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站原地,看著那遠去的背影。

再見了,Kate。

看見她那無奈的笑容,似乎已經明白這段關係已無可挽留。因此,我不擔心她會做傻事。

誰都在向前邁進,唯有我停滯不前而已。

我走出了校門,放下了心頭大石,卻又隨即因那釋懷而覺得自己不過是在玩弄他人感情,感到罪咎。



我卻繼續向家前行,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

回到家後,我不斷練習。不論是劉海欣的Sleeping beauty,還是鋼琴家的編寫的每一首樂曲。

時間竟如此不夠用。

.
翌日,星期五。

「行啦,聽日放假,今日練到暈低為止!」劉海欣饒有興致地道。



「心情好好wor你。」我笑道。

「梗係啦!難得搵到你四手聯彈,仲要可以彈Tchaikovsky,仲有現金獎,好難唔開心wor。」她如意算盤打得正響。

「打定贏數wor你。」

「我地拍住上,邊有得輸呀!」

我們走向音樂室,與Miss Yeung打了個招呼。



週末前夕,多數學生都無心練習,奔向他們的週末生活。於是,獨坐在音樂室的Miss Yeung 閒得正慌,見我們來了,饒有趣味地看我們練習。

開著拍子機的練習頗為順利,只不過我們要細心留意旋律在誰的手中,另一人要收斂一下,突出旋律。

這對常彈琴的我們不難,也很順利。只不過,在搶板(rubato,即隨情緒短時間內自訂拍子和速度)的時候,我和她的感情表達方式不一,總是無法對齊。試了好幾次,Miss Yeung看不過眼,提議了一個方法。

「你地可以照數拍子,不過一個音放大一倍,咪差唔多囉。」她道。老實說,我認為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不是最好的做法。最好當然是按照情緒起伏控制速度,但畢竟是二人合奏,必須要有共同指標。

無奈我對劉海欣的感情波動不夠理解,無法跟隨她而彈。而我的情緒波動總是隨心而發,不夠穩定,她也跟不上我。

沒辦法了,只好照Miss Yeung的話去做。

試驗了幾次,的確和劉海欣能成功對齊拍子了,聽起來效果也沒有想像中差。我們決定沿用這個方法。



一路練習下去,也無大礙,頗為順利。

.

不知不覺夕陽已西沉,最後一次鐘聲已經響起。打了一會兒瞌睡的Miss Yeung仍呼呼大睡,沒有醒來。我們叫醒了她,正要離去。

「等陣,我執埋啲嘢一齊走啦!」Miss Yeung道。

不消片刻,她走了出來,鎖起了門,與我們同行。

走到校門,Miss Yeung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咦」了一聲。

「做咩?」我問。

她看著我,皺起了眉頭許久。



「你之前...係咪成日同個扎高馬尾既女仔一齊?」她問。

她一說,我便知道她在說Hazel。

「係。做咩?」

「冇,我同你一齊行之後突然醒起果日無啦啦問我關於你啲嘢果個女仔,原來就係成日同你一齊果個女仔。」

「Hazel...有搵過你?」我竟然不知道這件事。

「係呀,就係啱啱出聖誕聯歡會報名表果幾日囉。佢專登周圍問人關於你既嘢,咁啱我得閒。」

我細細回想,當時Hazel一日之間突然明白了我不知如何選曲的苦處,解答了我。



原來,她來問過Miss Yeung啊。

原來她也下過一番功夫去嘗試理解我,儘管我絕口不提,不希望牽扯她。

⋯⋯?

Miss Yeung見我沒有說話,我們剛巧同路,便默然與我一起走著。

悲哀的人,從不願意向人透露其悲哀之源。一來怕重提傷心之事、二來不願牽扯他人。更何況,對方是自己深愛的人?

我是如此,Hazel亦是如此。

不同的是,我緘默不言,不願與她道出自己的煩惱後,她如此用心,獨自在我學校到處問人,希望能了解我的苦楚;她沈默不語,不願讓我感染自己的痛苦後,我沒有嘗試去理解她,而是意氣用事,怪責她不願與自己分擔一切,忘卻了自己亦曾有過的,不願勞煩對方的任性的「體貼」。

Hazel受的苦比我更多,卻為我分擔得比我更多、為我用心得比我更多。



我是如此幼稚易怒,忘了自己對她的不公與殘忍、忘了自己不能為她分擔的無用、忘了自己與她分開,為她帶來無法排解的痛楚的無情。

我的確...不值得被這個女孩愛。

淚水從眼眶中流出,那是自卑、是自責和自咎。

我為自己的自私與貪婪感到羞恥。

就算我根本不值得被妳愛...我還是很想、很想可以重新愛妳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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