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奈比多,某大廈天台。

我屏著呼吸,趴在地下,隔絕除了聽覺與視覺外的一切感官,視線從BORS彈道計算機離開,與望遠鏡式瞄具中的紅點成一直線。

射殺命令已下達。

東北風,風勢偏弱。

我校正著XM109「佩勞德」槍身的位置,手指貼著扳機。





微風拂動著我脖子上的金屬狗牌頸鏈,與石地磨擦發出不規律碰撞聲。

——恍如,死神的呢喃。

目標仍與我方地面人員膠著纏鬥。

紅點與目標的胸腔中線重合,如此一來,「佩勞德」槍膛中的XM1049高爆雙用途彈便能將目標從胸腔撕開兩半。

使用反器材級手段去抹殺人員目標,可見軍方對目標的畏懼與尊敬。





再見了,人類的頂點。

手指,按下扳機。

「呯——」槍聲,音如晚鐘。

巨響,衝擊鼓膜。

子彈,脫膛而出。





煙硝,四散彌漫。

血液連同腥臭之物從我的胸腔流出,我摸了一摸自己的身體,濕滑與軟腍的組織夾雜在碎骨之間,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分離,痛覺,從傷口暴露的位置擴散。

——為什麼死的是我?

喉嚨,揭斯底里的發出非人的殘響,斷續的呻吟尤如野獸死前的嚎叫。

我用最後一囗氣翻過身,以僅餘的視力看著中天的日輪。

匿藏在陰影之人的夙願,竟然是沐浴在陽光之下,一埸阿波羅與倪克斯共織的喜劇以遺憾的結局落幕。

腥紅的生命之水伴著靈魂的碎片流向終結之地。

眼前,一片黑暗。





「轟隆——!」電光劃過主人房旁的露台玻璃,雷鳴如影隨形,將滿頭大汗的我從夢魘中拉出。

我下意識摸了一摸胸膛,厚實的胸肌與跳動的脈搏回應著我的疑惑。

自從軍隊退役以來的半年,每一晚都在噩夢中掙扎。

雨水如午夜的來訪者,急躁的敲打著陽台的玻璃。

滴答滴答。

我望向右腕上的SUUNTO TRAVERSE ALPHA訂製版軍用手錶,上面顯示著今天的日期與時間。

2020年9月1日,星期二,上午四時三十二分。





這隻SUUNTO TRAVERSE ALPHA的顯示屏上有一個以水晶切割而成半透明的鐵錘圖案,是美軍送給我的退役禮物之一。

今天早上九時正約見了香港著名精神科醫生葉博士,所以不能出席香港大學的開學禮。

經過美國政府與香港政府的交涉,最後我被授予榮譽學士學位,並能在香港大學修讀兩年並領取正式碩士學位,也算是退役軍人的一些補償。

我走進浴室,用熱水沖滌混亂的思緒。

十五分鐘後。

「呼——」穿上黑色的緊身棉質t shrit ,與啞黑色的硬質軍褲及亮黑軍靴。

準備就緒。

差點忘記了,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擦亮伴隨我多年的狗牌。





WEN LONG(紋龍)
143569884XX
A POS
NO PREFERENCE

雖然名字和血型都是虛假資料,但這塊狗牌確實陪我和同伴走過了八年的軍人生涯。

我以絲質布料細膩地換著金屬狗牌,回想著逝去之友的名字。

——威廉。

——約翰。

——韋伯。





名字,是他們留在時間上最後船錨。

連這最後的遺物也捉不緊的話,肯定是人間失格了吧。

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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