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章先生!」電視台的清談節見主持朗聲說出讓人以為是真心的說話。
章之日容光煥發,謙遜地說了句「多謝」。
「章先生在短短時日,由副局長榮升局長!真是罕有!看來,政府、以至中央都對章局長信任有加啊!」主持人的笑容毫不吝嗇的綻放。
「哪裡哪裡!只是林局長因照顧家庭而請辭,我才得以補缺,否則我何德何德,這麼快便擔此大任?」章之日虛假得來很誠懇,人們很難去討厭誠懇的人。
「有傳聞說林局長辭職是別有內情……」
「以我所知,沒有啊!」
「呃……另外有傳聞,說你的前東家文首富,不遺餘力的支持你,是不是?」
「當然,我很感激文先生在我為他工作的時期提拔過我,但是,我要再三澄清,在本人加入政府的前後,已和文先生減少來往,事實上我們也多時沒有私下見面了。」一口流利的官腔,章之日心想為甚麼今天主持人不依平常的奉承套路。
「那麼,章局長是否有計劃何時取代雷司長?」
章之日面色一沉,瞬即升起笑容,「完全沒有想過!別亂說呀!哈哈……!」




主持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哎哋!這個訪問真難做啊!許多問題不方便答,但我不能不問:章先生,有個可靠消息,說新成立的政黨──」
突然之間,主持人感到窒息,頭部劇痛,一、二、三秒後,倒在地上。
章之日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他?」第一時間他想起一個人。
即時新聞:剛榮升財經事務局局長的章之日先生到電視台接受訪問,期間節目主持鍾志斌突然暈倒,送院途中證實不治。
「不是途中不治!是當場暴斃!」章之日雖然仍然極度驚恐,但思路尚是清晰,「姓鍾的幹了甚麼?…..但也真奇怪,這電視台是他的,他旗下的人怎敢亂問這些?……這個姓鍾的,是被處決!他,是如何做到的?」
章之日在自己的辦公室,雙手捧著頭顱,若苦思索,他為甚麼要處決這個微不足道的主持人,更何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鍾甚麼的眼珠也凸出了,暴斃的片段已高踞網上的點撃榜了!姓鍾的犯著他甚麼?臨死前……鍾志斌提到新政黨……便忽然死了!就這樣?
不知何時,有個中年的外國人站在章之日的辦公室,章之日發覺時叫了出來!
那人用食指掂掂嘴唇,示意別作聲。
「你好,章先生,我叫安德魯。」
「你……你是『那種人』……」章之日本想這樣說,但安德魯叫他不要作聲,他便心甘情願的吞回這句話,不問。




「不必驚慌,那個電視主持人,是我令他這樣的。「進步黨」才剛開始,不能被這種貨色為逞口舌之快而影響。」
「要他不能再說下去是一個原因,叫他倒下的原因是,我要散播恐怖感。這種突如其來的危機,用此方式傳播開去效果最好!電視台現場直播,目標是老一輩,不論是真是偽,誰也虛榮於做首個轉發的。」
章之日整個人都僵硬了,他不能置信世上有人比文守正更厲害。他的精神狀態極度繃緊,升官的喜悅已蕩然無存,只餘下對權力的癮,這種癮,戒不掉、嚇不退、趕不走。
「你合格了。只是,別刺探你不用知道的事。」
倏地,局長辦公室只剩下章之日自己。
新近成立的政團──「進步黨」,不親建制、不屬民主、不算激烈;主張以經濟作主導,為市民創造財富,憑有規劃而具體的策略達至均富。
「進步黨」的聲勢浩大得不太尋常,這樣使不少人提出質疑,何以冒起得如此之快?其財政來源?政治取向?事實上,小道消息也披露過首富文守正與「進步黨」的關係,但由於大部分傳媒直接或間接聽命於文守正,因此文守正根本沒有理會,只派集團公關代為澄清,指出無謂捕風捉影,市民自會判斷。
「進步黨」的骨幹成員,絕非無名之輩,反而是在政壇享負盛名的大人物,當中有前高官、前民主派大老,前建制派發言人、前激烈派的超級明星,最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是「進步黨」的顧問團,不是大學教授就是集團主席,這個如此幼嫩的新政團,無論是前線還是後方,竟然全都是響噹噹的角色!
香港政府也留意到了,但是,也只能觀察、注視,其他的行動如約晤、派中間人溝通等等,俱不宜多作,以免遭人逅病,說一如前朝干預過度云云──現任首長,是最愛面子的。
章之日剛從行政長官辦公室離開,帶笑躬身的離開,甫轉方向,一副食物中毒的樣子已盡情的展現出來,不似假裝,因為章之日現在的確想嘔吐。他與首長雖只會談了不足一小時,但對方的不可理喻的氣焰、不符邏輯的見解、不近人情的要求,俱叫章之日胃痛,而且好像嗅到濃烈的腐臭,令他很想嘔吐。




「你又不是 #預者,怎會如此敏感?」安德魯忽然走在章之日身旁。
「噢!嚇了一跳!」章之日善於掩飾,但在安德魯面前卻像被取去戒心。
「叫司機載我們去大埔。」語調平靜,但自有一股不能違抗的威嚴。
「是!」章之日應得迅捷,他深覺眼前人更勝文守正。
在政府提供的局長轎車內,安德魯用只有章之日聽得見的聲音說:「剛才首長與你談甚麼?」
「是責成我依循財政司的方向,支援及推動股票市場的寬鬆調控,務求讓更多新股上市。」簡直是品學兼優的高材生,章之日答得簡潔又準確。
「你有甚麼意見?」
「我認為簡直不知所謂!證監會把關得很好,使有質素的新股方有上市的機會,但現在首長要先架空證監會,擴大財政司的權力,卻叫我作馬前卒!」章之日剛才不適欲嘔,除了因為首長的個人「魅力」,還因為她倒行逆施。
「你!要傾盡你的所有力量去完成她剛才吩咐你的!」安德魯低聲而斬釘截鐵地道。
章之日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麼?這女人叫人倒胃、面目可憎、難以理解……竟然要我……好的。
「我很有興趣接觸新人,你要知道,我們的組織並非所有成員都是 #預者。」
「組織?文守正可從沒跟我說!這深不可測的洋人在招攬我?」章之日矛盾地想。矛盾是因為他如今擁有的已經是其人生巔峰,不願變更,而眼前人可能是文守正背後的勢力的高層……「我還可以再上一層?」他貪婪地想。
安德魯看穿他所想,「可以。如果我說,女首長也只不過是我們組織的一枚棋子,你信嗎?」
「信!」章之日不假思索的回答,大聲得嚇了司機一跳。
轎車駛到大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