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徹夜難眠的晚上,然而在這肅靜的夜深裡,我並不是唯一清醒的。就在我身後那一牆之隔的房內,Marcus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這樣的狀態也維持了至少3小時。忍受不住腦內氾濫的片段和思緒的他,最後沒有亮燈照明,呆坐在床前,抓著自己凌亂的頭髮,捲縮著身體。過了良久,他才站起來,戴上眼鏡,在漆黑的屋寓中四處漫遊。他靜悄悄的走進了妹妹的房裡,看著她熟睡的樣子,又走到了父母的房裡,默默地看著他倆相依的模樣,然後步進了客廳,細看了每張照片一遍,露出了憂傷的面容。

天色漸亮,整夜沒睡的Marcus在鬧鐘響起的那一瞬便把它關掉,走到了浴室梳洗後,沒有如常的叫醒妹妹,而是獨自走回房間,換上校服。但就在他拿起恤衫時,桌上的水瓶被他打翻了。噗通的一聲,他驚慌地後退,警惕地環看四周,擺出了自衛的姿態。而就在他慌張地將望過後,他發現了聲響的來源,意會到自己的過份反應後便鬆了口氣,然後緩緩地走到在長鏡子前。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儀容,檢閱著自己憔悴的容貌,搖了搖頭,拍拍自己的面,呼了口氣,試著使自己振作起來。

「沒事的!」他輕喃道。

背起書包後,他走到了走廊,朝妹妹的房間叫喊,「Celia!起床了,我先走,不等你了!」

沒等她回應,Marcus便離開了家。





於是隨著他,我拿起了背包,從平台降落到地面然後走到他的身後,打算與他踏上逃亡的路途,可是……

「Mar……」

就在我要叫喚他的那時,他沒有回應只是側面回望,從眼角中涉獵到我的蹤影,卻不真正的正視著我,逃避著我的身影,假裝什麼也看不到。

我心裡一沈,呆在原地。

對呢……是我把他的人生摧毀了……是我破壞了一切的安穩呢……沒錯,他根本沒有跟我逃走的義務,因為保護他是我的職責,為了他而抵擋劊子手是我的責任,不是他的責任。所以……假如繼續正常的人生是他的願望的話,那麼守好他便是我的責任……





沒有他的默許我們不能逃走,沒有他的允許我不能朝他走近一步,不能像朋友一樣,因為把他的人生摧毀的人……是我……

「喂!Marcus!」來到了校園的大閘前,Thomas如常的衝到他身旁搭著他的肩,「今天好像有Maths test,有溫習嗎?」

面色還陰沈的Marcus,馬上裝上平常的朝氣,「什麼?今天有test嗎?糟糕了,我完全忘記了。喂喂,待會靠你了!給我抄抄。」

「傻的嗎?你覺得我有溫嗎?」

「不是吧?」





「真的,我以為你有溫嘛,所以……」

他倆在我的面前越走越遠,大概是Marcus借他故意逃避我吧……

回望了又如何?反正這從不是你的,也永遠不會是你的。

此刻我的心莫名地揪痛著。

「Timo!」那是Hacker的聲線,於是我馬上扮作自然。

「早晨,Tiffany。」

然而她卻著起了眉,彷彿感覺到什麼似的,「怎麼了?你今天好像有點怪怪的?」

真的,難道Hacker那異常準確的直覺就不可以有休息的一刻嗎?





「怪?哪裡怪?」我心虛了。

「不知道,女人的直覺吧。」

「那我猜你今天的直覺是壞了。你現在睏嗎?」我試著說服她。

「睏啊。」

「嗯,肯定是因為睡不夠,所以你的直覺也失靈了。」

「是嗎?」她疑惑地問,「的確今天一早醒來便覺得特別累。」

「就是嘛。」我笑著說,然後便匆匆的往前,「喂,我先走了啊。」





「怎麼那麼趕?」

我朝遠方的Marcus指了指。

「明白,加油了。」

「嗯嗯。」

離開了Hacker後,我才鬆了口氣,然後依舊跟上Marcus。

秋風冷冰冰地觸碰著我的面,四處鋪滿了落葉,那是死亡的氣息,是我們命途的預告。我沒法專心聽課堂老師的任何一句說話,這是因為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我只是聚精會神於卡牌上,聆聽著房外的一切動靜,生怕劊子手的出現。

中午,lunch time的鐘聲響起。我試著在暗中跟上Marcus,但當我從三樓樓梯向下走,拿起卡牌想要查看他的位置時,突然,Marcus與Thomas在二樓的樓梯口中走來,迎面的與我相遇。在這一剎,Marcus與我四目交投,於是我試著擺出友善的面容,當作跟他打個招呼。然而,在這之前,他已經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對我視而不見,繼續朝飯堂走去。

這一刻,我心裡一沈,沈重得令我的雙腿停下,站在樓梯的中央。我該跟上他嗎?我該繼續出現在他的人生裡嗎……?





我,如此猶豫著……

吃過飯後,Marcus如常的走到操場踢足球,而我便站在一樓的平台上,靠著欄杆監視著他。像是要忘掉昨天所發生的一切,Marcus比以往更主動的進攻,搶球,推球,忘我得橫衝直撞,不斷跌倒又爬起,跌倒又爬起,像是要把心滿的不安和憤蓋發泄出來一樣。

「啊!」忽然,場上的一位對隊的男同學撞到Marcus身上,他們雙雙跌到了地上。「喂,你撞到我了!」那個男生說。

「對不起。」Marcus輕輕地說便站了起來,重新專注於足球上。

然而顯然心有不憤的男生此時看見湊巧從附近滾來了一個籃球,於是拾起了它,舉高了手,狠狠地朝Marcus的背後擲去!!

因此,望著籃球一枝箭地奔向Marcus的後腦並快將擊中他,我馬上抽出了卡,對準了籃球的軌跡,然後……

啪……啪啪……





掉到了地上,球被卡牌擊中朝相反的方向滾動。此時,因為聽到了球的聲音,Marcus馬上回頭不知發生什麼事,疑惑地四處張望。

遺留著的卡牌靜靜地躺在地上,任由籃球獨自己走遠,大概是因為看到這景象吧,Marcus也猜想到剛才的危機所以四處尋找著我的蹤影。可是沒有與他對視,知道他不願見我,我只是默然地轉身離開,從他的眼前消失。

嗯……即使不願相見,我仍要堅守我應做的,沒有多,沒有少。

晚上6時,天空被染得漆黑,街道亮起燈黃的街燈,黑暗的校園只留下了一廂亮著燈的房間。房間裡傳來了的是悅耳的旋律,輕快的節拍。背著橙黃的街燈獨自坐在這房間外幽暗的空地上,無意識地洗著手上的撲克,我感受著撲面而來逐漸變冷的秋風,彷彿與這個空間連成了一體。

啪!

突然,房內的燈光熄滅了,Marcus與他的朋友便從房裡走出了,然而有趣的是,出的不只是Vibe的成員,而是多了一位叫Scarlett的女生。比Marcus略矮少許,她,有著一把呈啡色的長髮,咖啡色的瞳孔炯炯有神且充滿朝氣的看著那一行人。背著身後淺紅色的書包,她微微的彎起了身,湊近了正對著她的Thomas,說起了什麼有趣的話來。身上散發著淡淡書卷氣,並掛上了天真爛漫的笑容,她就如一個畫漫中那個總是得人喜愛的女主角一樣。

奇怪了,怎麼她會還Vibe一起留到現在呢?我心裡疑惑著。

可是,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我只是跟在他們的身後,確保Marcus不會看到我。不過站在這個位置,我卻發現Marcus總是湊著Scarlett不留意的時候把目光移她身上偷看著她。

但其實這也是正常不過的事吧,說到底Scarlett都是他……

這時,一路走著,當我隨著他們一起來到並踏進到了小巴時,我卻發現走在朋友群中最後的Marcus如今竟被「孤立」到雙人座上,而他身旁的空位亦是整個車廂裡唯一剩下的位置。

那麼……我還應該……正當我如此猶豫著時,車門便關上了。算了吧,唯有坐下了吧。因此逼於無奈之下,我硬著頭皮的坐到了他身旁。

轟~~~~

在一聲響亮的引擎聲下小巴的車速顯示器,一下子由0跳到了60,開始向著基鐵站的方向高速奔馳。

在他的身邊,低頭看著平平無奇的地面,那些微小的肢體語言,勝過萬語千言,它們默默地透露出我倆間那不可言喻的距離。

坐在我身旁的他雙腳緊靠自己的身體,雙手收緊到自己的身旁,避免觸碰到我,而我亦如是。故意別過頭來免得從眼角中見到我,他把目光投到前兩行的座位上的Thomas和Scarlett身上,露出略為妒忌的表情。

我苦笑了。

因為他眼裡的只有她。

完全感受不到Marcus的目光的倆人忘形地傾談,他們又因為小巴的引擎聲過於嘈吵而彼此靠近。終究忍受不住面前的景像,看著他倆的Marcus別過了頭來並向前傾,情願注目於椅背上亦不願把雙目向我移近一寸。

沈默著,這空間充斥著淡淡的尷尬感。然而此時……

「你的傷……還好嗎?」他突然凝重地呢喃,雙眼卻仍舊直瞪著椅背。

愕然了一下,我吞吐地回答:「……嗯,呃……我還好。」

就這樣靜了下來,他沒有再追問了。

「……反而是你……」於是這回到我主動開口,「平穩的生活被我這個陌生人介入後,還要惹來……」我沒把句子說完,因為我怕讓他想起昨晚的事。

「……」他沒有回答我。

「……對不起,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慚愧地呢喃,雙眼躲避著他。

「不,不是你的錯。」動了起來,他終於看向了我馬上辯解著,「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只是……突然面對這種事,不知該如何處理……」他的語氣也是慚愧的,「所以才會……」

原來是這樣嗎?雖然事實依舊,我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可是他的這話卻帶來了短暫的解脫,因為他並不是因為討厭我,怪責我才無視我。

「嗯……也是呢,忽然發現別的世界的存在,我也……」

啪!!

突然!!在我還未把話說完之際,坐在我們後方的某人,倏然撲向了Marcus,抓住了他的手臂!!

剎那間,怪風伴隨著她而來,一股與Fatalist同等的力量如洪水湧出。

驚怕了,我的心跳飆升了。是誰?!是要來取Marcus的命嗎?於是在本能之下我朝她揮起了拳。可是,就只是輕輕的招了招手,我的身體被她鎖住並使不出力來。

「七中之一們!聽吾之聲!災難逼近,混沌來臨!國度瓦解,十物失守!」她用那立體的聲線焦急地說,雙眼在潔白的兜帽下發出光茫,看著我們。

是她!是那個在我夢中出現的女生!!

「趕快!七中之一們!作出抉擇,誰將留下,誰將消逝。趕快!七形之首,集結七人!時候漸近,七人之路,終必相逢!趕快!趕快!!時候將至!」

「甚……」

轟隆~~~~!!!!

語聲未落,還未消化好眼前的一切,緊接而來的是一下重擊和響亮的撞擊聲。在這一瞬,天和地都顛覆了,在這陝小的空間裡我們翻騰相撞,視線一片模糊,直到小巴重重地往地面一撞,停止了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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