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哋......西貢......急需......有冇人......急需支援......」

由當晚逃到這裡至今,已經渡過四個日夜。聽見大堆雜音,和夾雜當中斷斷續續的句子,我馬上醒來。只見清晨的陽光已經照亮了二樓的客廳,權叔正調整收音機的頻道。

「早晨,駱輝......」權叔憔悴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隨即繼續低頭撥弄收音機上的按鈕,「我喺三樓雜物房到搵到嘅,見佢好似仲用得就拎咗上嚟喇。」

「尖沙嘴......五個人......死......」

「救命......我個仔......喪屍......幫......」





「大家......有生還者嘅話......請幫下手......我哋被困喺如心廣場......」

「......任何人......如果聽到呢段錄音,請幫我搵下......我個女......佢叫林紫嫣.......係一個唔夠八歲嘅女仔......」

權叔找到的收音機樣式頗為老舊,儘管他已經抹去上面的灰塵,但也可一眼看出這機器已經有一段歷史,機身已經嚴重生鏽。聽到收音機廣播的眾人也逐一醒來,雖然見到有收音機曾臉露喜色,但馬上愁眉不展起來,除了因為聽到的盡是壞消息,也因為我們已經有好幾日在捱餓。
「雖然我己經......唔抱任何希望,但係......如果你哋搵到佢嘅屍體......請你哋......請你哋幫我好好埋葬咗佢......佢右手手臂有塊紅色胎記,好易認架......」收音機傳來一個年輕父親哽咽又絕望的聲線,「......佢響旺角同我走失咗,佢仲有個家姐,但......但感染咗嗰種病,被人送咗入醫院,就冇再返嚟喇,我老婆去探佢,都比政府班仆街困住唔比走,我估都已經......我......我而家被困喺車到,只能用身邊一個收音機錄低我嘅遺言......我一陣間就衝出去同班仆街死過!......」

「老婆......紫嫣,紫葵,原諒我呢個冇用嘅老豆......我好快就會見到你哋喇......咦?」

「沙沙沙......任何人......如果聽到呢段錄音......」





權叔不耐煩地說道:「聽嚟聽去都係呢啲,根本就冇任何好消息。」當他在繼續調整頻道時,一道沙啞,之前未聽過的聲音傳出:「......呢到係零號電台,不定期開台嘅末日頻道,為你沉悶而毫無希望嘅生活帶嚟一點慰藉。首先我要宣佈一個沉重消息:本台一位同事喺外出搜索嘅時候被軍隊擊斃。以下呢首歌,送畀我哋呢位同事,同時送畀所有失去親人,朋友嘅聽眾......」

We’ll meet again,
Don’t know where,
Don’t know when,
But I know we’ll meet again,
some sunny day…...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在虛擲光陰,因為根本無事可幹。我們已經放棄了解密,一來根本毫無頭緒,二來,早知道文件不可能關於喪屍病毒的疫苗,再解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只有杜嵐仍然在堅持。

自從白詠欣死後,白詩婷就一直沉默不語,就算我們找她說話也是一句起兩句止。呀禮也是,他本來是個愛胡言亂語的人,現在就像白詩婷一樣,經常坐在一角不發一語,一坐就是一整天。偶爾可以看到呀禮和白詩婷說話,只是白詩婷通常對他不理不采。sam的情況也差不多,但除了沉默不語之外,有時他也會翻一翻神父的遺物,聖經之類的。權叔事實也不好得到那裡去,但他為了鼓勵我們,經常借些有的沒的來找話題,只是沒甚麼人理會他,漸漸他也不再這樣做。

已經第六日了。天氣頗為炎熱。自從我們來到那天起,就再沒有下過雨。水只剩下不到一星期的份量。很餓。

說起來,你知道饑餓的感覺是怎樣嗎?首先,頭三天是極度的空腹感,之後你會突然發現自己的思維敏捷了許多。你會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消瘦,你很清楚這是身體的脂肪和肌肉被消耗著,你的身體也會漸漸變得虛弱。為免進一步消耗能量,你會整天躺著,甚麼也不想做,即使想做也想不了。思維依然敏捷,感覺就似一個活力充沛的靈魂被困在一具屍體,腦袋一直在有的沒的胡思亂想。又過了幾天,連思考也變得緩慢,整天迷迷糊糊的,連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清醒與否......眼前的景色幻化成一個個模糊的光球。你會想,你死了嗎?但不,會思考證明你還活著......雖然身體四肢虛弱得要抬起也要花不少氣力。然後你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不知何時醒來......又想,我死了嗎?不,還活著......

「啪!」

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在迷糊之中醒轉,我聽到怪聲從二樓某個房間傳出。我吃了一驚的站起,卻忽然雙腿一軟,整個人倒在地板上。我艱難地重新站起,雙腿像不受控制似的猛烈顫抖,過了幾秒後才勉強的站穩。我來到白詩婷的房間前。門上了鎖。我敲一敲門:「......白詩婷?」

沒有反應。我把耳朵貼到門上,聽到輕微的咳嗽聲。





就像是窒息聲一樣。

「喂!白詩婷!應吓我呀!」

在隔壁房間的呀禮聽見我聲音,跑到樓下取了一根鐵筆,推開了我,瘋狂地用鐵筆敲打門鎖,喃喃自語道:「你唔可以死......如果你死咗,如果連你都......」

騷動聲很快就驚醒了所有人,他們吃驚地看著呀禮的舉動,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過了大約數分鐘,門鎖終於被整個打掉。他用身體破門而入,圠到在門外已經猜到,但不想面對的畫面——

白詩婷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