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往上跑,卡斯帕便發覺自己開始有點耳鳴, 或許是那只有他能聽見的怪聲作祟。 

越往上跑,耳鳴的情况便越嚴重,守衛隊的槍聲也越難聽見。 

忽然,周藍拉著他,對他說話,但他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於是,他問:「大聲點再說一次?」 

周藍放開捉着他的手,掩耳皺眉嘴動,但他還是只聽見耳鳴。 





卡斯帕用手指挖耳孔,打呵欠,掩耳,但耳鳴並沒有停止。 

她也看出了他的異常,「你怎麼了?」她在他耳邊說道。 

「耳鳴得很厲害!」他以自己能聽見的音量說,說得喉嚨有點痛。 

周藍再一次摀耳, 指手劃腳的道出她的意思:「那獵人在這層!跟著我走!」 

卡斯帕點點頭,伸手示意她先行。 





 

這一層的走廊亦是血漿大賣場。 

周藍默默的忍受暴力入侵呼吸道的腥臭,強壓下胃臟強烈的收縮感,小心翼翼的前進。她沒卡斯帕的近戰技術,她可不想跟那大傢伙正面交鋒。 

『該死!卡斯帕偏偏像是瘋了!』她邊想,邊看著在搖頭打呵欠的他。 

看看地上,除了是死得不能再死的人,便是還在冒煙的槍。那裡有大傢伙的蹤跡? 





周藍氣餒,槍口指地,嘔吐感又上來。 

「跟著地上的彈殼!」卡斯帕大聲叫道。 

周藍連忙摀住他的嘴。作聲不得的卡斯帕只有指著地上。 

她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果然看見地上有數不清的彈殼向走廊的盡頭伸延。看樣子, 這一層的護衛隊員是邊戰邊退邊被殺。 

「說話小聲點。」她在卡斯帕耳邊說。 

「說什麼!?」 

她再摀住他的嘴,另一隻手在自已唇上作個拉拉鏈的手勢,還重複三次加強“語氣”。 

卡斯帕點點頭,拉開她的手。 





 

 

到了走廊的盡頭便是一個轉角。 

轉角過後又是另一個塗血漿上牆的走廊。 

但是,這次除了紅色外,紫紅色也不少。依量看,大傢伙該受傷不輕。果然還是要用步槍等武器才可以給牠造成傷害。 

「…你們…會不會遲了…點?」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說。 

是郭家明。 





應該說,是半個郭家明。 

「撐…」周藍只說了一個字便沒有說下去。 

對著沒了下半身的人,什麼安慰的話也是多餘。 

郭家明勉力一笑,說:「…怪物在…貯藏室…轟他…媽…」 

說罷,他吐了不少血,眼神亦隨之暗淡,斷腰處已無血可流。奇怪的是, 他臉上竟然是有一種釋放的表情。 

「牠…龍…牠…龍…龍…」聲音漸細,終不可聞。 

「龍?什麼龍?」周藍頭上出現斗大個問號, 可是她已沒有機會問個明白。 

卡斯帕拍拍她的肩,指手劃腳的問她郭家明說了什麼。 





她暫時放下『龍的問題』,用半途出家的手語回答他大傢伙在貯藏室。 

然後卡斯帕像是忘了他聽不見,提著雙槍,像忍者般用腳尖走路,轉眼間摸到了貯藏室門前,並用力向周藍招手。 

貯藏室的門前坐著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大門早已不知飛到那裡去,大傢伙在翻箱倒篋的聲音自由進出房間。 

周藍想看清牠在找什麼,一個不小心撞倒了那殘屍。倒地的聲音不太響,但亦不太靜,以獵人的感官必定能聽見。 

結果,預想中的兇狠撲擊沒有來臨,大傢伙仍在邊吃邊找。在身旁的卡斯帕也沒有發覺屍體落地。 

周藍暗呼幸運,心從嗓子眼落回胸膛,但內心又有一點奇怪。 

卡斯帕的手在她眼前揮動,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進去,左右包抄,集中火力打頭。」他雙手揮舞,好不容易劃出一串可以明白的指令。 

她點點頭,然後兩人一起步進了房間。 

貯藏室內,部份鐵櫃俱已倒下,收藏的罐頭、肉乾、水樽等撒了一地。其中有不少不是被踏至變形,便是明顯的被大傢伙咬過。換句話說,很多食物亦要報廢。 

大傢伙的目的該不會是找吃那麼簡單。咬著肉乾的牠還繼續深入貯藏室,努力的翻亂人們幸苦排好的櫃子。 

努力得連周藍和卡斯帕從後摸近也懵然不知。 

忽而,周藍一個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罐頭,嚇得她心臟停了兩秒。但是,大傢伙依然固我,仍沒有什麼要攻擊的意圖。 

先是殘屍,然後是罐頭。她的兩次失誤也沒有招來橫禍。大傢伙是在忙、是仁慈、是不屑、是在裝、還是…根本聽不見、不知道? 

「牠…龍…」郭家明的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一瞬間,她明白了。 

大傢伙是聾了! 

周藍隨手拿起罐頭,用力的丟在卡斯帕背上。他急忙舉槍回頭,不悅且痛苦的對她比中指。 

她雙手龍飛鳳舞的指手劃腳,終於使卡斯帕明瞭他的發現。 

他沈吟了一會,低聲說:「用罐頭埋著自己,只突出槍管,等我指令。」 

說罷,便躲在地上罐頭堆之後。周藍有樣學樣。 

兩人這一動作並不安靜,但大傢伙未有知道,再一次確認了周藍的觀察。 

終於,隱藏好後,卡斯帕對周藍揮手指令,左手成槍指向大傢伙的頭“開槍”。 

那是再簡單不過的指令。 

她舉槍瞄準,屏氣凝神。 

同時間,大傢伙像是找到了他想找的,興奮的舉起手中的東西,像勝利者揚起頭。 

絕好的機會!當準心與牠的後腦重疊時,周藍果斷的扣下扳機,推動了撞針。 

撞針,打在子彈底部,引發了火花。 

火花,燃點彈內火藥,引起了爆炸。 

爆炸,使空氣急速澎漲,產生了聲音,逼出了子彈。 

子彈在螺旋膛線的作用下,劃出了畢直的飛行軌道,最終撞上大傢伙的後腦上。 

子彈雖小,力道卻大。大傢伙站立不穩,踉蹌向前, 手中的東西也掉在地上。回頭狠狠的看,卻那見到有人暗算牠? 

因此牠又回頭,想拾起跌在地上的東西,然後後腦又是一陣劇痛,又一次站立不穩,又再踉蹌向前。這一次白痴也知道有人在偷襲牠! 

但是周藍卻不給牠反擊的機會! 大傢伙還沒有站定,一陣彈雨已落在背上,打出一朵朵血花, 殘忍的弄出一個個新傷口! 

大傢伙吃痛,一聲咆哮,巨爪反手一揮,地上罐頭如一陣散彈射向周藍和卡斯帕,逼得他們狼狽閃避。 

這一分神,牠又再次破窗而出。但是牠沒有逃, 右手巨爪在跳出去的時候一下子插進大樓的外牆之中, 借力迴盪從另一面破窗而入,直撲卡斯帕的側面,視線的死角! 

聽覺失靈的卡斯帕渾然不知道大禍臨頭, 在一旁的周藍急忙將步槍對著他的膝蓋後窩擲去。卡斯帕的腿一軟,不由自主的跪下去,剛好閃過那要命的巨爪。 

大傢伙一擊不中,便借餘勢跳出對面另一道窗户。 

「沒事吧?」周藍拉起卡斯帕,順口問他,全忘了他聽不見。 

卡斯帕卻猜出了她的話,對她比大姆指,同時拾起救他一命的步槍,交還給周藍。 

兩人背靠背的慢慢的走近大傢伙剛找到的東西。卡斯帕表情奇怪,彎身拾起它 – 一個罐頭, 外表和現在散落在地上的沒有兩樣, 但是感覺比較沉, 內裡裝的不太像是沙丁魚。他手指扣在拉環上想打開看看。 

突然間,大傢伙憤怒怪叫,再一次破窗跳進,向著他們倆撲去。 

沒有再屏氣凝神,周藍只把槍口對著牠的方向,食指便收緊。 

 

『噠』 

 

L85A1完全沒有開槍該有的暴力聲音,亦沒有如野馬般的跳動,只有死氣沈沈短小無力的- 

 

『噠』 

 

她整個人都呆了。 

但卡斯帕可沒有。 

沒有看見火光,卡斯帕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雙手橫推,推走了周藍, 同時自己被撲個正著, 就如斷線風箏般跟大傢伙遠遠的飛了出去,一人一怪撞上一個用罐頭堆砌而成的小山上! 

周藍咬著唇,從腰間拔出老舊的韋伯利轉輪手槍,對大傢伙射擊。 

大傢伙卻似是鐵了心要幹掉一個,即使破爛的背上爆出了一朵朵血花也無動於衷。染血的巨爪在月光下泛著異樣的光芒,牠已蓄勢待發,只需一揮,壓在身下卡斯帕便會身首異處。 

轉輪只剩下一子彈,周藍閉上雙眼、扣下扳機、期待奇蹟。 

手槍吐出兇暴的火焰、製做震撼人心的聲音、射出.44口徑的子彈、掠過過她白皙的左臉、親吻大傢伙的右臉,卻如憤怒的公牛將牠撞得遠遠。 

 

Raging Bull,世上火力最強的手槍,世上幾何沒什麼肉體可承受它的憤怒。 

大傢伙怒吼,卻已是有氣無力,勉強的站起來,換來的是老大右手中的公牛再一次咆哮。 

巨大的獵人再一次倒地,但仍不甘心掙扎著想站起。老大右手手槍指地, 左手插袋,悠閒的慢步走過暈倒地上的卡斯帕,踩在大傢伙的身上,冷冷的直視牠的雙眼,一腳踏在那曾經耀武揚威的巨爪,另一腳用力踩在牠的喉頭上。 

大傢伙窒息,唯一可動的手剛動,便被子彈打碎肩膀關節,無力垂下。然後又有兩聲槍響,牠便剩下被踩著的手還沒廢。 

凡是地球上的生物都需要氧氣,無論如何變化、異變,也脫離不了這定律。 

老大仍然是盯著牠痛苦的雙眼,欣賞著牠的死亡,表情有一點…興奮? 

 

周藍沒有深究。 

 

那一個剛推走她,現昏死在地上的男人,比較值得她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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