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半唐番,亦即是俗語所說的「混血兒」,難聽一點就是說我是一個「狗雜種」了。我的母親是個充滿浪漫氣氛的法國美女,而父親卻是一個老古思想的中國人。幼年時期大既是到五歲之前,我也是在法國長大的,而且我的國籍也是寫著法國。一直到了五歲之後,我被我的父母送來了香港--我袓父的居住地。
  由那時起,我再也看不見我的父母了!十年來,我的父母也沒有給我寫過一封信,只是定時定後的把錢寄給我,不過這都是我祖父給我說的。雖然他們是有給我寄錢,但是在我心中他們真的是很吝嗇,因為他們竟然連給親生兒子捎個信也沒有!錢再多又如何?我不是他們的一頭狗,我可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不是給我錢便等於愛護我的。
  我從小就有一種想法,那就是我只是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可憐人!所以我一直十分討厭「家長日」、十分討厭「親子日」、十分討厭「天倫之樂」,這些莫名其妙的囝東西,因為我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可憐虫。
  我很想問祖父關於多一點我父母的事,但始終是開不了口問。因為只要我開口的話,爺爺他只會用一些十分狠毒的話來咀咒自己。而關於我祖母的下落,是在我有意識而來已經不存在的了!所以,我就只跟我祖父二人一起生活。
  我常常怕自己會說錯什麼話,因為我很怕看見和聽到爺爺這樣子地咀咒自己,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惡魔!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就是因為這種小心眼令我沒什麼朋友,而且在老師面前成了一個沉靜、踏實的「好」學生,同時我也是一個虛幻的不存在的學生。「寂靜」彷彿就是我的代名詞。
  我不是不喜歡熱鬧,只不過我認為有些時候不說話比說話更有說服力。而且我不認為我的說話可以代表些什麼,那倒不如不說好了。在所有認識的朋友之中,就只有榮少可以和我談得上兩句。「朋友不需要多,只希望有個交心的」,而他正正就是那種可以交心的。因為和他一起很有安全感。
  不過,我這個好朋友跟我的性格可以說完全相反,他是一個十分好動的人,積極、樂觀、懂交際,是一個很完美的朋友。「人總是要有一兩個面具來保護自己!」是這一句話令我們之間的距離拉近。
  我們的觀點一致,但做法完全不同。他總是想要全世界人把焦點集中在他身上,可是,現實是大家都把焦點集中在小明和輝煌身上,因為他們兩人的傑出。而我特別留意輝煌,只因為他的媽媽——小菊。雖然,我很清楚地知道我跟小菊是沒有可能的,但是愛情是盲目的。
  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是在小學的大門口,她每一次也在那裏看著輝煌離去,而我就在那裏看著她離去。「我是輝煌的母親!」當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這樣跟我說明了。可能是我的目光令她,一個女性應有的直覺令我的行動化為零。
  她是一個擁有一個和我的年紀一樣大的兒子的母親,而我當時才只不過是一個小學生而已。我真的可以愛上她這一種女人嗎?可是,我早已不管了!為了可以接近她,我做了太多太多的傻事!我知道可以留在她身邊的唯一機會就是成為一個她覺得有用的人。所以,她想我做的東西,我從來不會說不的。




  只有這一次,她這樣地傷害輝煌,這不是等於在傷害她自己嗎?我不想她受到任何傷害。而且,我不想自己一錯再錯,輝煌、紀絲、小明、寶兒,什至是榮少也是我害的,他們全都是無辜,統統都是我的錯,錯在我太愛小菊了。
  但是現在已經不要緊了,我只是想一心一意地愛她就可以了。什麼也不要緊了,因為這是我所選擇的道路,是所我希望的未來。我真的很喜歡她,既然她都已經死了,那麼我還生存幹什麼?
  「我還生存幹什麼呢?」我躺在床上,對著灰白色的天花板說。估不到原來跳樓的人,未必一定會死的,而我只是跌斷了三條肋骨和左腳腳骨碎裂而已。
  ***
  死亡並不可怕,要繼續生存下去才更可怕。
  ***
  「亞杰!你今天感覺如何?」紀絲掛著一副笑臉走進來。
  不經不覺得如何,我已經躺在床上一個月了,同時,我的爺爺已經死了,我正式成為孤兒了。而且,我也相信世上有「激死」這一回事了!
  「我很好!」我勉強地向紀絲笑了笑,想是爬起身。紀絲馬上走上前來扶我一把。「謝謝!」我說。
  「嗯!你知道輝煌要上庭的事嗎?」紀絲的樣子好像十分擔憂似的。




  「我知道,是在明天。紀絲,你放心吧!他一定沒事的,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受害者。」
  「但...」紀絲似乎有話要說。
  「放心,我明天會把所以事情說清楚的。」
  「亞杰,我...」紀絲望著我,眼淚一顆一顆的掉下來:「我真是很怕,如果他們...他們不相信你的話呢?始終,我們所經歷的事真的很不可思議。」
  「我知道我們的事還真的很難令人相信,但我們的事,他們其實早已經知道了,所以他們會相信的!」
  「真的嗎?」
  「真的!我不會要別人替我認錯。」
  我們繼續閒談著別的話,不一會,大家也來了。各人都是保持著一段距離地談話,太有禮貌了!大家都是因為基於禮貌上才來探我吧!在他們走後,我只感到一陣悲哀,但我可以怪他們什麼呢?他們在我面前戴面具也是因為我的錯而已!就在這個時候,這個我應該獨自悲哀的時候,榮少再次走回來:「我不想你把那件事說出來!」他一開口便說。
  「那件事?」
  「就是關於輝煌腦中的那一張晶片!」




  「你怎麼會知道的?」
  「輝煌不受控制,不!應該是說受到別人控制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腦中的一塊晶片!」
  「榮,你已經知道了,他們會不知道嗎?」
  「我不想你說出去!」
  「當初,輝煌因為意外而受到嚴重的傷害,所以小菊在替他做手術的時候,就給他放了一塊晶片。」
  「我明白,而且這也可以猜得到。」
  「不過,輝煌已經沒事了,因為那個控制器,我已經把它毀滅了!」
  「我知道!你所做過的所有的事!」
  「榮!」
  「有太多的事都不應該讓他們清楚!」
  「但只要我提出有效的証明,那麼輝煌便可以得到應有的對待。」
  「杰,有些東西是應該讓它不明不白的。」
  「但是,輝煌很可能因此而受到傷害!我不可以讓無辜的人白白為我受罰!」
  「杰,難道你想自尋死路嗎?要是有人知道輝煌腦中的東西是你有份的,你估你可以平平安安的過你的生活嗎?不要傻了!」
  「榮,你知道的事還真多!」我諷刺地說。




  我們沉默了!我抬頭望著天花板,一種無言的孤寂感侵蝕著我,我最好的朋友當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嗎?我並不擔心自己的左腳不能復原,我只傷心我身邊的人怎樣想我。其實,失去一切也沒什麼悲痛,我的心一早已死了,我想如果在跳樓時,我可以死了,那是多麼好的事情呢?
  ***
  「為什麼你要這麼傻,總是做一些沒有回報的事?」榮少忽然開口說。
  「付出莫問成果!」我望著他道:「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傻,但為我喜歡的人去做事,根本沒有不值得這回事!」
  「你這個傻瓜,世上有這麼多人,你為什麼要選她?」
  「愛是不可理喻的!」
  「杰,你...為什麼?」
  「我們連對方的電話也沒有,我們算是那門子的好朋友?」我說,有點生氣的。我覺得他有點不講理由。其實,我們都是陌生的好朋友,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問題,你也是有什麼煩惱也沒有告訴我!」
  「原來,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友誼是這麼特別的!我們都不可以向對方說自己的苦惱。」
  「你想跟我吵嗎?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榮,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不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我望著他說。
  「你這個傻瓜!」榮少慢慢的走近我,溫柔地用手好好地擁我入懷。
  「榮,你可以不離開我嗎?」
  「不要傻了,你這樣子叫我怎可以不理你呢!」其實傻的人是榮少,我知道的!很早以前已經知道,榮少不把我當成一般的好朋友,他對我是不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