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日陪同文守正到達財政司司長辦公室,章之日意氣風發,反是文守正低調平實,走過重重關卡,只見方面人與雷司長於會客廳接待他們。
「文先生、章先生,久仰大名!請坐。」雷司長出乎意料的謙遜。
文守正二人俯一俯身,章之日先就坐,文守正特意趨前與司長握手;其實,雷司長叫他們先坐本就是不願跟他們身體接觸,他想:只不過是「商家佬」意欲攀附而已,門面工夫一罷便不理他們。文守正的手跟司長一握,僅兩秒,溫潤的手有道親切的觸感移進司長,司長莫名的對眼前的這個巧取豪奪的掠食者減少了反感。
雷司長原意打招呼之後,便全權交由方面人與文、章兩位接洽,自己才不屑為他們多花時間。然而,此刻的雷司長,看來心情不壞,改變原擬計劃。
「文先生,閣下的意見書我有略讀,頗值得參考,我會與首長再商討,」正當雷召長耍完官腔想送客時,他察覺到文守正的眼睛閃出點點微微的光芒,有節奏地流動,雷司長覺得文守正並不似唯利是圖之徒,「且聽他要說些甚麼吧!」── 雷司長想了這麼多,只是一剎那的事。
「司長,意見書的內容決不是我一家之言,而是請了多位財經專家、大學教授研究的成果。出發點當然也不是純為我們公司設想,目的確是為了回饋社會。」
雷司長有點兒錯愕 ── 明明是陳腔濫調,為甚麼?我會覺得……有些感動的?
「我擔心,涉及的金額太龐大了!消息傳出後,難保反對派不會扣我們『官商勾結』的帽子!」雷司長在感動的同時,竟把心底的隱憂如實地相告,說罷,他自己也奇怪。
文守正哈哈大笑,笑聲如弘牽動著雷司長,文守正除下眼鏡,用手帕拭抹鏡片,笑著說:「如果是政府繞圈給財團輸送利益,那才叫『官商勾結』!對嗎?現在,是我們『名山』設立慈善基金,再注資入『振興基金』,讓政府牽頭、我們尾隨,擴大福利範圍,惠及更多市民。這樣,對政府的威信,肯定百利而無一害!」
「是的!」 ── 這兩字,險些就說了出來,雷司長冷汗從頸邊冒出,很快,他鎮定的「唔」了一聲。




「『回饋社會』可不是口號啊!雷司長,為此,我定要出錢出力。」
「哦?即是……」
「我誠意向你舉薦一個人才。」
「誰?」
「我身邊這位 ── 章之日。」
雷司長發覺今天自己的腦筋有些不妥,但不至盤算不了,說:「章先生?他是閣下的的左右手啊!」
「正因如此,大家也不會懷疑他的辦事能力。這次,我可是忍痛割愛的。」文守正說得感情真摰。
雷司長想拒絕,但剛咳嗽了一聲。
「懇請司長接納,讓章之日出任財經事務局副局長。」
「咳咳!」雷司長咳嗽得更兇了,一會兒,雷司長喝口溫水,說「見諒!該局已有副局長。」




「兩個星期後,周副局長會辭職。」文守正戴回眼鏡,平平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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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加悠跟涂予漫步在上環荷李活道,原加悠未曾來過此地,深深的被這兒的建築吸引,古老但不殘破,風格中西兼容而不混亂。整個地區的氛圍讓原加悠沉浸其中,殖民地時代的虛幻、舊香港的樸素,原加悠乍然覺得自己不是在香港。
「到了。」涂予停步,指指二樓。
原加悠但見兩排恢宏的古董街之間,有條暗暗的小樓梯,像夾縫、也像棧道,她抬頭望向二樓,是一列油漆剝落的鐵窗,不知是否有人居住或開店?
「甚麼到了?我們不是來閒逛的嗎?」原加悠是喜歡驚喜的,但在密密麻麻的古董之間製造或尋找驚喜……




── 有點悶。
「是閒逛,也是探訪。」
「探望誰?我甚麼也沒預備。」
「不必了!我跟他熟稔極了!」涂予與原加悠相處愈久,便愈神氣,比平時活潑得多。
「那麼他究竟是誰呢?」原加悠不是好奇,是擔心。
「他,喜歡別人視他為紳士,但街坊說他是假洋人;他是二樓這間古董店的店主。夠詳盡了嗎?」邊上樓梯邊說,二人已到店的門前。
店門上掛了個木造招牌,刻有「骨蘆」二字。
原加悠注目於店名,「甚麼意思啊?就是這兒?」
「對。」涂予拉一拉門口的搖鈴。
一位老紳士開門迎接,稱他老,是因為一頭銀髮,且留有白鬍白鬚;而一身筆挺的西服、結「煲呔」、佩戴金絲眼鏡、口袋插了袋巾──儼如英國紳士,他高高瘦瘦,乾乾淨淨,年紀不小卻毫無老態,更且精神矍鑠。
「爵士。」涂予雖仍是語調平板,但他的神氣中有一點點的敬畏。
爵士看看涂予,表現出有點厭惡,「你來早了。」再看看原加悠,頓時歡歡喜喜的:「啊!是妳!請進。」
原加悠十分詫異。明明與這位老叟素未謀面,怎麼像認識自己。
進到店內,中西各國古董,林林總總,原加悠為之目眩。收藏品的數量固然驚人,更引起原加悠好奇心的,是每件藏品也彷彿具有靈性。
「不錯!妳『看』得很好,這些傢伙都有靈性的。」爵士像在解說。




原加悠頓然不知所措,內心像被醫生用心臟震顫器震動了一下!她瞪大眼睛,脫口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想甚麼的?」說完,嘴巴卻沒有合上。
爵士嘻皮笑臉,笑得跟清癯的外表並不配搭,「嘻嘻……猜的!」旋即又對涂予板起臉:「還不請原小姐坐?也不招呼人家喝些甚麼!」
「妳要喝甚麼?這兒有茶、水、酒……」涂予忙問。
原加悠腼腼腆腆的說:「不用了。」
涂予對爵士說:「她說不用了,我要……」
「誰招呼你!」爵士替煙斗點火,一呼一吸,香煙籠罩了他的臉孔,說:「你們實在是來早了,須知道,那個人不過是九柱神的先鋒,若打草驚蛇,那便糟天下之大糕了!」
原加悠覺得有趣,卻也升起更大的問號,那個人?甚麼九柱神?
涂予見此情形,急道:「我和她其實只是到處閒逛,逛到這兒而已,不必說這些,人家會被嚇壞。」
「你對我說這些,不汗顏麼?予啊!既來之,則安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