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正午十二時, 太陽最猛烈的時候。 

還好今天清風送爽, 才不致於令人難受。 

即使陽光毒辣, 卻仍然無損人們逛市集的興致。 

「各位客人! 不買也來看看喔! 新鮮雞蛋兩鎊十二隻噢!」 

「所有肉類八折! 變異肉類更便宜!」 





「女士們! 尼娜.彼希親自設計的時裝! 數量有限欲購從速!」 

每個小販都扯開喉嚨高聲宣傳自己的貨品有什麼好, 價錢如何如何。每個客人都拿著霉霉爛爛的鈔票互擠, 只為買到心頭好。 

這就是特拉法加廣場的日常寫照。 

在這些人口稠密的地方, 自然有一種職業的專材在活動。 

對於這些專材人士, 你不可以說他們的工作是不勞而獲。因為他們的工作亦有莫大風險: 萬一不幸失敗, 最好場合的是成功逃走, 比較好的是收點皮肉之苦, 最差的是從此為傷殘津貼的合格者, 每星期領的錢連半打雞蛋也不夠付, 餘下的人生要鑽研殘而不廢的奧秘。 





麥斯年紀輕輕, 但已經是這個行業中頂尖的精英。自他七歲開始投身此道, 一直到現在十三歲, 期間只被人抓過三次。而其中兩次他全身而退, 剩下一次只被人當作年少無知, 打打手心便算了。 

現在他又盯上了今天第三個獵物。是一個少女, 比他大上三四年, 穿著光看也覺熱的牛仔褲和皮靴, 上半身卻是很清涼的背心。她拿著一張紙, 用北方口音的英文不知在問什麼。 

最重要的是, 背後的腰包有一疊紙幣。依他的經驗, 應該有過千鎊, 就這樣隨隨便便放著, 毫無防備。 

 

簡單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觀察了好一會, 她終於走到一個比較開揚, 有利逃跑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的養母就在此區域, 真的失敗了亦有人解圍。 

一片浮雲正好在他頭上隔絕部份光線的畢直軌跡, 方圓數米都暗了下來。有了天時﹑地利﹑人和, 麥斯決定是時候出手。 

他隱藏氣息, 自自然然的靠近她身後, 用身體擋住旁人的視線, 然後悄悄的向腰包伸出手。 

就在指尖剛踫到腰包的一瞬間, 獵物撕開披在身上的羊皮, 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緊緊捉住他手腕, 用力將手臂扭到他背後, 就像是警察捉住犯人的樣子! 

「小混蛋! 你也跟了我很久!」少女惡狠狠的說。 

第四次失手的麥斯大為震驚, 但是腦袋沒有停下來。訓練有素的雙眼立時紅起來, 用響亮的聲音大哭。 

「好痛! 媽媽! 救救你的可憐兒子!」 





「喊娘也沒有用! 想好要在守衛隊前說什麼吧!」 

哭是人類的本能之一。功用除了是抒發情緒外, 更有嚇退野獸, 呼喚救援之用。 

一個約二﹑三十歲的女人從人群中跑了出來。哭著的跪到在少女面前, 用聞者傷心的聲線哀求:「請妳放過他吧! 麥斯是我丈夫留給我的最好回憶, 別要將他送官究治…」 

女人的右手搏滿繃帶, 靠三角巾掛在胸前無力的吊著。根據非正式統計, 殘廢的單親媽媽扮相是最容易令人心軟的, 亦是最容易被原諒的。 

少女看著似曾相識的女人, 驚訝的說: 

「安娜!?」 

安娜亦定神看著少女, 說:「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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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女一男孩坐在一意大利餐廳內, 將菜單交回剛給他們點菜的侍者。 

「想不到你竟然是人母。」周藍一臉的難以置信。 

「也不算是哪。當初我不過見這小混蛋在路旁喝冷風, 怪可憐的才收養他。」 

為証明她一點也不心痛, 安娜左手手指用力的點麥斯的太陽穴。 

「我回去就告訴瑪麗和彼特, 原來你是看我們可以做小偷供養你才大發善~~心!」 

麥斯頑皮的作個鬼臉。 

周藍吃吃笑了。 





「笑什麼! 醜八怪! 今次你不過是好運!」 

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討厭被人說醜, 更何況本來並不醜的周藍? 只見她的左拳青筋暴起, 咬牙切齒的, 正打算給這不識相的小孩飽以老拳! 

安娜先她一步輕拍麥斯的後腦勺。 

「人家不送你去警局, 還請你吃午餐, 你還這樣頂撞人?」 

麥斯自覺理虧, 便『哼』的一聲轉過頭去。 

周藍轉移話題:「對了, 你的右手沒事嗎? 他們又這麼快讓你出院的?」 

「還不是擔心他和另外兩個小屁孩? 右手嘛, 醫生說要半年才可以回復基本活動能力, 但別想回到沒受傷前的水平了。」 





安娜嘆一口氣, 無力的揮揮完好左手。 

「看來我要像妳一樣變成左撇子了。」 

「對不起…」周藍低下頭抱歉的說。如果不是為了保護自己, 安娜的右手也不會如斯田地。 

「算了, 反正那也使我下定決心不再當槍手。」安娜微笑, 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但是周藍看不出那是裝出來還是什麼:「這臭小子一直叫我別再做這危險的工作, 現在他可開心了。」 

麥斯的頭差不多轉了一百度, 又『哼』了一聲。 

「對了, 為什麼不見叫卡斯帕的男人? 你們不是同件嗎?」 

周藍幽幽的嘆氣:「我也不知他去了那裡。只留下一張紙條說他去找小寧…對了, 小寧可以說是他的妹妹吧, 在我們從核電廠回來一兩天後失蹤了。」 

侍者送上熱騰騰的餐湯, 放在三人面前。 

麥斯似是看見寶物般兩眼發光, 急不及待整碗仰頭倒進喉管, 換來是表演抓住舌頭跳舞的機會。 

安娜沒有理會麥斯, 繼續跟周藍說: 「他什麼也沒有說?」 

「只留下一張紙條, 說七天後會回來。」周藍呆呆的盯著冒煙的餐湯:「雖然只過了三天, 但是最近一連串的幫派鬥爭使我擔心他們的安危, 所以便走出來尋人。」 

「抱歉, 這次幫不了你。」安娜喝湯, 目光游移到街上。 

熙來攘往的人群中, 有數個身穿奇裝異服, 活像是穿越時空來拯救芸芸眾生的中世紀傳教士, 在群眾之間大聲的傳道。說的是從另一個新觀點解釋的聖經, 還有天花亂墜的吹捧他們的教主料事如神, 什麼什麼的, 臉也不紅。而出奇的是有不少人立即衝過去聽他們在吹牛皮。 

『邪教』二字不知為何出現在安娜的腦海中。無事獻殷勤, 哼哼。 

這批人自稱為Post Disaster Alliance Society(PDAS), 『災難後互助會』。他們的出現已經不是第一天的事。他們把麵包和自己的道理捆綁成一個最容易令人吞嚥的組合, 再無償的派發給貧苦大眾。在這大多老字號教會已經消失的時代, 互助會無私的形象招攬了不少信徒。無論是真心真意還是虛情假意的。 

久而久之, 互助會已經成為倫敦的第一大教會, 有不少的四大幫會的黨員都是信徒之一。如果他們真的想自立門戶, 四大幫會鐵定會出現一次大地震。 因此四大幫會都一直暗暗提防這一個隨時爆發的炸彈。 

而政府可能會忙上好一段時間了。 

想到政府, 安娜想起一個可能會幫得了周藍的人。 

「藍, 你有沒有想過找愛莎幫忙?」 

周藍看著安娜, 大眼睛發出光芒。 

明顯的沒想過吧。安娜抺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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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大刺刺的從正門走進前國家美術館, 也就是新的政府總部。 

通過了保安檢查, 他們來到了櫃檯前。對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辦公室女郎, 瞄了他們一眼, 然後目光放回她正在打磨的指甲上面。 

「什麼事?」什麼敬語招呼語都沒有, 有的只是一種狗眼看人低的態度。 

「我們是來見求見公主的。」 

「公主每天的時間表也填得滿滿的, 沒有空見你們。何況你們本來就沒有權利見她。」 

「但是我們認識公主……」 

「我也認識羅比.威廉斯, 只是他不認識我。」女郎往自己的手指吹氣:「我想你們也知道門口在那裡, 不用保安帶路吧?」 

搞什麼? 這算是什麼態度?  

周藍緊握拳頭, 氣上心頭正想發作。 

「醜八怪拽什麼!? 這麼囂張拔扈! 見到了大財主還不是乖乖的張開雙腿讓人上!」 

毫無預兆的,麥斯突然指著女郎的鼻子大罵! 

周藍呆了。 

辦公室女郎也呆了。 

安娜左手掩臉, 長嘆一聲。這個管教不周的罪命無論如何也跑不了, 雖然這已是眾所周知的。 

「臭小子! 狗口長不出象牙!」女郎毫無儀態的反擊, 臉容扭曲, 粉底如雪灑落桌面。 

「今天晚上又約了那一個高官? 那一個品味如此的差?」 

女郎立即拿起電話說:「保安! 保安! 都死到那兒去!? 立即給我將這三人攆走!」 

「多少錢一炮? 老子剛好有兩個銅板贊助下……」 

安娜連忙掩著麥斯的嘴止住他將會滔滔不絕的人身攻擊。女郎怎會放過這反擊的大好機會? 這下換她發動人身攻擊。 

場面可不是一般的熱鬧, 是這個政府總部中絕無僅有的現象。 

「安靜!」 

音源來自案發現象不遠處的一條樓梯, 一個身高六尺的小鬍子口中。周藍隱約記得他的聲音好像在那裡聽過, 但又記不起確切的。 

「這裡可不是市集, 要吵的請出去!」 

小鬍子的聲音並不是特別響亮, 但是卻有一種威嚴。 

女郎和麥斯都被震懾住, 乖乖的住嘴。 

保安們小跑步的聲音漸近, 一共六個大漢在此時趕到, 二話不說或抓或拉的想將三個鬧事的訪客帶走。 

「等一等, 我要問個清楚。」小鬍子舉手向保安們示意:「究竟你們是來有何貴幹?」 

「不過是三個白撞的……」女郎搶在頭回答。 

「我不是問你。」小鬍子看著女郎, 食指放在唇上, 那只有一個意思。 

「安娜. 馬德蓮娜小姐, 妳是不是想因妳的右手而想再一次向女王索取賠償? 那已經算是勒索罪的一種。」 

「對了! 你是顏色盤的那個艾倫!」周藍指著小鬍子恍然大悟的說。 

「是艾倫. 連納伯爵!」女郎忍不住插嘴改正。 

小鬍子微笑點頭, 說:「很高興妳還記得我, 周藍小姐。現在, 請回答我, 你們在此所為何事? 」 

「呃…是這樣的。」周藍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是想請求愛…公主陛下幫忙尋一個人。」 

「那個叫卡斯帕的男人?」 

艾倫看著她的目光就似看穿她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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