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Story 1——Before the Prologue (《致理解不到我想法的「你們」》)

理解不到我想法的「你們」:

我曾反覆思考過我作為布娃娃生存的意義,但到了今天,我終究還是想不到。

自我懂事開始,我便一直在思考:「為甚麼我們非得要生活得像人類一樣,儘管我們大家都只是一隻隻殘缺的布娃娃?」我百思,但卻不得其解。

在我們還沒有被製造出來之前,我們就已經被安排好養育者。他們不遺餘力地養育我們成娃,我很感激他們,可我卻無法原諒為求保全自己而對我們諸多迫害的他們。





他們為了自己不被其他布娃娃嘲笑,為了我們變得更像人類這個種族,把我們的四掌強行分割成五隻手指腳指,有些布娃娃就連尾巴、身上的毛髮也被去除掉。養育者們讓我們學會用雙腿站立,不許我們爬行,說是那是沒教養的布娃娃才會做的事。他們甚至要把我浸到漂白水內,讓我的皮膚變白,不過最終還是在我極力的反抗下,我才免於那個苦難。

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我們到底是為了甚麼,才要承受這麼多痛苦。但小時候的我並沒有多大的反抗能力,所以我也只能慢慢在學校學習成為一隻出色的布娃娃,並在將來對社會作出貢獻。

可是現在我也開始長大了,想著應該有能力可以反抗這個世界的上級了吧,但又不然。

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心裡想要反抗的想法只有增無減,然而當我想要做點甚麼時,我的腦袋卻不知為何,怎也不肯對我的身體下指令去反抗。可能我生理上已經變成了出色的布娃娃,但心理上我還不斷在說服自己還沒有變成出色的布娃娃吧。

不久前發生了一件事,我因為討厭四處造謠的無聊的布娃娃,所以一不自覺就反駁了說著某布娃娃壞話的其他同學,結果就被他們排擠了。





起初我也不以為意,反正那些布娃娃都是商科班的學生,跟我不在同一個生活圈子內,所以也不會威脅到我。但是,原來一隻布娃娃如果討厭某隻布娃娃的話,是會不擇手段地讓那隻布娃娃陷入不幸之中,從而嘲笑那隻布娃娃。

所以,不出乎意料之外地,我在某一天被他們誣衊,說我偷了他們的參考書。

雖然整件事聽起來很荒謬,畢竟我是理科班的學生,偷了商科班的書於我無用,但無奈他們偽造的證據卻很完美,完美得娃證物證俱備,使我無法為自己辯護。

那時候,在場的眾娃無不向我投向鄙棄、或是嘲笑的眼神,那種視線像是要把我熔掉般,使明明是清白的我卻嚇得冷汗直流,顫抖不已。

即使整件事有很多疑點,但老師們卻沒有去查證,便選擇相信自己喜歡的學生,而同學們也只會選擇相信自己想要討好的老師。換言之,沒有布娃娃相信我沒有偷書。





我由此被關在懲罰室內。我不被允許外出,連上課也不被允許(雖然我也沒有特別想上課),只能在裡面邊「靜思己過」,邊自習著。那時我的一舉一動無時無刻都被監視著,實在是令我不快。

後來,很意料之外地,我被無罪釋放了。據說其實是那隻商科班的中心娃物私下翻查了課室、學校各處的閉路電視影片,然後便交給老師,要求他們釋放我。她還用了學校廣播狠狠地責罵全體老師:「連翻查閉路電視的功夫也省去就判她有罪,她老爸是偷竊犯,就當那傢伙也是一樣......拜託你們這班老傢伙的腦袋要是出事了就趕快去看醫生吧!」

我不知道為甚麼身為萬娃迷的那隻狐狸精會突然願意賣我一個這麼大的娃情,但是我還是很感激她的,不過我實在是無以為報。

這次雖平安無事,但也令我失去了很多「朋友」。畢竟我都看清楚了我們之間的友情有多脆弱,我也不可能跟他們做回「朋友」。我更看清楚了謹慎說話的重要性,畢竟要是我從一開始就甚麼都不說的話,絕對會比說話更不用得罪其他布娃娃。

只是像這樣生存下去,我只感覺到十分疲累,也覺得沒有必要。

......看來,我想我生存的意義大概就只是去討好其他布娃娃吧,儘管我很討厭,但因為承受不了從心而活帶來的風險,而做不到從心而活的我還是得違心而活。我在心中很自然地就默默承認了這個事實,但腦袋卻一直暗地裡不願承認,甚至不讓這個想法浮現出來。

我很討厭那樣儒弱沒用的自己。

所以於此刻,我想試著從心而活,跟隨著自己的心去選擇自己的娃生去向。「你們」說過這樣才算是活著,對吧?





不過,也許只有死亡的一瞬間,我才會感覺到自己正在活著的事實。

啊啊,一想到終於可以向這糟糕至極的世界道別,我的嘴角就久違地不禁向上揚。

所以,要分別了呢。循例上我還是向「你們」說一句「再見」吧。

......不,如有來生,但願我們不會再相見。

「你們」最恨不得馬上扔掉的布娃娃

28937絕筆

凱氏357年 95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