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厄者是為人解難的職業,同時是人們所厭的存在。這是我還在十七歲,四處遊歷所的親身經歷。



「請給我兩個烤蕃薯。」



熱騰騰的烤蕃薯散發着水蒸汽,在這冰天雪地的城鎮是保暖的恩物。小販瞧著我把冒出白煙的蕃薯抱在腕上,眼神不是友善。這點我已習慣,順着氣勢向小販搭話。







「那個…大哥,附近有甚麼有妖怪的傳聞嗎?」



「妖怪…你有聽過『白鶴事件』?」







「可以的話能詳盡的說一下?」



小販從此確認我不是本地人。



在我搖一搖了頭後,他便把手伸出。







「那收你兩個銅錢吧。想要工作的話就給情報費。」



這傢伙可真是在問乞丐要飯吃。我心想道。雖然有別於原來目的,掏出一個銅錢後說:「一個可以了吧,剛剛向你才買了兩個蕃薯,算便宜點吧。」



除厄者的生活中,討價還價變成日常。



除厄者沒有收入,頂多間中從村民們的妖怪退治費。當然不是必然。旅費長期處於緊張狀態下,使我重新認清祭族的生活是多麼容餘。







把一個銅錢放在小販的手上,他皺着眉說起事件。白鶴事件,這是在此地的傳聞之中,尤其深入民心的一個傳說。





某個寒冬之夜,一對老夫婦聽見家前的敲門聲,在應門之後,站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名四肢瘦弱、身穿由破布縫成衣服的少女。



夫婦見其可憐的模樣,出於不忍將她邀請入屋內。讓少女避開寒流的同時,也向她供給暖粥,暖粥冒出薄煙,在接下暖粥的少女不禁落淚,隨即把混入眼淚的暖粥吞下。







然後向老夫婦說道:「此恩我必向你們報答,請讓我借用雜物房。」



她一人走進破舊通風的雜物房,最後在拉上門前再說:「請聽到任何聲音和發生甚麼事也不要偷看和推開門…」「…約好了。」



夜深時份,老伯從睡夢間突然聽見某人抽泣,痛苦掙扎的聲音把他驚醒,起身上前察看,傳來聲音的方向正是少女在的雜物房。



此時他想起雜物房的環境並不禦寒,少女是否正受寒所侵而提起悲鳴。擔心的老伯即使已被警告,最後亦選擇把門拉開。







開一開,冷流一吹,內裏的氣溫與他想像一樣冰冷,想着要是赤腳走在地板上肯定會灼傷的下一瞬間,映入老伯眼簾的是在隆冬寒夜裡,脫去衣服,少女正赤裸的站在雜物房。



如雪般白哲的皮膚彷能無視低溫,脖子上的一道深刻的傷痕把老伯漸漸清醒,更令他驚訝的是她背上的東西。



少女的背上長着跟白鶴一樣的翅膀,所展開的羽毛枚枚分明,一堆純白的羽毛正散落在雜物房的地上,眼角正泛著淚珠的同時,她察覺到老伯的視線而回頭。







老伯放聲尖叫,雙腿放軟摔在地板上,即使想逃離卻力不從心。但他想起不能留低妻子一人面對妖怪後,到廚房拿起菜刀,主動對抗那頭妖怪。



「最後那對夫婦在隔早被鄰居發現慘死在居間,真是可憐。」小販嘆道。





「等等!中間的部分呢?」



「詳細的我也不清楚。畢竟區區是上百年前的傳說而已,在那次以後也沒有人再見過那個有翅膀的少女了……一個對吧?三個銅錢。」說後他便把我放到一邊,去應酬其他客人。



上百年前的傳聞、犯人下落又不明。



應該是創作的故事吧。我曾遊歴過的每個地方也有類似的傳言,全都像約定俗成的沒有結果,所謂傳說只是容易流傳的故事,並不需要真實。是真是假,清楚的只有創作者、或當事人而已。



總之,虧了一個銅錢。



心想着的同時在街上遊走,吃着蕃薯暖肚。雖討厭那個人,蕃薯還是好吃的使我額外不服。



這裏被稱為北方的雪鄉,全年都有雪景的農村地區。交通不便亦使旅人怎少,因此街上的商品都與日常生活有關,不太有趣。



不知不覺間,我已走到街道的盡頭,是一座雪山的山腳旁。或者應該說,已到達了今次的目的地。



沒有四季的雪鄉存在真正的傳說。



觀察人流會發現當地人會避開的地方。



有人遇害的地點恐怕就在附近。





「是誰!一直跟在我身後的!」



在一聲大吼後,從街道上行走時已一直跟隨背後的身影終於露出真身。



那是一位瘦小的女孩,身穿一件骯髒到由白變灰的破布斗篷,身高只到我的胸前,並就裸著兩腿走在地上。



「怎麼了?為甚麼跟着我?」



見只是小孩子,我便放下警戒。



「因為我聞到了…有好香的味道…所以忍不住……」她低吟道。



「即是你想吃這個嗎?」



我指向手上的烤蕃薯。她便從口中輕輕吐出一口白霧,點頭了。看着瘦削見骨的身形,她的家境恐怕不富裕。



反正已吃了一個…當少吃一餐吧。



我走向正在低頭的女孩,把懷中的尚有餘暖的烤蕃薯放在她手上。



「那這個給妳吧。你肚子餓了對吧?」



可能因為與師傅的相處和教訓,可能是知道壽命已不長而溢長的善心,在這兩年間對小孩尤其有善。



「謝謝…你。」



她抬頭感謝,卻只盯著手上的蕃薯,像是十分猶豫。可能是收到東西不好意思。



「吃吧,不用客氣的。」我說。



說後女孩便張開嘴巴,卻不是用餐。而是用比剛剛大了少許的聲線問道:「那個…你……想要上雪山嗎?」



「…算是吧。不過這身裝束可會死吧?」我笑說。



現在我在把已穿不上的長袍們,捲在身上保著溫暖而已。受人異目的同時還要仍勝不過冷風。假如以這副裝束上雪山的話,恐怕會凍僵在山上。



「我…會勸你回去。因為……」



聲線雖在顫抖,她的語氣卻很丁寧。在她吞吐的把話說完前,我先接了她的話:「是因為有雪女在嗎?」



「你…是明知道…還要上山嗎?」



「算是吧。」



她對我的話語產生一絲的動搖,放大聲線說:「你……不清楚雪女是怎樣的存在,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強大。」



「鼻呼則凍傷,吐息則結冰。」



根據文獻,雪女是操控冰雪和人心的妖怪。不管先天後天,單是有知性這點,在妖怪的等級已毫無疑問的高,其實力當然亦不容忽視。



「既然知道…你不害怕嗎…?」



「我已沒有去害怕的時間。」



要把害人的妖怪全部驅除,要使神明不再需要把我的生命獻祭化為力量;為了達成稻荷神說的活路,我已努力約兩年,餘下數月,只能盡力活下去。



「那吃完快回家吧,我去找今晚可停留的地方了…再見了。」



當我轉身遠離山腳,經過她身旁的時候,便被她叫停了。



「等等…!」「你…名字是……?」



「阿雨,你呢?」



「白鳥…白鳥思織!」



「那白鳥小姐,有緣再見吧。」



我揮手後繼續沿路走回街道;她則站在了原地,眯上眼睛並張開嘴巴咬向番薯,不出數秒,整個番薯已連皮一同被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