋呢?佢哋已經去左安全嘅地方?仲有你揸住支槍做咩?你識用咩?」

「乜你一見到我就問咁多問題架。」她微笑,食指在臉頰上點了幾下,想了一想,「權叔佢哋,同埋其他人已經去左避難。呀禮已經同我講哂一切......點解你會背叛嘅事,不過權叔佢哋仲嬲緊你,我見當時你追咗出去,可能會有咩危險,所以就一個人追咗出嚟......支槍係你畀呀禮嗰把,佢哋怕我有危險所以畀我拎住。」

她說著,把玩著那手槍:「唔好睇我咁嘅樣呀,我以前大學有個室友,教識咗我用槍......雖然我哋嗰陣只係玩咗一陣,但我都算係百發百中架。」她說罷,拿著手槍作勢的向旁邊指著,嫣然一笑,然後看著我身後,像是看到甚麼怪物似的,頓時嚇得目瞪口呆。

我轉身一看,也不由得呆住了——

本以為已經死掉的葉劍南彎身站著,雙手向下垂,皮膚變得灰白,而在我們看著他的時候,他忽然站直身子,好像比他之前還要高出不少,而他那樣子......那是葉劍南嗎?他眼睛通紅,幾乎紅得要冒出血來。嘴巴裂開,口中流出血紅色的唾液,牙齒不知甚的竟然變得極為尖銳。他身體上受的槍傷也竟然在迅速癒合,遺留在當中的子彈甚至被他的肌肉擠了出來。

突然間,他雙手成抓,一子的撲過來,杜嵐尖叫著的跑開了,而我則翻滾到旁邊,身上滿是地上的紙碎,玻璃碎等物,顯得極為狼狽。

「駱輝!小心呀!」正當我在想這到底是甚麼回事時,那傢伙瞬間向我抓來,好像他根本不用扭轉身子或者甚麼的,可以馬上根據我的反應而行動。

我再用力翻滾到他身後的位置,也不顧得身上沾了多少異物,對著葉劍南的頭顱就是一陣的掃射,但他的後腦竟然就像金屬一樣,怎也射不穿,甚至連印痕也不能留下。

察覺到我在他身上搗鬼,他忽而轉身,對我怒吼著,口中的臭味撲鼻而來,但我沒有任何時間思考,從他對我怒吼那刻到他忽然跑過來,間隔大概不到一秒,而昨天戰鬥在我身上留下的酸痛此時也盡數拋下,我馬上拼盡吃奶的力在房中和他周旋,但畢竟我身上帶傷,而且那傢伙跑得實在太快,我沒幾秒便被他追上,後頸也被緊緊抓住。

那傢伙抓住了我,卻不立即的張口便咬,反而是仔細的端詳著我,好像在想該如何炮製手上這傢伙。雖然他沒有馬上咬我,但被他緊緊抓著也不是鬧著玩的。

杜嵐看見我被擒,在地上隨手找了一根鐵棒,對那傢伙又打又插的,但這些對這怪物根本是不痛不癢。

然則她的攻擊雖然不痛,卻非常的煩人。那傢伙咪起眼睛想了一會,把我狠狠的摔到旁邊的牆壁上,摔得我渾身疼痛。那傢伙轉身衝向杜嵐,單手便提起了她,她緊抓著那傢伙的手,但根本是無能為力,連分毫也推不開他的手。

「走呀......駱輝......去搵權叔......幫手......」被緊緊捏著項頸的杜嵐,艱難地吐出這一句,眼看著她臉部充血,轉眼間便會在那傢伙手上香消玉殞......儘管我和那傢伙交手片刻便確實了解到和他實力的差距,儘管我亦知道不找權叔他們幫助便不可能獲勝,但看著這情況也不可能思索這麼多。

「放開佢呀!」我大叫衝向那傢伙,明知這句話根本毫無實際作用,但也可為我增加點氣勢。我衝到那傢伙面前,頓時發現他竟然比我高出整整一個頭——本來葉劍南和我身高相約——但這不重要,我憑著衝力一拳打在他鼻子上。

這一拳效果甚佳。那傢伙馬上放下了杜嵐,她掉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輕撫著被那傢伙捏著的地方,雪白的項頸上清楚印著一個青色的手印,看著讓人心生憐愛。

那傢伙雖不再狙擊杜嵐,但攻擊目標馬上又變回了我。我擠出剩下的力氣和他玩捉迷藏,但我實在是筋疲力竭,加上這傢伙有別於其他的喪屍,明顯擁有相對高的智能,他放棄和我捉迷藏,反而一撲到我面前,下一秒就已經把我撲倒了。

「嗄......嗄......」那傢伙的唾液掛在空中,卻未落到我臉上。雙手按著我肩膀,張大了的嘴巴不斷向我靠攏,我竭力的推著他肩膀,但仍然不能阻礙他的攻勢。杜嵐仍然哭叫著,在那畜牲的背上又捶又打,但這傢伙似乎決定暫時不理會她,專心的對付我。

此時我發現手槍一直在我手上,我想也不想,馬上把手槍塞入他的血盆大口之中。他沒有留意是甚麼入了口,隨便的一咬,馬上痛得高聲嚎叫,站了起來,把那咬碎了的手槍摔到旁邊。

這次我再沒有逃跑——反正也一定逃不掉——在危急之中,我趁著那傢伙嚎叫著的空檔對杜嵐說:「呀嵐,你支槍呢?」

她在地上撿回那一支槍,語帶哭音,「就算用槍......都對佢冇用呀......」

我雙手搭在她肩上,語氣認真:「聽我講,陣間條友又會過嚟捉住我,到時,你用槍射佢隻眼......記住,呢樣嘢得你一個先做到架咋!」

杜嵐急道:「但係......」

「唔好但係喇......想我哋兩個一齊生存落去,呢個係唯一辦法喇!」

「喂!過嚟呀屌你老母!」我對盯著我的那傢伙大叫,憑他對我不馬上發動襲擊這一點來看,我剛才的行徑已經徹底惹怒了他。

其實我也不知道大腦是否正是他的弱點。要杜嵐攻擊他的眼睛的原因,不過是我認為這時只有攻擊他的眼睛才可直接摧毀他的腦部,但假如這是錯的話,這時我便與自殺無異。

但這又有甚麼辦法?只能拼死一試了。

那傢伙低沉的叫了一聲,然後馬上衝到我臉前,如同我猜想的,一手把我提了起來,想徒手像捏死螞蟻一樣捏死我。

「呀嵐......快啲郁手呀......」呼吸好像中斷了,又好像還有少許空氣進入肺部,我艱難地吐出這一句,感覺說完之後那像鐵鉗的手又收緊了少許。
在眼角的餘光之中,杜嵐看著我,眼淚滾滾落下,卻沒有任何行動。

「快撚啲啦你老味!」我心中這樣想,但根本連開口的機會也沒有。

杜嵐低頭的說:「我......我唔敢呀......」

我不斷踢著那傢伙的身體,大概是無意間踢中了他的下體,他的手一瞬間鬆開了,我趁機吸了口氣,同時對杜嵐大叫:「咁你係咪好想睇住我死呀......」語音未落,那傢伙又馬上收緊了手。

杜嵐聽到後重重的搖一搖頭,雙手顫顫抖抖的舉向那傢伙,瞄準了,又緩緩放下。

「我......我驚會射中你呀......」

「我相信你......」我在艱難中吐出一句,意識漸漸模糊,眼前彷彿浮現當日她對我說話的情景,我竭力的叫道:「我相信你......就好似......你一直相信我一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醒來,馬上感受到頸上的疼痛,而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杜嵐眼淚鼻水一把流的情景。

「駱輝!」一見我悠悠醒轉,她立即緊緊的摟著我,聲音糊在我懷裡,她之後在說甚麼我一句也聽不見。

我輕輕撫著她一頭輕柔的曲髮,一邊看看四周的環境。我大概也不過是昏迷了五至十分鐘,我倆身旁正是那傢伙的屍體,他左眼眼眶被開了一個大洞。

我對在我懷中哭得像個孩子的她柔聲說道:「你做得好好......冇你,我已經死左喇。」

「嗚......」她抬起頭,揉一揉哭得紅腫的眼晴,結結巴巴說:「我以為......我以為我太遲開槍,搞到你......比佢......比佢整死咗,對唔住呀駱輝......」

「哈,我而家咪冇事囉......雖然係得返半條人命......」我這樣笑著,但她聽見之後,原本已經漸漸的止淚,但又隨即的哭起上來,我只好笑說:「好喇,好喇,我咩事都冇,你唔好再喊喇。」

「......真係?」

「係呀。」

她擦一擦眼睛,抽抽噎噎的笑了起來,「......原來你呃我,根本就咩事都冇。」

「又喊又笑,都唔知你咩人嚟嘅......」

「因為你咋!」她緩緩的站起,用手背抹去眼淚,輕輕踢了我一腳,「起身啦......我哋上去搵權叔佢哋,同佢哋講葉劍南已經死咗,等佢哋高興下......」

「好痛......」

「仲扮嘢!」

「喂!靚妹!——」 不用上去找他們,權叔的聲如洪鐘的在門外大叫,杜嵐馬上回應,權叔等人走到房間,看到地上葉劍南的屍體,先是一呆,然後看到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我,更是臉色一變,但這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對我強顏歡笑:「哈......駱輝......」

他走過走,我以為他想扶我,誰知他狠狠的踢了我一腳。

「嗚呀!好痛呀!」我摸著被他踢中的地方,「做乜踢我?」

「做乜嗰時唔同我商量?」

「因為......」正當我想說幾句說話時,身旁的葉劍南突然顫抖了幾下。

眾人靜靜看著葉劍南慢慢的爬了起來,腦漿在他眼眶流出。他慢慢的爬向白詠欣,現場誰也沒有作聲,甚至沒有作任何行動,大概因為他是爬得如此慢,看來如此虛弱,以致我們誰也不認為他對我們有任何威脅。

我們看著他,緩緩爬到白詠欣面前,而白詠欣呆呆的看著,好像想不到曾經叱吒一時的葉劍南現在變成這幅德性——

「......葉劍南?」白詠欣口中緩緩吐出這三個字。

葉劍南聽到後好像很高興的點點頭,然後細細的察看著白詠欣,白詠欣看著葉劍南如此可怕的臉孔也沒有害怕,相反也沒有興奮或者哀傷,好像只是在看著一個你認識已久但毫不了解的人。

葉劍南輕輕的嘆了口氣,「白詠欣......」聲音沙啞得完全不像人類。

「咩事?」白詠欣輕聲的回答

「對唔住。」 葉劍南說罷,爬到旁邊的牆壁,靠著坐下,然後安然閉上只剩下一隻的眼睛,猙獰的樣子此刻看來,竟然有一點點的安祥。

葉劍南這個人其實是可悲的。病毒爆發令香港變成一個根本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城市,他雖然認為人類經常做出荒謬可笑的事,卻無可避免地被捲入。他認為人類唔會有任何救贖,亦不會有任何生存意義,他偏偏不惜一切代價,極為渴求生存落去。他怎也想不到他唯一希望,離開香港的機會,就這樣在面前幻滅,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徒勞無功,而他亦奄奄一息,甚至變成怪物。

如果人類是可笑的話,那麼他本人就是當中最可笑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