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警署,馬上開始組織防線。我們在地下大堂架起了數排防線,用以拖延敵人的進攻速度。

以往每次外出歸來,第一件做的事是歸還槍械。葉劍南不容許他的同伴在警署內携槍,而他自己也不例外,不過槍房鎖匙由他一人掌管,不論任何情況也是隨身帶著。

全體進入緊急狀態,葉劍南命人在大門留守,自然不會像之前要求他們歸還槍械。期間,葉劍南終於教導我用槍的方法。話雖如此,但子彈數量有限,他只是教了我如何操作,但不准我實際使用。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踏入七月,天氣一日比一日熱,即使身處在室外,間中有著微風吹拂,依然感到酷熱非常,更何況我們身處在沒有冷氣風扇的室內之中,過了不久我們便汗流浹背。我本來身穿著的白色上衣在天台扔掉了,此時身穿另一件被我汗水弄濕了一大塊的紫色上衣。

常言道心靜自然涼,但此時此刻卻難以心靜。人人為了隨時出現的敵人而提心吊膽,但他們就是遲遲的不肯出現,漸漸的我竟然有點希望他們快點過來,及早解決此事。





就這樣,我在昏昏欲睡的炎熱中,由中午等到接近黃昏,期間在我身處清醒與迷糊之間,看見葉劍南多次走到後方,提著無線電不知在幹甚麼,但又不見他在跟誰人對話。身旁的文仔在打瞌睡,也不管隨時有敵人來襲。

「駱輝......」我吃著葉劍南分派的,在警署積藏著,所剩不多的乾糧,看著葉劍南不知第幾次拿著無線電離開,身旁的文仔突然對我說話。悶得發慌了吧,我想。

「咩事?」

在我加入以後,除了阿俊其他人對我也是愛理不理,而阿俊大概只是為了監視我才主動接近我。

「唔洗咁冷淡吓話......」他懶洋洋的一笑,「係,我哋一開始係故意疏遠你......不過唔係睇你唔起,而係我哋仲未信任你。你知啦,警隊其實就係一個幾封閉嘅團體嚟,個個剩係鐘意同自己友圍威喂,係同唔鐘意外人一齊玩架喇,係需要啲時間接受下,唔係真係唔鐘意你。」





我淡然一笑,沒有答話。他見我對他不理不睬,便不再和我說話,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天漸漸黑了,四周開始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用蠟燭作照明,搖曳的燭光照得四周光暗不定。平日晚上如果不是負責守夜,通常很早便睡,作息就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人一樣,現在的時間照平常而言一早已過我睡眠的時間,因此我開始有點睡意了。

「碰!」突然一聲轟然巨響,把我由睡夢中驚醒過來,警署外被不知甚麼東西照亮了,簡直光亮得像白天,甚至有點刺眼。亮光一直持續了好幾秒後,警署外才慢慢的變回黑暗。

眾人臉上帶著惶恐和疑惑,四處張望,低聲談論到底發生了甚麼事。葉劍南神色木然,好像他完全沒有留意剛才發生的異樣般,卻喝道:「全部人保持戒備!」

文仔神情嚴肅的低聲說:「照明彈。」





「你話......佢哋啱啱用嘅係照明彈?」我問,怎也想不明白他們為甚麼突然間投照明彈到警署外。

「我唔知佢哋咁做係咩意思,或者係想向我哋示威,又或是係想同我哋講佢哋就嚟攻過嚟......不過無論係邊一個原因都好,都唔係好事。」

接著又是幾聲巨響,對方又發射了幾顆照明彈,但動機不明。眾人見他們除了發射照明彈之外也沒有其他行動,臉色也不如之前般驚慌,但依然是帶著疑慮。

葉劍南好像想起了甚麼似的,突然疾呼:「阿勤,阿俊!班俘虜你同我上哂手扣,帶哂上五樓會議室!老陸,同我一齊去火藥庫拎哂啲炸彈出嚟!」

葉劍南的團員有兩名已在天台陣亡,因此只剩下六名,我和文仔看著他們離去,互相對望一眼,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文仔突然問:「喂,你聽唔聽到出面有聲呀?」

凝神一聽,果然聽見遠方有喪屍的低鳴聲,沉聲道:「或者是......有喪屍咁啱行過......」

但很快的,警署四周已經遍佈喪屍,隱約可見門外黑壓壓的站滿了人。我們終於了解對方放照明彈的用意——這是要吸引喪屍來襲,這樣他們便可借喪屍之手,不廢吹灰之力把我們一舉殲滅。





「果然。」葉劍南和陸sir已經搬了兩個紙皮箱回來。

門外開始出現拍打的聲音,阿俊和阿勤都已經回來,葉劍南沉聲說:「各位,無論點都好,為咗生存落去,我哋一定要奮戰到底!」

警署兩邊連接停車場和食堂的出入口都已經落鐵閂,但正門出現機械故障,鐵閂不能降下,只好把全部人力放在防守中央出口。

這是我首次用槍。儘管只是手槍,強大的後坐力仍然使我的手幾乎脫臼,手槍幾近脫手。喪屍離我約十五米,打中不是問題,但打不中喪屍的腦袋便沒有用處。對於一個剛掌握射擊技巧的新手而言,要打中移動中的目標,談何容易?

在我漸漸掌握射擊的要訣時,喪潮後方竟然一下子的冒起火來。

「唔撚係掛!」葉劍南這樣大叫,這一下的變故連他也大感意外。

火光讓我們更能看清門外的情況:門前的階梯早已站滿了喪屍,但就連門外的街道,馬路也是站滿了喪屍,藉著火光看見我們,發了狂似的湧過來,場面觸目驚心,我也不顧得手臂的酸痛,加緊速度殺敵。





先是後排的喪屍突然起火,而接著連前排,馬路上,街道中的喪屍也開始著火。起火前有些東西掉到屍群中,大概是有人用燃燒彈或者汽油彈之類令喪屍著火。門前的障礙物多由塑料和木頭構成,冒火的喪屍使障礙物一同起火。火燒人體的焦味源源不絕的飄來,薰得我不禁掩著鼻子。

阿俊趁著跪地上膛的時間,向葉劍南大叫:「呀頭!我哋就守唔住喇!」

葉劍南咬緊牙關,點一點頭,轉頭在紙皮箱中找了一團不知是甚麼白色,粘土狀的物體,在障礙物貼上,然後在那些粘土狀的物體上接連了一條黃色的電線。那堆由電腦桌,椅子,櫃子等雜物構成的障礙物本來已經難以阻擋喪屍如潮水般的攻擊,現在障礙物本身也著火,眼看最後一排防線快將崩潰,葉劍南只好下令撤退,我們馬上往後跑。

跑到樓梯處回頭,喪屍已經衝破障礙,而依附在障礙的白色粘土物體,正慢慢的燃燒著。

葉劍南一咬牙,「食屎啦屌你老母!」說罷,快速在引爆器上按了幾下,眼前發生爆炸,夾著硝火味的爆風撲面,一聲轟然巨響,感覺耳膜也幾乎被震破,然後夾雜著火光的濃煙捲起,煙霧彌漫,一時阻擋了所有視線。

本來是要撤退上樓,但現在心急想看炸藥炸死多少喪屍,竟然沒有一人繼續上樓。

「嗚......」不久,一隻喪屍帶著鳴叫聲,緩緩的由濃煙中步出,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數隻喪屍亦隨即步出,而他們身後的濃煙也漸漸散去。喪屍的數目減少許多,不少被炸斷四肢,原先身上的火焰被爆風熄滅,僅剩下一小處依然燃燒,地上滿是人體的殘肢,甚至有些喪屍被炸得下身被炸得粉碎,而上身卻完好無事,正伏在地上爬著,而其餘喪屍似乎沒有留意地上的同伴,一隻隻踏在那些喪屍的背上,壓得他們嗷嗷亂叫。後面的喪屍身上依然冒火,大概是街上和馬路上的喪屍也進來了。

葉劍南帶著我們到槍房,取光剩下的槍械和子彈,摸黑的又走了幾層,直到進入了某一間房才停下。





一點起蠟燭,赫然看見權叔和其他的俘虜。他們雙手被扣上手扣,身處這偌大的房間,而除了他們之外,房間中央是一張長方型的大桌子,佔據了大約一半的空間。

杜嵐陪伴在mk妹身旁,而白詩婷則坐在姐姐身邊,淚眼汪汪的好像剛剛才大哭一場似的。權叔和sam則坐在長桌旁的椅子上,神色木然,呀禮則坐在桌上,包裹著繃帶的左邊大腿擱在桌上。

我根本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之下便陡然的看見他們,心中為之一凜,看到白詠欣,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而他們看到我們突然出現也是大吃一驚,權叔睜大眼睛,站了起來,目光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直到在我臉上停下,神情由驚訝轉為憤怒,雖然我們之間還隔著一大張桌子,但他的神色就像馬上會撲過來一樣,我不敢和他眼神接觸。

白詠欣瑟縮在牆角,一看見我們進來,便嚇得撲進白詩婷的懷裡不住顫抖,而白詩婷一看見我便心情激動,握緊拳頭,脹紅了臉,想大罵我但一時間又罵不出口。杜嵐一臉哀傷的看著白詠欣,一看見了我,神色變得更哀痛。

sam看見我,冷笑一聲,把頭別過去了。而呀禮則嚴肅的看著我,不知在想甚麼。

「各位,雖然我哋嚴格而言係敵人,不過而家我哋係坐埋同一條船......我照直同你哋講啦,而家警署已經被班怪物攻入,我諗好快就會打到上嚟架喇,假如你哋唔想死嘅話,就精精地唔好講嘢引班喪屍入嚟。」說罷,輕輕的帶上了門。

各人臉上陰晴不定,不知他所說的是否正確,也不知該作如何反應。權叔不吃這一套,怒道:「屌你老母!邊撚個同你坐同一條船呀?」





阿俊舉槍指著權叔,大叫:「叫你唔好講嘢呀!識唔識聽人話呀?!」

「我屌你老母呀!你班撚樣係人嚟架咩?你班撚樣睇落係人,但做嘅嘢連豬狗都不如!如果你哋仲有少少人性嘅話,會咁對一個手無寸鐵嘅女仔咩?」

呀禮嘆了口氣,對權叔說 :「夠喇,唔好講喇......」

「唔好?你想幫你個好朋友講好說話呀?」

「老嘢,呢次我就撐你喇。」sam冷冷的說。

「夠喇!」陸sir用粗獷的聲線怒吼道:「叫你班撚樣唔撚好咁多嘢講呀!想死嘅自己行出去,我哋唔會阻你!唔想死嘅就同我收聲!」

眾人不再說話,葉劍南一伙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或者上膛,或者把玩著槍械,或者默默的看著窗外。兩邊人各佔據了桌子的一邊,隱隱有水火不容之勢。

就這樣,兩方默不作聲,呀禮突然問:「喂......我想同駱輝講兩句,得唔得呀?」

阿俊想說話時,葉劍南伸手擋住了他,默默的點一點頭。呀禮連番道謝,一邊示意我到會議室的露台,而當我和一拐一拐的呀禮到露台時,阿俊卻沉聲說:「話畀你講兩句,唔代表你可以去出面傾。有咩要講就喺度講!」

呀禮一呆,尚未能想到如何回答,便聽到葉劍南笑道:「咪有得佢哋講囉,反正佢哋鎖上手扣,一個係自己友,兩位好朋友聚下舊,有啲咩大不了?」他說「自己友」的時候特意拉長尾音。

呀禮笑著附和,而我在走出會議室前回頭看到的是杜嵐憂心忡忡的神色,和權叔充滿恨意的眼神。

我一踏進露台,呀禮第一句的便說 :「對唔住。」

「你......」

「我冇諗過,我出嘅屎橋,竟然會搞到你眾叛親離。」他遙望著滿佈烏雲的天空,續道:「......發生喺白詠欣身上嘅事,並唔係你嘅錯,就算你有錯都好,我嘅罪亦都比你更深,畢竟成件事係我提議嘅。」

「我......我估唔到佢地會咁做,而我根本制止唔到。」

「唉......」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沒說甚麼。

「白詠欣佢講哂所有嘢比你哋聽?」

呀禮點一點頭,神情黯然:「佢真係一個好堅強嘅女仔嚟,雖然比人蹂躪到不似人型,但仍然冇放棄過生存嘅念頭。可能係因為有個妹要照顧啦......」我低頭不語,他又說:「佢哋唔知事情嘅來龍去脈,係咁話你,我知內情,又唔可以講出嚟......你知啦,呀嵐,sam同白詩婷佢哋就可能唔會講,但權叔份人咁衝動,點知佢會唔會突然喺班人面前爆響口?就算佢哋唔會講出去,但對你嘅態度都一定冇啱啱咁惡劣,咁就可能比佢哋懷疑喇。」

「嗯......」

「點都好啦,呢句對唔住我無論講幾多次都好,都冇可能分擔到你嘅重擔。只希望你可以盡快搵到機會救我哋,到時我會盡全力幫你解釋呢件事......」

我拍拍他的肩膀,突然遠方傳來槍聲。走回會議室,只見各人低聲討論著槍聲的來源。葉劍南卻好像早知道槍聲是由甚麼人發出的,他放下無線電,氣定神閒的笑道:「各位唔洗心急,援軍到喇。」

「援軍?」阿俊倏然站起來,疑惑的看著葉劍南:「呀頭,援軍......係咩意思?」

「呀頭,啲槍聲,會唔會係你老頂帶人上嚟嘅時候發出架?」陸sir提起自動步槍,一幅整裝待發的樣子。

葉劍南搖頭不答,轉頭和一直怒瞪著他的權叔笑道:「再講多次,唔想死嘅話,就乖乖哋唔好嘈,等援軍嚟,否則就大家一鑊熟咁就唔好啦。」葉劍南說罷,又坐回辦公椅上,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水。

權叔頹然的坐在地上,默默看著手腕上的手扣,大概是想假若不是被鎖,便可以和葉劍南拼死一搏。我回到葉劍南的陣營,而呀禮則走回權叔那一邊。葉劍南看了我一眼,神秘的笑了笑。

現場一片死寂,偶爾有著零星喪屍的叫聲由窗外傳出,而原本聽見的槍聲突然失去蹤影,不過葉劍南依然看來輕鬆自然,阿俊凝視著葉劍南在月光之下臉龐,久久出神;陸sir和阿勤在低聲的交頭接耳,不知在說甚麼,而文仔則挨著牆睡著了,好像不把眼前的危機放在眼內。其他俘虜低頭不語,他們似乎都不認識對方。

mk妹和sam在低聲的不知說甚麼。杜嵐想和白詠欣說話,但她只是在白詩婷懷中發抖,杜嵐只得輕輕摟著她,不發一語。在我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別過頭去,似乎不想和我有任何接觸,即使是眼神上的......想想也對,杜嵐之前信心滿滿的說相信我,但此時看見白詠欣的樣子,甚麼信心也會一夜崩潰,她現在就是不想看到我吧。

眼角的餘光中只見白詩婷默然的盯著我,臉上帶任何表情,一開始的怒火好像已經熄滅,但又不然:她的眼神猶如黑夜的森林之中,一匹孤狼看著獵物的般,眼睛反射著月光,照得我心裡發寒,而她雙手微微發顫,顯然是忿怒之極。

漸漸的,遠方開始出現腳步聲,把耳朵貼近走廊的牆壁,還可以聽見不斷震動的,像鼓聲一樣的聲音。

葉劍南也意會到喪屍已經漸漸迫近,他輕輕推醒睡著了的文仔,指一指外面。眾人睜大眼睛,不約而同的看著葉劍南,他卻不慌忙,只是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安靜,便閉起眼睛,似乎對突然音訊全無的援軍很有信心。

喪屍的步伐轉眼間已經來到門前,但只要我們默不作聲,靜待援軍來臨便可以了。

眾人屏息靜氣,幾乎連呼吸也靜止了,生怕那些傢伙會聽見而襲擊我們。我們怕得連稍稍移動一下也不敢,只是一直維持著本來的動作,僵直得彷如蠟像。

一個念頭突然在我腦浮現:是甚麼因素吸引喪屍行動?很久以前已經知道,喪屍會被聲音吸引,剛才也發現光線也會吸引喪屍。但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透,為甚麼他們會一直追上來?我的意思是,一直以來的印象中,喪屍只會在某一特定的區域遊蕩,即使被吸引也不會一直窮追不捨。
是甚麼原因驅使他們上樓?為甚麼他們不肯乖乖的留在地下?

這有兩項假設——或者有更多,但此時我只想到兩項——

一:喪屍有思考能力。不是高等的思考能力,但起碼可以使他們不會一喪失狙擊目標便馬上等止行動。

二:有其他因素持續吸引著他們,即使狙擊的目標消失也會持續吸引著他們的因素,如氣味。

不論是那一樣都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他們兩項能力都同樣具備。

「喂!你班撚樣!我哋響呢度呀!」在我浸淫在思潮之中,權叔竟然沒命似的大叫,聲浪之大好像快要把我耳膜震穿。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不等我們反應,又聲嘶力竭的叫:「喂,屌你老母係咪聽唔撚到呀!我話我地響到呀!」

其他俘虜紛紛低聲叫他閉嘴,但權叔擺明要吸引喪屍又怎會理會。葉劍南一拳打在權叔肚上,然後一把抓住他衣領,「你條慒鳩係咪傻撚咗呀?」

權叔「嘿嘿」的笑著,還未開口說話,外面已經傳來拍打的聲音,陸sir和文仔連忙用身子擋住搖晃不斷的木門。

「我寧願同你班仆街一鑊熟呀。」權叔齜牙裂嘴,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說罷還吐一口濃痰,葉劍南躲避不及,正中眉心。葉劍南身旁的呀俊一個箭步上前,摑了權叔一個耳光,轉身便在懷中抽了一張紙巾,細心的替葉劍南抹去臉上的濃痰。

葉劍南不怒反笑,看著躺在地上的權叔,「......陣間先同你計......將死之人,惡得出咩樣?」

「乜撚嘢將死之人......」

啪的一聲,木門門鉸鬆脫,整道木門倒在地上,外頭的喪屍蜂擁而上,原本在推著門的文仔失去重心,整個人倒在喪屍堆中,瞬間被離門最近的一隻喪屍抓住,大口大口的咬著他的肩膀。

文仔的身子被數隻喪屍強行拉出房內,他伸著手,無助的看著房內的眾人,臉容扭曲著,充滿恐懼,在門旁的阿勤本想伸手拉著他,但動作卻不夠快,只能眼白白的看著文仔身處屍群中,身體染滿了血——這或者是他自己的血,又或者是喪屍身上的血。

「文仔!......你班仆街!」阿勤抽出腰間的手槍,發了狂似的向那些抓著文仔的喪屍們開槍,幾隻喪屍身上中槍,但有一顆子彈打中文仔的臉部,頓時在他臉上轟了一個大洞,眼珠從眼眶之中滑進洞內,在洞中懸掛著,而文仔身旁的一隻喪屍在洞中一挖,把連接著神經線的眼球塞入口中。

阿勤看見自己竟然打中了文仔,握著手槍的手懸空,呆住了。趁著一時間喪屍的注意力全放在文仔上,葉劍南提起自動步槍,也不顧是否打中喪屍的頭顱,又或者有否打中文仔,對喪屍們瘋狂掃射。阿俊用力拍了呆若木雞的阿勤,轉頭拔出自動步槍,也學著葉劍南的樣子向喪屍掃射。

在槍管閃出的火光可見,走廊兩旁滿是喪屍,即使打死了一隻,也馬上有另一隻補上,那些身體中槍,尚未死去但身體機能受損的喪屍,便直接被其他喪屍踏著,場面混亂之極。阿俊和葉劍南毫無節制地消耗彈藥,迫不得已要換上火力較弱手槍,盡量對準喪屍的頭部射擊,但現場環境昏暗,僅有身後桌上的幾枝蠟燭照明,況且喪屍的移動比之前見的更迅速,即使我們和喪屍的距離非常接近,要打中他們不斷晃動的頭顱仍可謂極難——但葉劍南即使在這惡劣的情況依然可以精準的打中喪屍的頭顱,而我身旁的傢伙也和我一樣,怎也打不中喪屍們的腦部。

喪屍一瞬間便啃光了文仔的屍體。在這期間我們殺死的喪屍遠不及由通道湧來的多,一條僅可以同時讓兩人並排的走廊塞滿了人,正向我們前進。

「屌你老母!」葉劍南終於用光子彈,用力的把手槍扔向喪屍,剛好扔中一隻喪屍的額頭,那隻喪屍本來正向阿俊前進,但被葉劍南打中便轉頭衝向葉劍南。葉劍南冷笑一聲,在背包抽出原本屬於權叔的消防斧頭,一下砍在那隻喪屍的頭頂。葉劍南不等那隻腦袋中斧的喪屍倒下便一腳踢開他,喪屍倒在屍群之中,葉劍南再乘勢衝前砍殺門前另一隻喪屍。

不知道原本警署內子彈的儲備有多少,但連日戰鬥早已經消耗光大部分子彈,我們剛才用掉的已經是最後的彈藥,但這些珍貴的子彈卻絲毫不能阻擋喪屍的攻勢。

我們被迫換上近戰武器,但這樣一來,本來已經難以阻礙喪屍前進的步伐,現在更是連殺一隻喪屍也感費力。我本來用的鐵鎚在天台扔了,現在改為用一根鐵撬。陸sir和阿勤用不知哪裡找來的開山刀,正瘋狂的砍殺著,阿俊卻握著一把西瓜刀,大概知道自己的武器難以抵擋屍潮,他只專注解決那些出現在葉劍南眼光死角的喪屍,替他解圍。

「嘩屌!......」喪屍已經湧入房內,我擊殺一隻撲向我的喪屍,但手臂馬上被緊緊的抓住。我用力把手臂往身後拉,試圖避開他那張開著的,迫近我手臂的血盆大口。想不到它們的力氣居然這樣大,而本身我手臂已經非常酸麻,幾乎使不上力,這樣一抓更是動彈不能。我只好一腳踢倒那一隻喪屍,趁著他身體倒在身後的喪屍上時,踩著他的身體,試圖用腰力扯掉被他抓著的手臂,但依然無法擺脫他。

看著那隻喪屍快要咬中我,他抓著我的手臂忽然被砍斷。轉頭一看,原來是阿俊為我解圍,我對他點一點頭,又回去砍殺喪屍。

看著眼前如此艱難地對付喪屍的場面,我忽然想起今日早上,又是要在屍群之中殺出重圍,但此時的情況明顯比那時兇險得多。唯一不同的是,當時遇到的喪屍們不論在速度,攻擊力或是反應也比此時見到的為差。當時家樓下試圖救mk妹母親的時候,連殺兩隻喪屍也感費力。當然可以說那時我對付這些傢伙的經驗尚淺,但眼前的喪屍明顯和那時見到的一樣麻煩,這一點是無容置疑的。

那麼,這是代表喪屍的能力會在晚間大幅提升?

我不知道事實到底是怎樣,但我清楚了解此時再分神的話,死的是不止是我,還有背後那些俘虜們。我一步一步的向後退,腰部忽然碰到硬物,回頭一看,原本我們已經退到桌子旁。

我爬上桌上,已經身處上面的還有俘虜和葉劍南他們。

「呀!」身旁傳來一聲的慘叫,陸sir抱著腿,躺在桌上痛叫著,凝神一看,他小腿連著褲子被扯下了一大塊,傷口正泊泊的流血,葉劍南回頭看了一眼,雖然想幫他,但自己也分身不瑕,只好叫:「老陸!你撐住呀!我好快嚟幫你架喇!」

意念一轉,我下一秒已經一腳的踢了陸sir到地下那堆喪屍身旁,他身體飛離桌面,一碰到桌邊的喪屍,馬上被喪屍抓住,在混亂之中被抬到喪屍群之中,眾屍一擁而上,陸sir的慘叫在須臾之間淹沒於屍群的興奮叫聲之中。

雖然很久沒踢足球,但寶刀未老啊。

「駱輝屌你老母係咪癡撚咗線呀!」葉劍南怒吼道,手上依然不停的砍殺著喪屍。

「我癡線!?佢比班仆街咬撚中咗呀!就算保得住佢,佢都會變成嗰班怪物架!況且佢受咗傷,又唔可以繼續作戰,留響度咪盞阻住!仲有,踢佢落去可以吸引到班喪屍過去,如果我哋再好似而家咁嘅話未等到援軍已經死撚咗喇!」我連珠炮發的為自己的行為辯護,但其實當時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報仇。

葉劍南聽見我的辯駁,悶哼一聲,又回頭繼續拼殺。看著他被喪屍分食著,看著他眼中流露的痛苦,無助以及對我的怨恨,我突然發覺他的眼神,有一刻和白詠欣當時被沾污的雙眼重疊 ......腦中浮現著他侵犯白詠欣的時候臉上陶醉的樣子,又看看他現在的樣子,我只感到無比的暢快——好像我的罪孽稍稍的消減了。

我稍一轉身,斜眼偷看白詠欣:她看到這一幕嗎?

......她坐在桌上,也正在看著我,但一與我眼神接觸,又馬上回頭摟著白詩婷。

在我們繼續奮戰時,清晰聽見了門外的槍聲,喪屍馬上被吸引過去了,而湧入房間的喪屍也漸漸減少,我們竭力砍殺了房內的其他喪屍,終於清空了房間。

看著滿地屍骸,心想假如不是場內有這樣的一張大桌,又或者,假如這張桌子不可容納我們這麼多人站在上面,又假如喪屍懂得爬上來的話,我們早已經葬身屍口。回頭一看,見俘虜們都安然無恙。現在看來,其實這張桌子真的太大,雖說不上是窮奢極侈,但也可說是浪費公帑,不過全靠它我們才可以捱過險境。

門外的槍聲從未間斷,阿俊想出去察看情形,但葉劍南伸手擋住他,「子彈冇眼,行出去小心比佢哋射中。」

「喂,多得你哋咁英勇作戰,我先唔使做將死之人咋......哈哈......」權叔走到葉劍南身旁。

「唔洗多謝......你仍然是將死之人,呢一點從來冇變過。」葉劍南笑道,一把軍刀不知何時擱在權叔的項頸上,而權叔雖然是臉帶微笑,但雙手卻高舉頭頂,打算下一秒便打落去,偷襲葉劍南。

「要偷襲,做咩唔響頭先就行動?」葉劍南微笑道。

權叔緩緩放下高舉著的雙手,咬牙冷笑道:「......同你玩下姐,唔洗拎把刀出嚟下話。將死之人......活喺咁嘅世代,人人唔知聽日,個個都係將死之人啦。」

葉劍南讚同道:「都啱。」

「屌你老母......」阿俊狠狠的踢了權叔一腳,怒罵道:「就係你條撚樣冇啦啦大叫,搞到我哋又死咗兩個兄弟,你條陷家產係咪老到傻撚咗呀?吓?!」

權叔嘴角揚起,默默看著阿俊,不發一語,阿俊見狀氣得又踢了他兩腳,權叔笑嘻嘻的受了,「一個自己戇鳩,仆咗落班怪物到,比人咬死;一個仲好嘢,比自已友一腳踢落去班怪物到,我見到真係笑撚到停唔到呀......」

「你條仆街......」阿俊低聲咒罵著,轉頭盯了我一眼,又看看葉劍南,只見他默不作聲看著地上成堆的屍骸,阿俊又踢了權叔幾下。

阿勤坐在桌上,頹然說:「算啦......你踢幾多下都好,死咗嘅人都唔會返生架喇。」

戰事稍休,疲勞感,不論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也同一時間席捲而來,手臂好像快斷掉了,幾乎連舉也舉不起,而腰也累得挺也挺不直,衣服被汗水浸濕,濕得好像是剛洗完似的。

房間滿是血腥味,但待在這裡久了也漸漸習慣。葉劍南團隊的剩餘成員,包括我,走到門旁,回頭監視著權叔他們,因為所有的槍械都已經不管用,葉劍南以這樣的方法防止再有人偷襲。

門外的槍聲漸漸消失,一個軍裝男子緩緩步入,身後兩個作同樣裝扮的男子也緊隨而入。為首的是個光頭的高大男人,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竟然還戴著墨鏡,雖然看不出光頭男的年齡,但也可肯定他背後的兩個男人比光頭男年輕,兩人亦戴著墨鏡,而他們唯一不同之處是光頭男持著一個公事包,而背後兩人則兩手空空。

有種很突兀的感覺。

「long time no see!」葉劍南燦笑,兩人舉起手,同一時間,拍的握起手來。

光頭男向我們背後一指,「......所以,你講嘅人就係佢哋?」

「冇錯。」

光頭男哈哈大笑,:「做得好!搵你幫手果然冇搵錯人!」

葉劍南和光頭男一同大笑。

兩人又一陣大笑,我看看權叔和葉劍南的其他同伙,人人都是滿臉疑惑,不知這些軍裝男子是由那裡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