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噢……!」涂予乍醒,頭痛欲裂,不知是睡醒還是痛醒?慢慢的坐直身子,頭顱兩旁的太陽穴,仍是受壓似的,像被兩道力量鑽著左右兩邊,痛得令他呻吟起來:「呃……!」 
「噢!你醒來了?」一把充滿喜悅的聲音自在門外傳入。 
涂予一見原加悠,立時感到大為紓緩,原加悠坐到床邊握住他的手,原加悠不懂潛移,但涂予自然而然的產生潛移之力,完全領略到從原加悠雙手所傳過來的安慰、憐憫…… 
「你已經睡了差不多兩天了!」 
「甚麼?」涂予吃了一驚,他剛才醒來已知自己在「骨蘆」,醒來一片空白,竟是完全無夢,還以為自己是小睡片刻。 
原加悠也感受到涂予內心的疑問,「你太累了,要不要再睡一會?」 
涂予搖頭。 
「爵士正在辦理一些事情,應該差不多……」 
話未說完,大門應聲開啟,「踏-踏-踏-踏-」爵士已站在房門外。 
涂予驀見袁希孟,瞳孔放大了,重重的哀愁襲來,洶湧的潮水從門口沖入,淹過腳跟、淹過身軀、灌滿整個「骨蘆」……是形象化的瞳觀,涂予的修為似乎又開啟了一個窗口。 




袁希孟近前,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黑色禮帽、白色袋巾、白色手套,莊嚴肅靜的氣度,滲出深深的悲痛。 
「予,你醒來便好。我剛去了辦姜師兄的身後事。」簡單的片言集語,袁希孟以 #潛移 說出,望能冷靜涂予的情緒。 
「我……我……救不了他……我徹底的輸了……」涂予懊悔莫名,原加悠暖暖的手不住的給予他寧靜的撫慰。 
「不必說了,予,一切我也知道了。」袁希孟望著涂予,彷似望著一個受傷的孩子……他啟動 潛移,悠悠的把這兩天的慘劇,一幕幕揭示出來 : 
──我去到文武廟時,你已暈倒在地,我探索你之前的思維,知悉了事情始末。 
──姜師兄並非自盡,是那孽徒操控了他,逼他上絕路,為要打擊你。 ──當你抱著姜師兄的屍首走出來,你的老闆和那女子已不知所終,只見孽徒守在大門。
 
──你以肉眼不辨的速度放下屍首,試圖疾攻對方,但他力量強大,又深諳 #潛移 技巧,你要擊進其思維,如雞蛋撞高牆。 
──但你很快不再抑壓潛藏內在,你把憤恨一刻釋放,其怒其勢如猛獸出柙向敵人吞噬! 
──孽徒穩住身子,再後退,說了句:「果然!總算這次押對了,不過還欠一點點。」 




──如今,你的姜師伯、老闆死了,連那個女人也變成了白痴…… 
潛移 中斷。 
涂予的腦袋似是一片空白,目光呆滯,如果他真的在承受著如此大的衝擊而表現得這樣平靜,差許便是「心如止水」的境外。然而,袁希孟的淚流下了,原加悠也哭成淚人......因為他倆都感應到涂予的悲愴,那股悲愴竟又如潮水無聲無息的淹至!涂予不由自主的啟動了「麻木」,使他脹裂欲破的血管回復正常,免於因過度激動而昏厥。 
  一息間,涂予的眼睛精光暴射! 
「師父!我要反撃!」涂予決心勃現,猶如有耀目光華自身體發出!他改口稱袁希孟為師父,就是認回老姜作師伯,為其雪恨;也以歐西里斯為師兄,矢志清理門戶;對袁希孟正名為師父,傳承其使命。 
事實上,尚有一個原由,就是涂予渴望跟袁希孟深造,以祈修為進深,方有望反撃成功! 
師徒之誼,於袁希孟而言,感受殊深;他千里迢迢隻身到港,跟市井中的高人葛占平結下師徒之緣;葛占平因老姜之不肖而傷心,成了袁希孟可鑑的前車;安德魯出類拔萃,袁希孟與他投緣,終緣定師徒,袁希孟拆移心中籓籬,對安德魯推心置腹...... 
不知是安德魯狼子野心,還是近墨者黑,結果,安德魯背棄了袁希孟,成了 #九柱神 中的歐西里斯。這些,成了袁希孟錐心之痛,「師父」一名變成他的忌諱,而涂予堅決的一聲「師父」,就像是破咒一般,袁希孟決意與徒兒並肩反撃。待涂予恢復狀態,潛修開始── 
「予,孫子云:『知已知彼,百戰不殆』,我們要打勝仗,要從自己入手。」 
涂予異常肯定的點一點頭,原加悠挨著窗邊,默默地觀察著這對師徒的進深 ──修為和感情。 




袁希孟此刻猶如一個老學究,巴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學問一股腦兒貫注於涂予身上,「如何知己呢?還得從『三藝』說起──預力,最強的非我的老祖宗袁公天罡莫屬!」 
「李淳風呢?」涂予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脫口問道。 
「李淳風於天文地理、算術星象無所不曉,與袁公可謂旗鼓相當,但何以我認為他不算最強呢?斷不是因為袁公是吾祖。且看二人為自己選址建陵,李淳風之墓早為盜賊所挖掘,殘破不堪,而袁公的則千餘年來保存完好,直至如今;而兩位的陵墓,根本就在同一地方,相距不過幾百米。」 
「這麼神奇?」 
預力 正正就是這麼神奇!」袁希孟說時神彩飛揚,「呀!還有劉伯溫、邵康節之流你也知道,那就不多說了。」 
「我記得他們分別作了《燒餅歌》和《皇極經世》。」涂予把少年時袁希孟提及過的 預者 事蹟拾取出來。 
「對,但你的預力早已超越他們,不必深究他們。我要你研究的是另外兩個人:朱爾‧凡爾納赫伯特‧喬治‧威爾斯。」 
涂予靜默,在他驚人的記憶宮殿之中,瞥見年幼時略略讀過的科幻小說...... 
「啊!威爾斯是寫《時間機器》、《最早登上月球的人》那位!凡爾納是法國作家,寫了《海底兩萬里》、《地心歷險記》!」原加悠愛書成癖,甚麼書也愛看, 聽到那兩個名字,隨口便如數家珍。 
「要注意,他們都是百多年前的人,如何寫出穿越時間、外星人入侵、登陸月球等題材呢?」爵士像是介紹寶物地作引言。 
涂予嚴肅地說:「他們都是了不起的 預者!」 
「一矢中的!預者 並非全都是推演《易經》的周文王、創撰《諸世紀》 的諾查丹瑪士一般模樣的大預言家,我現在想你重新領受的,是猶如是隱藏於民間的威爾斯、凡爾納那種超然的構想力。」 
原加悠靜靜的看著涂予。 
原來,涂予的身軀透出陣陣光芒,這種光芒只有 預者 能見;原加悠看得入神,被深深吸引;袁希孟審視著,暗暗感動;涂予瞬間消化了袁希孟所說的,思維連繫於先輩筆下的異想世界。 
涂予雙眼閉著,眼皮下猶如鋼琴家演奏的跳動;記憶力超強的他,腦袋翻閱兩位作家的科幻著作;雖然少年時略讀,竟然記得清晰無遺,在原加悠、袁希孟陪伴在側的當下,他的思維潛入了小說的異想世界;天馬行空的閃閃靈感,鼓動了涂予的 #預力 臻至預計不到的層次。 




  「師父,我想獨個兒出外走走。」涂予就像是為自己頒布執行命令。 
  「加悠,妳待在這兒,不用擔心我。」 
原加悠聽後覺得這句話彷彿有餘音,她好像聽見丈夫告訴妻子今晚不回家吃飯,有些微的歉意。 
離開「骨蘆」,涂予去了赤柱。 
他從美利樓緩緩的走至海灘,在他眼前的、身邊擦肩而過的、遠處的、近處的人,在涂予看來都是淡化開的圖像。 
他坐在一塊又大又平的岩石上,沉澱著老姜、莫仲年被害的悲痛;他閉起眼,海風蕭颯的呼呼其身,他感受著風、聆聽一重一重的波浪;際此情景,涂予出奇的不想睡,而迎風聽浪的同時,他忽爾察覺自己不如從前般懶;這番體會,猶如一個懶散的學生,經歷了一些「勵志」的事情,所以決心不再躲懶、奮力追趕...... 
或許,涂予一直以來的「懶」,是一種逃避的形式,逃避那些預計得到或預計不到的週遭人們的反應;因為「懶、慢」可以放緩他的情緒──不論是激烈或鬱結;逃避慣了,連那預者的使命感也逃避了。 
他張開眼睛,潮浪堆疊,一波一波的,彷似來自大海的 #潛移,逐下逐下的拍進他的心靈。 
就在這風聲浪聲與涂予的心融合於一的此刻,涂予的「精、氣、神」豁然相貫;在他腦際間閃出《孫子兵法》所載的行軍訣要: 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 
風林火山」的意象鼓動涂予的戰意,他不期然想到不久前他自己說的一句話:「師父!我要反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