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冷冷的盯著杜嵐,「就算你燒咗佢,對成件事都冇幫助。」

「......冇錯。如果我真係燒咗呢份文件,你一定唔會放過我哋......但亦唔代表,我交出呢份文件,你就唔會下殺手。」

「你點解會咁諗呢?」女孩微微一笑。

「嗰班村民——」

女孩攤開雙手,打斷杜嵐話柄,「我咁樣係為咗救你咋。」





「......我唔需要你救。就算係為咗救我,都唔需要殺哂班村民呀。」

女孩「咯咯」的笑著:「佢哋自相殘殺都入我數?如果班人可以合作,一齊攻擊我嘅話,死傷慘重係必然,但起碼有機會逃出生天。最後搞到咁,係佢哋自己攞嚟。我不過係講兩句野煽動下,佢哋就即刻反面內訌......我親手殺嘅人都只不過係區區幾個,啱啱佢哋雙方殺嘅人遠遠多過呢個數目呀。」

女孩想一想,踏前一步,續道:「......況且,如果我唔咁做嘅話,你可以脫險咩?頭先如果我遲嚟幾分鐘嘅話,你可能已經畀人燒死咗。即使走得甩,下面仲有成班村民,你可以安然無恙咩?」

杜嵐捏緊那份文件,沉聲道:「即使......即使係咁都唔洗殺哂佢哋呀......大家唔通就唔可以好好傾下?根本冇必要咁樣打打殺殺......」

「所以我就話,如果你肯交份文件畀我,我就會放你哋走。呢個唔係一開始講好咗嘅條件咩?」





「我都話咗,我信唔過你......況且......」

「嗯?」

「況且,即使文件嘅內容已經加密,你就算拎到都冇用。」

「之後再解碼都未遲。嚟啦,交份野畀我。」

「......」





背後倒塌了的高台在熊熊燃燒著,我凝視著如同毒蛇般扭動圈曲的火舌,想尋找隱身其中的白詠欣的身影。

「呀!」杜嵐的驚呼使我回過神來,只見杜嵐神色驚恐的退後了數步,而權叔擋在杜嵐面前。

他凜然道:「唔好諗住搞咩花樣呀。」

「哼。」面對著殺氣騰騰的權叔,女孩面無懼色,冷笑道:「做咩唔殺我?」

「殺咗你,邊個控制班喪屍?」

要是幹掉她,失去控制的喪屍毫無疑問會向我們大舉進攻。

女孩擺一擺手,回到屍群中。

雙方誰也不向對方攻擊,情況又陷入膠著。





背後火堆仍然燃燒著,不時發出劈啪聲響,白詩婷跪在火堆前,神色呆滯,淚水已經流乾,雙眼紅腫。閃爍不定的火光在她臉上照耀著,但她原本靈動的雙眼已經變得了無生氣。

雙方默然對峙。不知過了多久,火勢終於漸漸減弱——不,不是燃料耗盡了或是甚麼的,而是......

「落雨喇。」

原本的微微細雨很快轉為滂沱大雨,女孩臉上的笑意亦愈來愈濃。

「我記得,以前讀書講過,」女孩由屍群中步出,「以前啲人求雨,會燃起一個好大嘅火堆。咁樣做係有科學根據,因為火會促進一種物理現象,最後喺天上面形成厚雲。」她歪著腦袋,苦苦思索,「哎,嗰個物理現象叫咩名呢......」

「......對流。」

女孩讚賞似的對杜嵐點點頭,「係喇,就係對流!」





杜嵐身旁的火堆早已熄滅,她把文件緊緊的抱在胸前防止被弄濕。女孩伸著手,緩緩的向杜嵐前進,而她每行一步,杜嵐便退後一步,眼看快要退到喪屍群的面前。

sam原本的武器被沒收,此時他手上的鐵棒是隨手在地上撿來的。他向著女孩用力的掃過去,女孩及時的避開了。

「我幫你同神父洗脫污名,你而家反而想殺我?」

sam啐了一口,「放屁。反正最後你都只會殺死我哋。」然後他回頭道:「郁手啦,仲等咩呀?」

「吓......?」

「突圍呀!我唔撚想死喺呢度呀!」

「呀禮!」小剛不知何時走到呀禮身旁,把一支鐵筆交到他手上,「......死咗嘅人唔可返生。要生存落去嘅話,就要奮戰!」

......沒錯。即使希望是多麼渺茫,只要我們同心協力的話,一定可以逃出困境。





呀禮向小剛微微一笑,「我個樣睇落好消沉咩?」

「何只消沉,你個樣直頭灰哂。」小剛用力的拍了他肩膀數下,轉頭向我喊道:「駱輝,你準備好未?」

我點點頭,他再道:「ok!我同誠哥負責開路,你哋響後面跟住啦!」

女孩冷冷看著我們:「明知死路一條都要反抗,我真係唔知你哋個心諗緊咩。」

權叔手上的開山刀抵著女孩的頭顱,刃上原本沾滿村民們血液,現已被雨水沖去,「第一,我信唔過你。第二,只要份文件一日仲響我哋手上,我哋就仲有同你交易嘅餘地。」

「喂權叔駱輝!仲響度做咩呀!快啲走啦!」不遠處傳來呀禮的叫聲。由喪屍形成的圓逐漸收窄,我和權叔合力除去路途上的幾隻喪屍,三步併作兩步的回到隊列中。

在鳥瞰下可見整隊呈六角型。小剛和誠哥在前方開路,手抱著文件的杜嵐和精神渙散的白詩婷位於隊伍中心,呀禮和sam分別位於杜嵐兩邊,而我和權叔負責殿後。





戰力較強的誠哥和小剛不斷掃蕩著前方的喪屍,加快行進的速度,防止隊伍被完全包圍,而且隊中他們最熟村內地形。呀禮和sam對付兩翼的敵人,情況許可下,位處中心的杜嵐會給予有限度的支援。我和權叔擊退後方的喪屍之餘,還要照顧杜嵐和白詩婷,支援呀禮和sam,調整前進步伐,因此由戰力最強的權叔負責,我則要從旁輔助。

這大概是目前為此遇到最驚險的一戰。首先最大問題是視野,四周根本黑漆漆的甚麼也看不到,甚至月亮也被烏雲掩蓋,雖然可以憑喪屍特有血紅的雙眼看到他們,但已方的存在和方位只可用聲音來辨別,但礙於雨聲和喪屍的鳴叫,伴隨著轟隆的雷聲,要做到這一點也不容易。

另一樣難題是體力。隊中除了呀禮,sam和白詩婷之外,每人都己經不眠不休達三十小時以上,面對這麼凶險的戰鬥,體力隨時耗盡,另外天雨引致的地面泥濘,濕滑,以及喪屍在夜間體力較好等因素亦令情況更為惡劣。

和喪屍實際交戰的時間不算長,頂多只有十五分鐘,但感覺就似過了十五小時般漫長。

「我屌你老母呀!」

我們逃到秘道所在的廢屋,打算由秘道逃走,但沒想到秘道已經被人炸毀。

「嗄......點會咁架,明明頭先......頭先都冇事架......」杜嵐倚在牆壁旁,小口小口的喘著氣。

「肯定係劉居派人做架喇。咁冇辦法喇,要由村口......或者之前炸開咗嘅缺口逃......」

「轟隆!」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瞬間照亮了四周的環境。我們看到的情況大為震驚,連小剛下一句在說甚麼也沒聽入耳。

「你......」因為四周黑壓壓的,而且剛由喪屍口中脫出,以致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杜嵐顫聲道:「你隻手......」

小剛上臂一大片的肌肉被撕下,露出白慘慘的骨頭,鮮血正汨汨流出。

「頭先一個唔小心,被班怪物扯走咗忽肉......哈,真係唔小心。」

「唔好......唔好講呢啲住喇,要快啲搵嘢同你止血先得......」杜嵐急道,隱約可見黑暗中有個瘦削人影在四處晃動。

「唔洗喇,我知我唔支持得好耐。」小剛淡然的說道,恍若受傷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別人似的。

「點解你仲可以咁鎮定架!」杜嵐語氣中帶點急躁,「......唔理嘅話你會死架!」

「傷口一早已經受到感染,就算真係保得住條命,之後小剛都會變成嗰班怪物。」誠哥沉聲的說道。

「呢到離北邊圍牆嘅缺口最近......白粉誠,你仲行得郁吓話?」

杜嵐擔憂的問道,「喂......小剛,你仲打算繼續行?」

「仆你個街,我冇食白粉好耐喇......大家一場兄弟,只要你想繼續,我會一直陪住你。」

杜嵐低聲道:「誠哥......你唔打算阻止佢咩?」

「咁就好。我而家已經冇咩後顧之憂。一陣殺出去嘅時候,後面由交畀權叔你哋喇。」

權叔不發一語,脫去上衣,包裹著小剛上臂的傷口,「我呢挺粗人唔識點包紮......但咁樣起碼可以令你暫時止血。」

「哦,有勞。」

「權叔!你仲咩唔阻止佢呀!」

「呀嵐,」權叔緩緩的站起來,「有時男人決定咗嘅嘢,就冇人可以動搖到......旁人需要做嘅就只係支持佢。」

「就算明知死路一條都要支持?」

「唔通你有更好嘅辦法?」權叔冷冷的說道。此話一出,四周只有令人難堪的沉默。

「小剛,一定仲有其他辦法架。」

小剛淒然一笑 ,「呀嵐,你知架,一旦感染咗,就冇可能無事。」

「唔係呀!我手上呢份文件,上面就有關於點樣去除呢啲病毒嘅方法!」

「......咩話?」

「係嗰個女仔親口同我講架!呢個亦都係點解佢咁想拎到份文件嘅原因!你信我,只要有時間,我就可以將文件上面嘅密碼解開,到時候......到時候一切就冇問題,唔會再有人變成喪屍,所以......」

「好,咁就交畀你喇。」

杜嵐鬆了一口氣,樂道:「咁樣就首先同你好好咁止血先,剩係好似權叔包住唔得架......」

小剛轉而向我們道:「雖然大雨暫時沖走咗我哋嘅氣味,令到班怪物一時搵唔到嚟,但始終捱唔到好耐。我哋而家出發啦!」

「小剛......?」

「我等唔到嗰日架喇,呀嵐。」

「你......」杜嵐搖一搖頭,喊道:「你哋出句聲呀!呀禮!sam!」

sam沉默不語,呀禮黯然道:「算啦。如果呢個係小剛嘅決定,我哋冇人有權阻止佢。」

「......駱輝?」

「我支持小剛嘅決定。」

「連你都......」

「呀嵐,」小剛在杜嵐身旁走過,打開石屋的門,外面依然大雨不止,「人人都要死,差在時間嘅問題。最重要嘅係,死得有冇意義。」

誠哥笑道:「講得真係輕鬆,其實你根本就好撚怕死,係咪?」

「......係呀。」

我們來到北方圍牆缺口。儘管不贊同他的行為,但杜嵐臨行前仍為小剛包紮好傷口。

一道閃電劈過,一瞬間所見的是黑壓壓的盡是喪屍,由圍牆一端伸延到遠方的樹林,團團的包圍著整條村子。在廣場中心的不過僥倖的勝利......還有極大量的喪屍在等著我們,廣場中心那批只不過是前菜——不,是餐前小食而已。

這種數量,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應付。

「呵,睇嚟無論走去邊都冇用。」

「唔好講喇!班喪屍行動喇!」

在這壓倒性的數量面前,任何隊形都毫無用處。

我們放棄逃出,改為向村中退走。即使如此,喪屍仍然在後面窮追不捨......正如果不引開喪屍的注意力,我們所有人都會一齊死,因為喪屍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sam,我唔記得咗講......對唔住。」

sam板著臉,不發一語。小剛繼續道:「我知你唔會原諒我,我亦唔求你原諒。我只係想你知道,我好後悔我當時咁衝動。」小剛嘆了口氣,「你就當我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啦。」

「......小剛?」

「係時候喇。」小剛向杜嵐悽然一笑,「你畀我死得有意義少少......起碼唔使變成喪屍。」

「小剛!」杜嵐大叫,但只見小剛大喝一聲,不顧身體被喪屍瘋狂噬咬,主動衝到屍群之中砍殺......誠哥先是一呆,然後學著小剛的樣子,大喝一聲,衝入屍群中。

「誠......你根本唔需要咁做呀。」

「嗰晚,我食白粉食到暈咗,係因為你,我先執返條命。而家我只不過係還返條命畀你啫。」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砍殺身旁的喪屍。同時間四周的喪屍見有食物,聚到兩人前,我們眼前的道路登時開闊了許多。

兩人的身影漸漸埋在喪屍堆中......不知是因為我們跑遠了所以看不到,環境過於黑暗,或是淚水令視線模糊了。

我們沒命的一直跑,為的不止是活命,也是不要令他們用生命創造的機會白白浪費。最後,我們跑到一座大屋前。門牌號碼一零七,這是先前神父居住的地方。

一進屋,我們馬上把客廳中的雜物,包括床,沙發之類的堵住大門,先擋住喪屍進來再說。

「駱輝,嗰兩道窗點算呀?啲傢私唔夠高擋住道窗!」杜嵐指著大屋地下客廳中的窗戶,焦急的問道。

「權叔,呀禮,你哋一人守喺一道窗隔離.......道窗嘅大小應該剩係勉強夠一隻喪屍出入,各派一個人守住,應該應付得嚟!」

「好!包喺我身上!」

「sam,呢間屋有冇打火機之類嘅嘢?」

他點點頭,「......跟我嚟。」

沒有燈光的屋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領路的sam對這裡非常熟悉,足下絲毫未停,我抓住他的衣角,杜嵐握著我的手,在這完全黑暗的環境經常碰到周圍的雜物。接著,他突然彎下身在找東西,然後把打火機交到我手上。

杜嵐歡欣道:「好,有方法隨時燒燬份文件。咁樣我哋就有足夠時間諗下一步點做。」

「喂!呀嵐!」正當我們要下樓,傳來呀禮的叫聲:「嗰個女仔有事搵你,話有嘢要同你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