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還沒有完全消散。 

地點仍然是國家美術館的館長辨公室。 

人物仍是那幾個 - 四個幫派頭領, 一個把握大權的首相, 一個沒有權力的公主。 

頭領和首相又再次辯論, 不過這次公主愛莎可明白他們在談什麼 – 誰人去派部隊『打掃』核電廠。那裡有一個『女王』, 一個可以召來更多喪屍, 強化其他喪屍, 而且自己本身的戰鬥力不弱的怪物。雖然拿下了發電廠可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剛剛失去了一隊精銳部隊的戴維斯當然不想再推其他部隊進火炕, 好讓前面四個人有幾會在城內玩搶地盤的遊戲。同樣道理, 四個頭領也不想做些利人損己的公益行為。於是五個人就僵在椅中, 十隻眼睛互瞪。 

『悶死了。』愛莎偷偷的打了個呵欠, 看出窗外, 廣場上的人潮早已散去, 只剩下數十個照明用的大型火炬, 還有依賴不可靠的電源不穩定的發著光的光管。 





突然她的腦海閃一個念頭:『不如今晚跑出去玩玩吧。』 

半夜跑出去, 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陌生。曾經有好一段時間她可是市內最大的酒吧『愛因斯坦』的常客, 對Soho區的熟悉跟自家後花園一樣。許多在那裡消遣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曾跟公主跳舞喝酒談天說地。而去黑市觀看這城市黑暗的另一面亦曾是她熱衷的活動之一。 

不過在兩三年前開始, 她精彩的夜生活逐漸減少。最大的原因是她在跟基層市民的不斷交流中得知了民間疾苦。一直不缺正義感的她開始利用自己的身份, 要求他的首相叔叔行一點善政, 最著名的就是限制槍械命令。自該命令發佈後, 雖然說仍然有大量的槍械在黑市流通著, 但是每天晚上倫敦的槍聲大大減少, 治安也有了起色, 連帶貿易也多了起來, 她的聲望自自然然的提高了不少。可是自那一次之後, 戴維斯感到愛莎已經不是當年一無所知的小女孩, 而是他的潛在威脅之一, 逐開始有意無意的無視她的要求, 不讓她接觸別的部門遞交的報告, 甚至連以往公文上的『以公主之名』也偷偷的刪掉了, 企圖而且很成功的將她變成一個仲看不仲用的花瓶。 

如果不是這個會議有四巨頭在, 重要得不得了, 她可能還在房間裡幹刺繡此等無聊東西消磨時間吧。 

「不如這樣吧。」華人商會的郭先生打斷了愛莎的思潮:「竟然大家都不想派出部隊的話, 我們便叫另外一些人去做吧。」 





華人商會, 顧名思義是由華人為主的勢力, 近年亦吞併了不少東亞幫派如日本人的大和組和韓國人的虎幫增強實力, 贏得了跟首相對話的席位。主要盤據在唐人街的他們, 以賭博和飲食業為骨幹, 而且擁有城內除了政府軍外最強的武力。 

「說來容易。」有『鐵娘子』外號的尼娜.彼希不以為然:「雖然沒人暫時知道核電廠有女王的存在, 但奪回部隊全滅的消息在Soho區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 有誰會去接這燙手山芋?」 

尼娜.彼希, 倫敦裡唯一的女性幫派『伊麗莎白』的第二代首領, 也是第一代首領伊麗莎白.彼希的女兒。她比她死去的媽媽更有野心, 在上任短短的半年內將本來更像婦女互助會的幫派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黑幫。除了是城內第一的酒精供應商外, Soho區內八成的酒吧亦都是在她的控制之中。 

「那妳又有什麼高見?」兄弟會的達倫. 貝克問。 

兄弟會, 全名窮人和露宿者兄弟會, 一個早在爆發前便已經存在的組織, 是四大幫會中最多人, 卻是戰鬥力最弱而組織最鬆散的組織。唯一可取之處就是成員大都是可為五斗米折腰的人, 只要有錢有食物, 他們便會以自己為回報 – 男人賣肌肉, 女人賣身體。 





『毒蛇』占美. 泰勒冷冷的說:「用囚犯不就行了麼。」 

這城市中, 酒﹑黃﹑賭都有了, 當然也有毒。占美. 泰勒的毒蛇幫是城內唯一的毒品供應商, 也許亦是方圓百里內的唯一, 獨市生意令規模最小的毒蛇幫成為最富裕的幫派。市民間流言著毒蛇幫其實比政府還富有, 枱底下的勢力比政府還龐大。 

「哈? 囚犯?說不定讓他們在核電廠,下車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簡單。」泰勒不屑的看著貝克:「一點點毒藥, 再加上每人提供一些士兵帶隊, 不就行了?」 

戴維斯點點頭, 認真的考慮這方法的可行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如像電影的黑市, 周藍跟著卡斯帕在深夜的城市裡左穿右插, 轉得頭也暈了。最終停在一道大鐵門前, 左敲敲右打打撃出一小段節奏, 然後門擦一聲的開了。 

不像電影的黑市, 鐵門後不是冰冷潮濕的地牢, 而是燈火通明的地下城。但是卻沒有卡斯帕記憶中那麼亮, 人也沒有記憶中那麼多。 





他心裡覺得奇怪, 卻還是繼續走進去。 

十室九空可是有點誇張, 但也離事實不遠。由四大幫派經營的, 或是有關係的商店通通關上了大門, 照常營業的都是小幫派和個體戶的。 

空氣中漂蕩著一種不對勁的氣味。 

「達克, 還沒死嗎?」卡斯帕走進一家相熟的槍店之中, 對店長砍頭就問。 

槍店內並沒有丁點裝飾品,四面牆甚至連油漆也沒有塗上, 有的不過是數張桌子, 一張放了收銀機和店主達克的雙腿, 剩下的都堆滿了槍枝。 

「你以為在你前面的是誰, 臭小子。」老人的眼光沒有離開那翻過上百萬次的舊小說。這種沒有禮貌的開場白沒有多少個會講, 再加上那一點也不像本地人的口音, 不用看也猜到是誰。 

看完了一段, 眼角一瞄, 果然沒有猜錯。另外還有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小妞站在卡斯帕身旁。 





「小子, 眼光不錯。」達克的目光在周藍身上掃瞄。 

「別想歪了, 我們不過是互利共生的關係。」卡斯帕猜到達克在想什麼:「像藻類和真菌。」 

周藍白了兩個男人一眼, 沒好氣的走開看槍。 

「喂, 你知道嗎? 瘋狗波比在四處找你。」達克又繼續看小說。 

「是麼?」卡斯帕揚起一邊眉毛, 煩惱如海嘯湧向他。 

達克點點頭, 吸一口煙, 翻了一頁書。 

「他是誰?」周藍問。 

「瘋狗一條。」達克答。 





「是我作過其中一個最差的惡夢。」卡斯帕嘆了一口氣說。 

周藍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困擾的表情。 

「數年前吧, 我押一批貨到這裡交易。交易完了, 我們也有數天的自由時間, 於是我便去打雜工開賺點零錢。」 

「那是當一隊小商隊的保鑣的活, 保護他們去倫敦周邊的小村莊。一路上本來也沒什麼事, 直到有一次一批盜賊來打劫。」 

「讓我猜猜, 是那波比吧?」周藍說。 

「那用屁股也想得出來。」卡斯帕白她一眼:「受人錢財, 替人消災, 理所當然。但是那一次幹的不夠乾淨, 就是死剩那瘋狗, 惡夢也就開始了。」 

「他似乎是以向我報仇為生存動力, 一直糾纏不休, 又下毒又設陷阱又偷襲又放冷槍, 所有危害我健康的事都幹了。但有一次他在大學差點毒死了十多個人, 老大終於忍不了送了他數粒子彈, 瘋狗才從此在伯明翰消失。可是每當我去倫敦時也少不了點麻煩。」卡斯帕無奈的聳肩。 





周藍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又問:「既然他曾被老大槍擊, 為什麼他又不去找老大報復?」 

「可能是我顧人怨吧。再者, 老大本來就是強得連瘋子也知道惹不起的人。」 

一陣重重的腳步聲穿過達克的店的大門, 沒能逃過卡斯帕的耳。 

這本該是非常平常的事, 99%是另一個顧客, 畢竟達克的店不是只有他一人知道。 

可是卡斯帕立即向最壞的1%去想。半秒後他立即對自己的第六感之準確感到驚訝。 

一隻腳用力的踢開門, 像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 象徵死亡的子彈帶著不幸的呼嘯聲向他們撲面而來。 

達克雖已經六十歲, 但反應一點也不慢。他將小說拋走, 同時雙手將桌子一翻, 立即成了一個掩體。子彈穿不過桌面下的金屬夾層, 只打出節奏急速的『噹噹』聲。達克扯出固定在桌下的雙管獵槍, 胡亂的打了兩槍。 

卡斯帕和周藍也都躲在桌後, 拔出了各自的武器。還好達克的桌子夠長, 剛好保護了他們三個。 

波比歇斯底里的叫聲沒有因瘋狂的槍聲而減弱:「去死吧! 中國豬!」 

瘋子的架勢跟蘭波十足相似 –兩眼目露兇光, 兩脅各夾著一支班用機槍, 兩串彈鏈五花大綁著自己。不同的是他臉上佈滿了一條又一條蚯蚓似的疤痕, 頭上沒有亂髮, 也沒有頭髮, 而更遜的是他穿著一件特重避彈衣。 

雖然知道他的射擊方法沒有精準度可言, 但是桌後的三人都沒種跳出去冒著彈雨給這瘋狗一槍了結他可悲的生命。 

「卡斯帕!你真是瘟神!」達克在吐糟:「我不管你做什麼, 今天就給我解決他!」 

卡斯帕無奈的笑笑, 閉上了眼睛。 

波比的兩支機槍的槍聲就是定位的座標, 卡斯帕藉此估計了一下瘋子的位置, 伸出Glock 17對著大概的地方連扣扳機。他聽到了波比一聲聲的悶哼, 但槍聲仍然沒有間斷。 

不怕痛, 也是瘋子可怕之處。縱使波比有避彈衣之助, 但是9mm的子彈打在身上的味道還是比抓癢強上許多。他就憑著一口氣忍著, 繼續胡亂開槍。 

「真命硬。」卡斯帕上了一排新的彈匣:「沒了槍你又如何?」 

這次他向著波比的機槍開火, 那巨大的力量果然使他的兩支機槍脫手。波比啐了一聲, 毫不猶豫轉身逃跑。 

卡斯帕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這禍胎走掉,  但是當他剛踏出達克的店時, 又有人向他放槍, 逼得他躲回店裡。 

「媽的, 是兄弟會的槍手。」卡斯帕靠在門邊偷瞄對他放冷槍的人。 

『轟』!!! 

槍店的後門突然來了一個爆炸! 飛揚的塵土中, 追命的子彈有如揮著鐮刀的死神, 企圖收割卡斯帕那不甘皈依的生命! 

卡斯帕的重心一放,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些子彈在他的頭皮擦身而過, 最終只能切斷他數條烏黑的髮絲。他手中的兩支Glock 17沒有閒著, 不斷吐出的子彈就是卡斯帕訴說被偷襲的憤怒的途徑, 塵土中逃逸而出的慘叫聲就是平息他的憤怒的音樂。 

這一次是有計劃過的偷襲, 因為在後門被破的一刻, 三個武裝到牙齒的槍手也從正門闖進, 打算給卡斯帕一個前後夾攻。可是他們算漏了兩個人 – 周藍和達克。 

『他們可是活人!』這一個念頭在周藍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阻止了扣下扳機去殺人的動作。 

達克可沒有這一層顧慮。他的雙管獵槍向前方堅定的吐出了一陣小鐵珠風暴, 那三個槍手飛了出店子, 比他們進來時更快。 

「要死也別死在我的店裡!」達克氣勢十足的大吼。 

槍手橫躺在地, 塵土回歸大地, 彈殼清脆落地。一波的攻勢就這樣瓦解。 

槍聲安靜了下來, 腳步聲密集起來。 

看熱鬧的, 被卷入的, 打醬油的, 都乘著這一陣短短的中場休息, 夾著尾巴逃出這地牢。 

不過是三分鐘, 雙方已交火上百發, 死了六個人, 有腦袋的都懂得跑。天知道下一次開槍會不會有流彈向自己迎面而來? 

除了一個人。 

「你們在幹什麼!?」愛莎跑到了前門, 對著手執槍的兩方人馬叫:「你們知不知道這城市是禁止駁火的?」 

兩邊的人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救命, 又一個瘋子。」卡斯帕再換上一個新彈匣。 

愛莎檢查那三個被達克轟出去的槍手, 發覺他們早死透了。 

「你們看! 這些人都因為…」 

『砰』的一聲, 一粒子彈打在她腳邊。 

「要拾屍便等多一會, 不然你便是下一個死的人。」其中一個槍手冷冷的說。 

愛莎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那些人竟然以為她是來發死人財的。 

「我是愛莎. 羅倫. 斯賓塞! 也是大英帝國的公主! 我命令你們立即放下槍!」 

她認真的說道。所有人也靜了下來。 

然後, 同一時間, 爆笑起來。 

「你這丫頭是公主? 我豈不是戴維斯那狗娘養的?」 

「誰又有空管什麼公主了? 這是槍和暴力的世界!」 

「小妹妹, 是時候睡了! 你媽媽在找你呢!」 

「白~~~~~~~~~痴!」 

一句又一句的嘲笑, 比子彈還厲害, 不留情的打擊著她。 

卡斯帕和達克亦都在開懷大笑。不論她是真假公主, 她的話都是太天真了, 天真得可笑。 

在這兩方人馬鬆懈的當兒, 數十枚手榴彈不知在何時掉在他們周圍。在他們發現時候, 從手榴彈裡釋放而出的白色煙霧已經圍繞著他們了。 

咳嗽之聲大作, 人們一個個倒下。 

「是催淚氣體?」周藍說。 

不對。 

四肢開始麻木, 氣力一掃而空, 不可抑止的倦意取而代之。卡斯帕, 周藍和達克頹然倒下。 

「是…催眠......」 

他們的理智再也支撐不了眼皮的重量。在兩眼閉上後, 一同強迫性進入夢鄉。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